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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五丈之外,查彪三人形若困獸般地縮在一起,彼此神色驚慌。吉安與項判的手臂上、大腿上還各自插著一根箭矢,疼得兩人嘴里直抽抽,卻不敢放下手中的鋼刀。
于這山地的四周,則站著另外七人。其中四個是軍漢,兩人持刀、兩人拿著勁弩。另有三位身著灰色道袍,乃是凡俗的道士裝扮,卻一手持劍、一手舉著張符紙在裝模作樣。
看此情形不難猜測,查彪三人是中計后逃走未果,這才被對方圍困起來。而那三個不倫不類的道士不知是什么來頭,江湖人?還是游方的術士……
林一現身的時候,已然驚動了對峙中的敵我雙方。見是那個不知死活的車夫趕來瞧熱鬧,查彪三人未作理會。對方那個為首的軍漢卻是回頭一瞥,隨即往一旁使了眼色。一個道士猛然拋出了手中的符紙,厲聲叱喝:“來了,便留下性命……”
一道火焰憑空而起,“呼”地一下沖向了林一,聲勢頗為嚇人。
符箓之術?彼此既不相識,又非舊怨,便這么不分青紅皂白地亂下殺手,這伙人比起查彪來更為的不堪!林一腳下輕移,火光擦肩而過。那熾烈的火焰并不受人操控,而是“撲”的一下倏忽而沒,倒是將一小塊草地燒焦了。
遠處的查彪三人見狀,各自暗暗心驚。那仙家的法術厲害啊!而方才若非那三個道人出手相阻,在察覺中計的時候便可脫身而去,沒想轉眼間陷入絕境,怕是今日在劫難逃了!不過,趕車的窮小子竟然面不改色,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見出手無功,那道士臉色不好看。//.//他及另外兩位同伴乃有錢人家的食客,平日里與這些部曲家兵沆瀣一氣。只有揚威于人前,才可以早日成為郡守家的供奉。而此時若是連一個窮小子都殺不了,叫人顏面何存?不作多想,其身形一動便撲了過去,還順勢刺出了手中的長劍!這是要殺了林一,殺了這個衣衫襤褸的卑賤之人!
這是凡俗間的符箓之術,欺負凡人頗有奇效,對付自己則根本無用!林一的眼光轉向那個道人,嘴角冷冷一撇。莫要以為披身道袍便是個人物,老子才是正兒八經的修道之人!劍光到了跟前,他不躲不避,伸手一撩,抬腳便踢了出去。
“砰——”的一聲,那道士直直倒飛出去十余丈,接著又是“撲通”一下摔在地上翻了個滾,竟是沒了動靜。而林一卻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已是長劍在手,還輕松地挽了個劍花,漫不經心地說道:“爾等孰是孰非,不干我事,卻不該耽誤了我的行程且刀劍相向……”
此情此景,讓在場的眾人目瞪口呆。方才的那位道士乃通曉法術之人,在本地小有名聲,便這么被一腳踢死了?一個鄉下小子,何來這般本事?
見狀,查彪三人震愕之際,卻有些不明就里。那小子窮的連雙靴子都沒有,赤腳踢人的本事卻不小,還會空手入白刃……
“你是何人?”此前那個驛站鬧事的漢子怒聲叱問。民不與官斗!任你一個鄉下人如何厲害,亦不敢得罪郡守府!而余下的兩個道士顧不得同伴,各自高舉符紙揮動長劍沖了過來。與此同時,另外兩個軍漢則將手中的勁弩轉向林一……
林一眼光斜挑,心頭的殺機漸漸涌起。他對問話之人不屑一顧,身形一動便從兩道火光之中躥了出去。劍光快若驚鴻,兩個道士人頭落地。而那兩個軍漢才將射出箭矢,便與手中的勁弩一起被炸成了碎屑。最后的兩人想跑,瞬間已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過眨眼的工夫,于閑庭信步之間,便殺了七人……六人?猶若遭了雷擊一般,查彪、吉安與項判立在原地,雙股戰戰。各自手中的鋼刀一個把持不住,“嘡啷”掉在了地上,而三人猶自怔怔,磕破的臉皮上冷汗直流。那哪里還是那個鄉下的窮小子,分明就是個趟過尸山血海而來的煞神!那猛若雷霆的手段,還有凌厲無雙的殺氣,叫人驚悸難耐,只想著跪地乞饒……
“哎呦——”
隨著一聲慘嚎響起,最先倒下的那個道士甩著被踩爛的手指爬了起來。慌亂四顧之后,他便若白日見鬼一般盯著林一,連連后退驚道:“饒命、饒命……”
林一拎著滴血的長劍,神色如舊。他打量一下對方,淡淡說道:“你個頭與我差不多,脫下道袍與靴子,還有你頭上的道簪……”
那人稍作愣怔,忙拼命點頭并上下其手。而這邊才除去了衣靴,便被一指戳中了死穴……
“我不想穿死人的衣物罷了!且賞你個全尸罷,不用多謝……”自語一句,林一丟下長劍便旁若無人地換起了衣衫。片刻之后,他穿著妥當,這才緩緩轉向那尚在驚恐中苦苦掙扎的三人。
查彪強咽了一口唾沫,強作鎮定地抱拳說道:“仙長……”
“我呸!”林一輕啐一口,全然沒了之前趕車時的隨和。他眉梢一挑,背了雙手慢慢走向三人,帶著不羈的張狂出聲罵道:“去他娘的仙長!你再胡言亂語,當心我翻臉……”
方才翻臉可是死了七人,再若如此……查彪狠狠抽了自家一記耳光,帶動了臉上的磕傷,疼得他呲牙咧嘴,卻顧不得許多,忙點頭哈腰說道:“前輩!啊不,林大哥息怒……”吉安與項判心知死活在此一刻,跟著在一旁抱拳求饒。
林一哼了一聲,說道:“喚我前輩?你等不配!喚我大哥?你等要折壽的……”見對方茫然,他一擺手走向一旁,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一個時辰內將此處清理了,延誤一刻,我來為你三人收尸!”
查彪心頭一跳,嚇得連連應聲。他來自都城衛,算是有些見識。真人不露相!這位鐵定是游戲風塵的高人,要不就是隱世埋名的一方豪俠,斷然得罪不起!且將這位當作祖宗供奉便是,只須到了陶里郡便各奔東西……
又是一陣慘叫聲,吉安與項判抽出了身上的箭矢。他二人匆匆裹扎了下,便一瘸一拐幫著查彪忙碌起來。林一在不遠處溜達著,還招呼那三人莫忘了搜刮尸身上的銀錢……
半個時辰過去,掘坑埋尸的查彪三人皆揮汗如雨,卻不敢稍有懈怠。林一慢慢往回踱去,還不忘打量一下自身。搶來的道袍與靴子,長短胖瘦還算合適。此前的模樣太過寒酸,不怪狗眼看人低。他腳下悠悠一頓,頭也不抬地說道:“站住!”
前方不遠處的山澗中,冒出了青梅那鬼鬼祟祟身影。忽聞呵斥,那女子一驚,不禁叫道:“哎呦呦!原來是你這個窮小子,老娘差點沒認出來……”驚奇之中,她眼光一亮,隨即沖著遠處揮動手中的絲帕,嬌聲喚道:“查大哥,奴家來了……”
“滾回去!”
隨著一聲怒喝,青梅嚇得忙止住了腳步,猶自驚愕不解。遠處的查彪神色恐慌且滿頭大汗,正與兩個同伴在忙著莫名的勾當,卻于此時暴跳如雷地沖著她罵道:“再不滾回去,討打……”
“查上官這是……”青梅以絲帕半掩口唇,一臉的惶然。青樓出身的女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帶刀的官家啊!她不敢有所質疑,忙帶著一絲幽怨應承道:“奴家遵命就是了……”匆匆轉身之際,這女子還不忘沖著一旁的林一瞪了一眼,卻難抑心頭的怨念,恨恨嘟囔著,沒良心的男人,抹嘴便不認帳……
不一會兒,青梅走出了山澗。另外那兩個女子心中不安,便離開大車等在了道旁。見干娘回轉,卻神情不快,筱兒迎上來關切問道:“查上官去了何處,莫非又生出了變故?”
青梅的臉色陰晴不定,手中的絲帕已被撕破了,卻還在她的手中狠狠揪扯個不停。她帶著怨氣說道:“那位上官安然無恙,還耍威風呢……”話到此處,這女子嘴巴一撅,竟是擠出兩滴眼淚來,一把摟著筱兒泣道:“干娘的下半輩子可都指望你了,務必要討得君上的歡心,咱娘倆才能衣食無憂啊!”
筱兒還未答話,桑葚兒已趁勢依偎在青梅的身旁。其俊俏的小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乖巧說道:“干娘,還有我呢……”
青梅不耐煩地說道:“你這丫頭片子年紀還小……”
“我自有長大的那一日……”見桑葚兒還想爭辯,筱兒將其攬在懷里。這女子看著兩個最為親近之人,微微一嘆,卻心緒莫名。她幽幽說道:“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
桑葚兒眨巴了雙眼,好奇說道:“姐姐!你的話聽著耳熟,該作何解……“
筱兒婉轉一笑,說道:“這正是那趕車的小哥所言,我拿來一用罷了!”
青梅已恢復了舊態,埋怨道:“哼!休提那小子!回頭再雇一個車夫,便讓他滾開!”
筱兒輕輕搖了搖頭,卻無心分說。暗忖,那小哥所言不無道理啊……
一時不得離去,三個女子只好在大車前忐忑等待。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那道山澗中相繼出現了四個人影。一個年輕的道人背著雙手走在前方,步履穩健而從容。其濃眉如刀,眸光深邃,不羈的神色透著莫名的灑然。他身后跟著查彪三人,皆狼狽不堪卻又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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