在搖曳的魔法燈光下,尼瑞斯用蘭花花瓣般的手指展開了李察送來的信。那并不是寫給他的信,而是一份聲明。
“神圣同盟先任皇帝菲利浦大帝之第四皇子,尼瑞斯殿下,為吾阿克蒙德家族永遠的盟友。任何國家、家族或個人,若有涉及尼瑞斯殿下利益之決定,須先與阿克蒙德家族達成諒解。否則即為吾族一生之敵。
特此聲明。
神圣同盟公爵,李察.阿克蒙德。”
這就是一份庇護聲明,毫無保留且沒有期限。這就是李察留給他的禮物,是李察曾經答應過的承諾。以李察今時今日在神圣同盟,在整個諾蘭德的地位,這份聲明的份量又豈止是沉重?
尼瑞斯怔怔地看著這份聲明,忽然有一顆晶瑩如冰的淚珠落在信紙上,濺出一朵精美絕倫的水花。
他就這樣坐著,坐到日暮黃昏,坐到繁星點點,再坐到黎明晨曦。當晨光燦爛如金,鋪滿房間時,尼瑞斯才柔柔地嘆一口氣,拿起那份聲明,細細地撕得粉碎。
同是這一天,浮世德傳送大殿中皇室專屬的傳送法陣一個接一個亮起。當開道的皇家騎士走完后,從傳送陣中走出數十位年輕的貴族子弟。他們有的沮喪,有的卻是興高彩烈,而這些年輕人共同的特點是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帶了傷。
這批就是從狩獵會歸來的年輕貴族子弟,今天已經是最后一輪賽事,能夠出現在這里就證明了他們的優秀。無論成績如何,每個人都能夠或多或少得到皇室的資助。對大多出身小貴族的年輕人來說,這意味著他們已經和大貴族子弟們站到了同一條起跑線上。當然,這條起跑線無法和浮島豪門相比。但是,能夠走到這一輪的年輕人,大多會被幾家豪門看中,從而拋出橄欖枝。加入豪門是另一種選擇,得到的資源甚至會比從皇室拿到的更多。
所以不管成績怎樣,這些年輕人都還是一身的陽光。等待著他們的會是更加燦爛的前程,只要不是野心太大。
呂西安也是這些陽光少年中的一員,至少看起來是。溫寧頓則在人群中并不出眾,甚至因為身上的傷格外的多,而顯得十分狼狽。但是其它人望向他的目光,卻是羨慕、嫉妒甚至連痛恨都有。
傳送大殿中有許多人等候著,大多是這些年輕人家族中的長輩。對許多小家族來說,這些年輕人就是家族振興的希望。
盛裝的維妮卡如一團火撲向了呂西安,拉著他的手連聲問:“怎么樣?贏下來了沒有?”
呂西安臉上掠過一片陰霾,隨即若無其事地微笑,說:“就差一點。你們阿克蒙德,可真是瘋狂。”
維妮卡一怔,失聲道:“輸了?你怎么會輸?難道是......”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個渾厚沉穩的聲音:“維妮卡!你這個樣子,哥哥會不高興的。”
維妮卡嚇了一跳,后退了一步,離呂西安稍稍遠了些,轉頭看到溫寧頓正從旁邊走過。她臉色一變,有些畏縮,但隨即想起了什么,沖到溫寧頓身邊,大聲質問:“是不是你贏了呂西安?”
溫寧頓點頭道:“是我贏了。”
維妮卡拉著溫寧頓的衣甲,厲聲質問:“你!?你怎么可能贏?肯定是哥哥給你幫助了,對不對?!”
溫寧頓臉上閃過怒意,啪的一聲打掉維妮卡的手,寒聲說:“維妮卡!別忘了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怎么了?再怎么樣,哥哥也不能私下幫你!要不是哥哥插手,你怎么可能會贏?”維妮卡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阿克蒙德兄妹間的爭吵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周圍的貴族全都關注著這里,并且竊竊私語,甚至不時有人竊笑出聲。許多人則在沉思著黑幕的可能,以李察今日的身份地位,要想插手,弄個冠軍出來再容易不過。可是在征戰不絕的神圣同盟,稍微有些見識的貴族都知道這種造出來的冠軍毫無意義。把沒真本事的家伙扔上戰場,那就是在害他。
呂西安也感覺有些不妙,拉住維妮卡,說:“好了,別鬧。這不關其它人的事,是我自己考慮不周分了兵,才輸給溫寧頓的。他是個真正的騎士,不會做這種事。另外,第二名不也不錯嗎?”
維妮卡急道:“可是你需要那些獎勵,溫寧頓用不著!哥哥甚至已經給他準備了一個小隊的構裝騎士。”
她的話又激起了貴族們一片議論,自然是驚嘆于阿克蒙德的財大氣粗。連這么個年輕人都能得到一小隊構裝騎士!天知道,大多數子爵都弄不到一小隊構裝騎士。
溫寧頓深吸了一口氣,說:“維妮卡,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我會如實向哥哥說的。另外,呂西安,我對你的建議是和維妮卡保持距離,至少在她完成家族義務之前如此。”
維妮卡還要爭辯,卻被呂西安攔下。呂西安展現自信且迷人的微笑,說:“我相信已經和李察大人達成了默契,所以我和維妮卡之間的關系不需要你費心。另外,我也要給你一個建議,象孤注一擲,全軍突擊這樣的策略只能成功一次。下一次如果在戰場上遇見,你不會有機會的。”
溫寧頓哼了一聲,不和呂西安爭辯,就向大門走去。就在這時,聚集在大殿門口處的貴族們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向兩邊分開。一隊全副武裝的構裝騎士走了大殿,衣甲上阿克蒙德的徽章。為首的一名女騎士有著火焰般的短發,許多貴族都認出這位阿克蒙德家族的女戰神,也是神圣同盟屈指可數的名將之一的艾莉婕。
艾莉婕目光在貴族青年中一掃,隨即落在了呂西安身上,大步向他走來。
“呂西安?”艾莉婕的目光中看不出絲毫波動,她的語氣也很平靜。
“我是。”呂西安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跟我走吧。”艾莉婕伸手向呂西安抓去,但是手剛到半途,卻被人架住。
那是只纖長蒼白的手,完全符合貴族的審美觀。而且能夠輕而易舉地攔住艾莉婕的一抓,顯然實力遠在艾莉婕之上。隨后濁流那獨特的聲線在艾莉婕耳邊響起:“美麗的伯爵,這批年輕人可是皇室要重點培養的。你就這樣要把他們帶走,似乎有些不妥。您能夠給我一個理由嗎?不管那是什么理由,只要能夠讓我滿意就行。”
艾莉婕橫跨一步,拉遠了和濁流的距離。她倒不是忍受不了曖昧的距離,而是出自對危險的直覺,本能地不愿意和濁流靠近。濁流就象一條極毒的蛇,離得越遠越好。
艾莉婕取出一張信紙,交給了濁流,說:“這個呂西安竊取了李察殿下的魔法靈魂,他必須為這個罪行付出代價。”
“魔法靈魂!”圍觀的貴族中當即有人驚呼出聲。一個魔法靈魂幾乎等同于半個五階構裝。
呂西安忽然揚起雙臂,高聲叫了起來:“什么魔法靈魂?我根本就沒見過什么魔法靈魂!你說了偷了魔法靈魂,證據呢?我也是貴族,想要處置我,必須經過上議會的審判!可是,證據呢?”
他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聲音慷慨激昂,又轉向圍觀的貴族們,大聲說:“我的家族只是一個小貴族,自然沒有辦法和阿克蒙德相比。可是你們想想,如果是我竊取了魔法靈魂,李察殿下可能容忍我到現在嗎?還是那句話,證據!審判必須要有證據!今天阿克蒙德可以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抓走我,明天他就能用同樣的手段抓走你們!”
倒是有不少貴族動容,他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爭奪蒼藍之月的那一戰。許多浮世德的家族鋌而走險,其實都與李察結下了不少仇怨。雖然當時約定是不計前嫌,但血仇豈是那么容易忘記?
“應該交由上議會貴族法庭審議,好確認事實!”當下有人附合。
艾莉婕臉色已經冷了下來,手扶上了劍柄。她身后多達二十名構裝騎士同樣伸手扶劍,貴族們的音浪立刻輕了許多。今時不同往日,李察已經是圣構裝師,地位早在位面之巔。這些貴族哪怕人多勢眾、利欲熏心,也不敢再行挑釁。
濁流還在讀著那封信,其實這點時間早夠他看個十七八遍了。此時看到艾莉婕的強硬態度,他忽然咧嘴一笑,把信折好,收了起來,說:“既然李察殿下已經發出了指控,那么伯爵閣下就把呂西安帶走吧。至于證據,李察殿下的名字就是證據!”
說著,濁流就讓開了路。艾莉婕也不客氣,一把將呂西安提了過來,丟給身后的構裝騎士。
濁流向艾莉婕躬身一禮,露出邪魅的笑容,說:“請代我向李察殿下問好。另外,無定女皇也非常記掛李察殿下。”
艾莉婕心中一凜,不明白濁流話中所指。她當下也回了一禮,說:“這句話我一定原話帶到。”
濁流笑得更加燦爛了,向神殿大門作了個請的手勢。
艾莉婕剛想走,維妮卡突然沖了上來,大叫道:“你這個臭女人想干什么?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