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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深邃,大海無際。
一片白云飄過,海上的半空中緩緩顯出一道灰衣人影,猶自背著雙手而抬頭沖天,卻雙目微閉,恰似聽風,又像是在聆聽著風中傳來的陣陣濤聲。
隨著游弋不羈的神識劃過長空,再又漫過整個中野星域。那山川河流、叢林莽原,凡人修士、飛禽走獸,瞬即呈現而又一一清晰在目。
中野星域之大,堪比當年的界內仙域。而以如今的神識之強,其萬千百態只在心念一動之間。
林一慢慢睜開雙眼,神色中依舊有些茫然。
金龍劍的劍柄寶珠之中,竟然嵌有禁制封存的一縷神識印記。而無論是龍梵,還是老龍,都不曾察覺其中的隱秘。看來他二人當時的修為有所欠缺,如今卻被林某的精血強行開啟。雖屬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封禁的神識印記太過久遠而難以支撐,才有端倪便已崩潰殆盡。而人乃萬靈之長,竟然遭受野物怪獸的奴役,種種煉獄場景,足以觸目驚心。那是九天的真實再現,還是其中一隅的浮光掠影?莫非九天之上,從來沒有真正的仙人存在……
林一的心緒煩亂,久久難以平復,即便來到了中野星域,還是有些神不守舍。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踏空而下。
大海臨近,奔涌的波浪與隆隆的濤聲迎面撲來。逐行其上,恰如踏著一方碧藍的綢緞在隨風徜徉。那無休無止的起伏,以及無邊無際的開闊,像是一種生命的滌蕩,又似神魂深處的撫慰,頓然使人心境緩和而悠然忘我!
一炷香的時辰之后,熟悉的古海島出現在前方。
不過,海島岸邊的草舍村落盡成廢墟,遠近的山林河谷之間更是見不到一個凡人、或是修士的身影。偶有幾只海鳥匆匆飛過,卻依然難以打破島上的死寂!
這曾經是一方安逸避世的人間樂土,并孤懸海外而存在了萬千年之久。誰料二十余載之后再次返回,所見到的只是一座生機斷絕的無人荒島!
林一抬眼四望,暗暗搖了搖頭。
為了避嫌,自己磨磨蹭蹭走了兩個多月。按理說畢亢與天星應該早到一步,為何也不見人影?許是斗將尋人未果,就地回轉,隨后的畢亢與天星便也跟著離開了古海島。方才神識探查,偌大的中野星域并無妖荒一行的蹤跡……
林一只當是畢亢等人返回了妖荒,轉而再次留意起海島的情形。而數千里方圓的所在,依然死寂依然。少頃,他往海島深處飛去。
越過山林,穿過山谷,從那隨處可見的殘肢碎骸以及廢墟狼藉中,猶然可以感受到劫難降臨時的凄慘景象!
林一緩緩往前,臉色有些陰沉。
若是因為在此閉關療傷的緣故,而為古海族帶來了無妄之災,林某罪莫大焉!而下此毒手者,更是罪不容赦!不然,道義何在……
古海島上有兩座高峰,分別以古海與古天命名。前方山谷的一側,便是當年藏身閉關的古海峰。
林一去勢未停,徑自穿過石壁而沒入山峰之中。當他尋至那處隱秘的洞府,這才駐足門前凝神打量。
洞府門戶大開,顯然是畢亢、天星的匆匆離去所致。神識所及,洞府內的情形一覽無余。
林一沒見異常,越門而過,瞬間又來到了山外的峰谷之間。淡淡的血腥隨風彌漫,死寂中更添幾分陰森。他皺著眉頭徘徊了片刻,直奔千里之外飛去。
這是又一處山谷,依然叢林環繞而異常的僻靜,只是遍地的石屑與法力轟擊的大坑很是慘不忍睹。所幸殘缺的石臺尚且留下些許痕跡,不然很難想象此處曾是古海石碑所在的族中禁地。
林一稍作停留,由此繼續往前。
當他來到島上的另一座高峰之上,尚未落足,已是禁不住神色冷嘲而微微一笑。
所在之處便是古天峰,而峰巔之上光禿禿的什么都沒有。若非記得清楚,那塊十余丈的巨石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
一塊石頭都不肯放過,還真是寸草不留而斬盡殺絕!林某也干過抄家滅門的勾當,卻也不敢這般的狠毒!
如此惡行,究竟何人所為?若是凌道、青葉,他二人緣何尋至此處?為何不與林某正面較量,反倒是濫殺無辜……
林一想起古海族和睦安寧的景象,禁不住又是一陣愧疚。少頃,他緩緩騰空而起。
且去妖荒尋畢亢與斗將問個清楚,勢必要查出此間的罪魁禍首!不然,林某良心難安!
林一自責之余,忍不住低頭俯瞰,而才要遠去之際,忽而神色一動。他稍稍遲疑,兩眼突然血光大盛,卻無曾經的紫赤光芒溢出,只有血光中的黑白雙瞳在緩緩旋轉,無形且詭異的法力隨之奪然而出,并瞬間穿透堅硬的巖石,且直達山峰的數丈、乃至數十丈深處。
當年玄天仙境中的那個千塵說過,幻瞳,隨著修為的提升而妙用無窮。自從林一的修為暴漲至洞天后期之后,幻瞳像是消失一般,神光內斂,不再咄咄逼人,卻威力渾然而施展自如。尤其是隨著眉心印記的崩潰,三修法力融入幻瞳之中,但凡目力所及,看透禁制陣法、迷障阻礙可謂輕而易舉。適才無意所見,山峰之中似有蹊蹺。留神之下,果不其然……
林一的身上閃過一道光芒,瞬即墜入峰頂并疾遁而下。而其才去十余丈,便去勢一頓,已然置身于山洞之中,或者說一間封閉的靜室之中,卻地方狹小而極為隱秘,顯然是古海族修士的一處閉關的專用所在。而令人意外的是,有洞口與靜室相連并直通而下。
靜室不過丈余見方,四壁空空,什么都沒有,使得墻角多出來的那個黝黑洞口倍顯神秘。
林一稍稍遲疑,由洞口往下遁去,卻又謹慎起見,瞬間隱匿了身形。洞口一人多高,有石階回旋而降,并深達數百丈,直至盡頭豁然開朗。他悄無聲息間止住去勢,隨即抬眼觀望而神色微愕。
這是一個十余丈大小的山洞,方方正正,陳設有序,顯然是雕鑿而成。石榻、石幾,石桌、石凳之外,緊挨著洞壁一側,還擺放著玉石供案,并陳列著十幾塊靈牌,之前的地上跪著一位老者……
古海族雖道高手,而所在的洞府均極為隱秘。便如眼前的山洞,若非峰頂的靜室引起留意,根本察覺不到山腹中還另藏天地。而畢亢、天星閉關之際躲過一劫,或為此故!
不過,本以為人跡斷絕的死地,竟然有人幸存,且并不陌生。那跪地的老者,豈不正是古海族的長老之一,羊甲……
林一意外之際,便要現身出聲詢問。
恰于此時,靈牌前的羊甲卻是伏地叩首,隨即緩緩直起腰身,隨即又無力癱坐下來,竟然悔恨交加般的自語道:“都是晚輩不孝,這才招來滅族之災,百死莫贖……百死莫贖啊……”他神情哀絕,已是老淚縱橫。
林一繼續隱匿身形,而此情此景,使他止不住的又是一陣錯愕。
古海族的劫難,竟然由羊甲而起?
“……我古海一族,孤懸海外,與世無爭,傳承萬千年之久未曾斷絕,卻因晚輩一時貪念作祟而惹來潑天大禍,唉……”
羊甲一邊哭泣,一邊舉起掐訣的右手,竟是擺出自絕的架勢,長嘆道:“闔族上下無人存活,晚輩又豈敢僥幸……”
見狀,林一失聲道:“且慢!”
羊甲猛然一僵,慢慢回首,這才見山洞中多了一道熟悉的灰衣人影。他驚訝恍然過后,兀自掐訣在手而委頓癱坐,心灰意冷道:“原來是林前輩,止步……”
林一現出身形,正自往前,忽見對方不容靠近,只得在五、六丈外停下腳步,急忙問道:“羊甲,快快如實道來,是誰下此毒手,你又是如何招來滅族之災……?”
羊甲猶自滿臉的淚痕而神情悲絕,只是眼光深處閃過一絲濃濃的悔恨。他沖著林一默默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愿多說。
林一頗感無奈,卻更添疑惑,舉手道:“林某感念古海族款待之情,凡事絕不會袖手旁觀,你又何妨道明原委,至少不讓賊人逍遙法外……”
羊甲黯然嘆道:“多謝林前輩……不過,在下已闔族盡亡,又豈能叫你惹禍上身……”
與其看來,那個林前輩曾經躲在島上直至二十年前才悄然遠去,也是個自身難保之人。
林一微微點了點頭,坦誠道:“羊甲,只要你道明詳情,不管與林某有無關系,林某都將還你古海族一個交代!”他見羊甲依然不為所動,摔了下長袖背起雙手,又道:“林某既然殺得九玄,又與凌道與青葉兩大魔頭交過手,還真的不怕惹禍上身……”
主動擔起恩怨紛爭,對他來說還是頭一回。而為了道義與良心,他又不得不如此。否則將背負古海族覆滅的譴責而境界難安,以后的仙途也將到此為止。
不過,九玄被殺之說太過于聳人聽聞。要知道千荒巨變才過二十年,雖有風聲傳出卻真假難辨。
羊甲怔怔看著林一,神色中有所遲疑。少頃,他終于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