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藍走了。
笑著走的。
一點兒也不像她的風格。
林澤仍記得初次見她時的場景,被韓小寶調戲得梨花帶雨,柔柔弱弱,著實惹人憐惜。
如今,當兩人多年不見,當張馨藍重新站在他面前時,這個柔弱的女jǐng花變了,哪怕前一秒她依舊是林澤認識的張馨藍,下一秒,她卻毅然決然地離開。
她,不許忘記。
獨自坐在床頭抽煙,良久后,林澤苦澀地自言自語:“不會的。”
接下來的一周,養病在床的林澤接待了生命中一個都不能缺少的女人。
韓小藝、薛白綾、夏書竹、董小婉、大紅衣、方素素、神田井子、小公主、黑美人,。
她們是單個單個來看自己的。
而且每個都是坐下來聊聊天,聊完就離開了,甚至沒一句讓他好好休息。
這讓林澤覺得很奇怪,甚至是震驚。
這些女人怎么了,不跟自己纏綿一會,至少也不能這么無情地離開吧。
難道她們就不怕再也見不到自己。
小林哥有種隱居深山報復她們的沖動。
終于,在養病半月后,他可以下床了。
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出病房,朝客廳走。
他僅僅看了一眼客廳的畫面,就呆住了。
以伊麗莎白和寧姑為首,她們的身邊聚集著夏書竹、董小婉、方素素,小公主等人,寧姑講述的武林高之間的故事,女人們不會特別喜歡聽,但只要牽扯到林天王和林澤,她們便興致勃勃,而伊麗莎白所講述的,卻是宮闈內的步步驚心,對于這種故事,女人有著天生的興趣,一個個嘰嘰喳喳,追問不停。
寧姑口才一般,之前又裝了多年的啞巴,在語言技巧上實在不是伊麗莎白的對,原本一場驚心動魄的故事,在她口中就這么平鋪直敘,幾句話就給講完了,不止不會灌水,還不會吊胃口,反觀伊麗莎白,她則是能將一件根本不是很出奇的事兒通過語言渲染描繪得一驚一乍,懸疑效果驚人。
林澤走過,沖眾人打招呼,這幫女人卻是圍著兩位長輩聽故事,對他愛答不理,這讓林澤很受傷,也很自卑。
難道我就這么沒有吸引力嗎。
搖了搖頭,林澤闖入岳群的房間。
甫一進門,便被里面的畫面驚呆了。
搞基。
這是林澤腦海中蹦跶出來的唯一詞匯。
岳群趴在床上,上半身光禿禿,下身穿一條純白sè睡褲,陳瘸子,。
坐在床邊,揉搓著岳群的后背。
“哎喲,,下一點,你把我弄疼了。”
“沒錯,就是這兒,用力,哦哦,,真舒服。”
“喂,。”
岳群甫一瞧見林澤奪門而入,忙不迭用枕頭捂住自己的胸膛,面紅耳赤道:“小師兄,你到底有沒有禮貌,不知道要敲門嗎。”
“你們,。”林澤睜大眼睛,三觀盡毀。
“怎么啦,小師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林澤忙不迭擺,打斷了岳群的解釋,道:“沒事,我是一個很開明的人,我會替你們保守秘密的,只是,。”林澤瞥一眼陽光明媚的窗外,“這青天白rì的,稍微注意下,別擾民。”
罷,他轉身就走。
關門的那一刻,林澤忽地惡毒地道:“小群群,辦事兒的時候體諒下老陳,他是瘸子,有些過分需要平衡的體位,盡量少用。”
搖頭晃腦上樓,介于岳群房間里發生的事兒,他很禮貌地敲響了林天王的房門。
咚咚。
沒人回應,但里面有拍桌子的聲音。
咚咚,林澤有些不耐煩地繼續敲門。
“敲你大爺啊。”屋子里傳來林天王暴跳如雷的罵聲。
林澤怒極,一腳踹開了房門。
他媽的,,自家兒子躺了那么久不多看幾次,反倒關在房間里罵娘,太不是東西了。
只是甫一打開門,林澤就煞筆了。
打麻將。
林天王、薛白綾、韓小藝、神田井子。
屋子里煙霧彌漫,不止是林天王抽煙,其余三個女王級的女人也人叼著一支煙,頓時給林澤一種混亂的假象。
這才多久沒見啊,怎么都變成女漢子了。
林澤搓著走過,問道:“打牌呢。”
“瞎啊。”
很顯然,林天王輸急了,滿臉暴躁,怒視林澤道:“沒事兒趕緊滾出,別影響大爺回本。”
“,。”林澤委屈地看了另外三個女人一眼,均皆無比專注地盯著自己的牌面,哪怕是薛白綾,也無比謹慎,生怕打錯漏章。
林澤湊過,低聲問道:“這么較勁干嘛,看你們打的也不大啊。”
“你不懂。”薛白綾輕聲道,“輸的不是錢,是地位。”
地位。
難道這些女人靠打牌決定家庭地位。
林澤感覺滿屋子都是紛飛的節cāo,氣喘吁吁地離開了滿屋子煙味的‘麻將房’。
叼著煙下樓,林澤無比哀傷地開了一瓶酒,黯然回房孤芳自賞。
酒喝大半,林澤猛地想到一個問題。
媽的,銀女呢,。
剛才出門人太多,林澤一下子有點沒回過神。
如今回到房間安靜下來,他才發現居然沒看到銀女。
心念至此,林澤心頭猛地抽搐,撞門而出。
“銀女呢,。”林澤滿面著急地沖眾人問道,“誰見過她。”
林澤記得,銀女曾對自己過,這輩子再也不走了,要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可如今,當自己醒來后,卻一直沒見到銀女。
這讓林澤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
“她走了。”伊麗莎白輕聲道,“知道你沒事之后,她就走了,我挽留過她,但她不愿留下。”
“為什么。”林澤焦慮地問道。
“她家里太吵了,不習慣。”伊麗莎白無奈地道。
“知道她哪兒嗎。”
“不知道。”
“我找她,。”
神志不清出門。
林澤連車都忘記開,正想攔一輛的士,卻發現一輛奧迪6停在了身邊。
當車窗搖開時,林澤微微一愣,按捺心頭焦慮,關心道:“你回來了。”
“嗯。”陳玲捋了捋額前的青絲,嫵媚道,“要哪兒,我送你。”
“我也不知道。”林澤搖頭道。
“天涯海角都送。”陳玲推開了車門。
林澤上車,點了一支煙狠狠抽了起來。
“找人。”陳玲問道。
“嗯。”林澤重重點頭。
“我知道你家里有許多人。”陳玲輕聲道。
“但她不在。”林澤牙關緊咬。
“你想想,她可能哪兒。”陳玲沒多言,只是善意提醒。
林澤茫然不知所措,狠狠揉了揉臉頰,道:“她永遠是一個人,除了我,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喜歡任何人,她一直在行走,連睡覺都不會閉上眼睛,除了我的身邊,她不愿在任何地方呆太久。”
陳玲輕聲安慰道:“那她曾經跟你提過什么嗎。”
“提什么。”林澤微微一愣,使勁兒回想。
可銀女對自己過什么。
她永遠都在付出,從不索取,甚至,,她從來不主動她的事兒,只傾聽自己的傷心事。
越想,林澤越發不能控制情緒。
她太吵了,不習慣。
是否是因為,。
林澤不敢往下想。
陳玲一面開車,一面道:“其實,她肯定給了你線索,只是你沒注意。”
一路上,陳玲只是漫無目的地開車,給林澤足夠的思考時間。
給了自己線索,只是自己沒注意。
林澤開始努力回想與銀女接觸的點點滴滴。
可每一次接觸,不是銀女受傷而來,便是為自己而受傷。
她總是不多話,只是想躺在自己身邊安穩睡覺。
能有什么線索呢。
忽地。
林澤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一點信息。
銀女從不在乎林澤身邊有什么女人出現或者離開,或者,她的世界里,從來沒有那些人的存在。
可她曾經,,詢問過大紅衣。
“她是你第一個喜歡的女人。”銀女如是問。
林澤當時楞了半天,不明白銀女為什么會忽然問這種問題,但他依舊誠實地點頭。
“最美的畫面在哪里。”銀女又問。
“長白山。”
長白山。
他曾向銀女提到過兩人秘密訓練的地方,長白山。
他那里很美,純潔無暇,滿眼皆是雪白。
他,,如果有機會,希望再上一次。
她了長白山,。
她了長白山,。
“送我機場。”
陳玲重重點頭,死踩油門。
抵達機場,林澤猛地推開車門,卻又迅速坐了回來,轉頭,目光凝視著安靜且不敢話的陳玲。
“會打麻將嗎。”林澤忽地問道。
“會。”陳玲捋了捋青絲,掩飾著內心的緊張,補充道,“從來沒輸過。”
“這是鑰匙。”林澤從口袋掏出大門鑰匙,“家里有牌局。”
陳玲茫然地盯著林澤,似乎聽懂了林澤的言下之意。
她顫抖著接過鑰匙,瞧見的卻是林澤那充滿微笑的臉龐。
“開車小心,我先走了。”
長白山大雪紛飛,滿目美好。
當林澤一路山上時,腦海中卻回蕩著初次與銀女見面至今的畫面。
耳中塞著耳機,防止強烈的風聲影響判斷。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在此處找到銀女,否則,他絕不下山。
耳中的音樂不斷播放,卻始終無法平復他焦慮的心情,直至一首歌的出現。
“你呢,明知你不在還是會問。
空氣,卻不能代替你出聲。
習慣,像永不愈合的固執傷痕。
一思念就撕裂靈魂。
把相片,讓你能保存多洗一本。
毛衣,也為你準備多一層。
但是,你孤單時刻安慰的體溫。
怎么為你多留一份。
我不愿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沉。
我不愿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
我不愿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
我不愿眼淚陪你到永恒…”
林澤雙眼發紅,軀體一陣發顫。
不是冷的,是心疼。
她怎能沒有自己的陪伴。
她又怎能,,孤獨終老。
林澤仰天怒吼,狂奔至懸崖邊,。
一陣狂奔,林澤余光卻猛地掃見遠處的懸崖邊坐著一個人。
這處險地絕對沒有旅客會跑來游玩。
那么,,是她么。
林澤輕輕走過,生怕驚擾了懸崖邊的人影。
那道人影坐在懸崖邊,一雙長腿在空中搖蕩著,在那白雪的輝映下,宛若謫落人間的仙女,分外驚艷。
當林澤慢慢走近,視線漸漸清晰時,他瞧見了女孩肩頭的一束銀發。
是她。
除了銀女,誰會是一頭銀發。
林澤心頭無比激蕩,腳下卻越發謹慎,一面走,一面輕聲問道:“是你么。”
聲音無比微弱,仿佛要被風聲吹散,生怕驚擾這個謫落人間的仙女。
“是我呀。”女孩嘻嘻笑道。
林澤心頭大石陡然落下,顫聲道:“你,,怎么一個人來了這里。”
“因為我知道你會來找我呀。”女孩兒一躍而起,身輕如燕,翩然站在了林澤面前,小兒放在背后,那完美無缺的臉上綻放出花兒般的笑容,“你愛我嗎。”
“愛。”林澤重重點頭。
“那你愿意娶我嗎。”女孩兒眨巴著那雙天真無暇的美眸。
“愿意。”
“我要做新娘啦。”
女孩兒興奮地跳起來,一下子趴在了林澤身上。
也許是太過激動,又或是心神激蕩,林澤雙腿一軟,與女孩兒雙雙倒進了積雪之中,濺起絢爛的雪花。
狂風吹拂,卻掩蓋不了縈繞山棱的銀鈴般笑聲,經久不息。
此聲只應天上有。
人間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