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感覺好與不好,陳康杰此時都不能退卻,在沙斯特羅阿米的引導下,上了后面那輛轎車,熊自強和譚健陪他坐在一起,龐輝,董明書和王偉則上了前面的吉普車。
在汽車頭燈的照射下,車隊挑頭朝市內開去。太陽已經完全落到了海平面的下方,廣袤的夜幕四面八方拉了下來,頭上天空中繁星點點,河漢燦爛。衡量一個地方的大氣質量,除了那些精密的儀器,其實還有一個最簡單的方式,那就是夜晚仰望星空。如果一片潔凈,星亮月明,那就說明大氣質量好,如果灰蒙蒙一片混沌,則就相反。
班達齊這座有超過十萬人的小城市籠罩在影影綽綽的夜幕下,以進入城市,就覺得和檳城是巨大反差。如果是在檳城,此時整座城市一定是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熱鬧沸騰。可是這里卻冷冷清清,街道邊的行人稀稀落落,僅有一些孩子在無憂無路的打鬧追逐。而且,整座城市大部分地方都沒有路燈,路面只有靠開著門吃飯的人家透出的昏黃燈光才能依稀勉強看清。
那些玩耍的孩子見到拿槍護衛的車隊一點不害怕,還露出燦爛的笑臉用當地話與車上的“軍人”打招呼。甚至追著車跑了好一段才會停下來。
車隊在狹窄的街道上七彎八拐,終于在一棟門口有四根廊柱的白色大宅門前停了下來,一路行來,也就只有這樣有盞朦朧的路燈,能夠將門前的灰色水泥路隱隱約約照亮幾百米。從環境上看,這里應該是班達齊的中樞所在,路面干凈,房屋的墻上雖然有一些坑坑洼洼的槍眼彈痕,不過磚石結構的房子還算完整,而且與之前經過的那些民居不同的是,這里有高度達到六層的“現代建筑”,這座大宅的門廳看起來就有三層高。更關鍵的是,此地戒備森嚴,每一根路燈桿下面,都有兩三名背著搶著的人,大宅的大門口更是左右兩邊各跨立著一排士兵,有一邊還架起了一挺機關槍。
沙斯特羅阿米從副駕駛最先下車幫助陳康杰他們拉開后面的車門,右手邊的熊自強下車來站在門口,譚軍則推開車門戒備在另一面。
陳康杰的身子剛露出一半,身穿西服的哈桑.羅迪就從敞開著的大門迎了出來。
“陳先生,你好,我們又見面了”,哈桑.羅迪在向陳康杰伸出手的時候溝壑縱橫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讓人會覺得他見到陳康杰真的是多么高興激動的一件事似的。
“羅迪先生,你好”,陳康杰面無表情的伸出了手迎上去。
“陳先生,不是說日落時分到的嗎?怎么天都全黑了才到?”,哈桑.羅迪若無其事的關心問道。
“羅迪先生,不好意思,對不起,是我給耽誤了”,沙斯特羅阿米愧疚的低著頭走上來承認錯誤。
“什么?怎么可以這樣?陳先生可是我們的貴客,豈有此理,你,你,自己到紀律處去領受皮鞭處罰”,哈桑.羅迪氣惱得面目猙獰,怒喝道。
“羅迪先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小事一樁,算了”,陳康杰從旁勸道,他是為利益而來,可是不是為怨氣而來,他可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鬧得不愉快。
“哼,要不是陳先生給你求情,就要按照軍法給你懲罰,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去準備晚餐,飯桶,沒看到客人還沒有吃飯嗎?”,哈桑.羅迪賣了個面子給陳康杰,然而言語間還是很難聽,由此看得出他平時的嚴厲以及對陳康杰的重視。
“陳先生,請,里面喝茶,最近俗務太多,要不然的話我應當親自到海邊去接你,剛才有前方指揮官來匯報工作”,等沙斯特羅阿米走后,哈桑.羅迪由怒轉喜,禮遇有加的將陳康杰請進去。
這是一個只有兩進的院子,前樓高三層,后樓高兩層,兩邊還有一排小房間。后樓的一層左邊是一個大會客廳,右邊是一些工作人員辦公室,會客廳的側后方有一個餐廳。
哈桑.迪羅將陳康杰他們帶領到會客廳先休息,然后再晚餐洗塵。會客廳東西走向各有兩排面對面的沙發椅子,每一邊可以坐七八人,靠南的一方是兩把單獨的沙發。陳康杰和哈桑.羅迪現在就坐在那靠南的兩張單獨沙發上,雙方的陪同人員分坐兩邊。
哈桑.迪羅和陳康杰都沒有聊有關工作方面的事情,而是圍繞著陳康杰他們一路上的艱苦行程展開,氣氛相當輕松。
才過了五分鐘,餐廳那邊就已經將酒食準備好了,沙斯特羅阿米過來殷勤的請他們過去就坐。
陳康杰也不客氣,在羅迪的相配下,大步朝餐廳走去,熊自強他們也被要求一同進餐。
“陳先生,出于宗教約束,只能給你們提供這些食物,不知道你們能不能適應”,餐桌坐下后,哈桑.羅迪謹慎說道。
陳康杰一看,滿桌子都是海產品,魚蝦蟹都有。通常我們經常形容奢豪食物為山珍海味,這里雖然沒有山珍,但也做到了海味滿桌。怎么羅迪還那么自謙呢?隨即一想,陳康杰明白了,他們算是穆斯林,以為陳康杰他們不能適應穆斯林的飲食習慣。那位副官叫阿里.沙斯特羅阿米,這個阿里,就是典型的穆斯林名字中一般才會出現的名字。
“羅迪先生,穆斯林也可以吃魚蝦蟹的嗎?”,陳康杰好奇的問。
“根據《古蘭經》真主的啟示:海里的動物和食物,對于你們是合法的,可以供你們和旅行者享受。有弟子向先知穆圣請教是否可以食用水中的魚類和動物,他回答說:‘如果水是干凈的(可以用作凈身禮拜),那么,水中的魚類也應當是合法的食物。’所以我們可以食用海里的這些東西,況且我們本就住在海邊,這些是最容易的食物補給,要是不能食用海產品,那我們就會非常麻煩,并不是每個穆斯林聚集區都有很多羊”,哈桑.羅迪很認真的給陳康杰解釋道。
“那你們的禁忌是什么呢?”,陳康杰之前與穆斯林接觸比較少,有些東西還不甚了了。
“這個,不好說,每個地方都會因時地利有不一樣,《古蘭經》原則性地提到的有‘豬、血液、酒、自死物、未誦安拉之名宰殺的動物’,其他的并沒有完全相同的固定”,哈桑.羅迪簡潔的解釋道。
“哦,明白了,這些食物看起來比較美味,我想我們能夠完全適應”。
“那大家就別客氣,請,陳先生請”。
一頓飯吃了半個小時就結束了,食物是不錯,不過陳康杰他們在海上已經干了好幾條魚,這個時候并不餓,而且桌子上又沒有酒,所以就很難像在國內吃中餐或者吃西餐那樣慢慢吞吞的。
飯后,一杯茶喝完哈桑.羅迪就請陳康杰到他二樓的臨時辦公室去私聊。
哈桑.羅迪先給陳康杰介紹了他回到班達齊后所采取的斗爭以及取得的進展,同時也闡明了他們遇到的問題。
在得到陳康杰的支持之前,班達齊獨立軍只能在了塞爾山區活動,范圍雖然可以從實格里到打巴端,延綿上百公里,但是他們只能東躲西藏,而且還得面對山里獨特的蘇門大虎,情勢很艱難。不過在得到陳康杰的支持之后,源源不斷有物資從實格里和打巴端偷運進入,他們不但環境大為改觀,還能偷偷的從阿倫、扎郎,米拉霧,布朗柯潔倫等地秘密招募人員。
就在千島之國遭受金融危機亂起來之前,他們在了塞爾山區及其周邊地區勢力已經發展得很是壯大,也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實力,他們才能夠在兩個月前發動的進攻當中一舉拿下班達齊和整個了塞爾山以西地區,甚至于還流竄到多巴湖和羅河沼澤破壞政府軍西進的交通線,打了兩場阻擊戰。不過畢竟政府軍的實力要比他們強大很多,他們還是被不情愿的壓縮到了藍沙與打巴端的以西地區,依靠了塞爾山的地理優勢建立防御陣地。
“要不是中央政府的政局不穩,我們恐怕已經被從城鎮中趕出去了。目前,我們面臨兩個大問題,一個就是物資緊缺,我現在才發現戰爭的消耗真的挺大,糧食,彈藥,我們都缺乏,駐守當地的官員和政府軍在被我們趕出去的時候,將很多物資都順帶攜走了。其次,就是國際承認,我們一直得不到國際社會的承認,就因為我們得不到承認,以前往來于班達齊的那些貨輪現在都不來了,更重要的是,得不到國際承認就不能給中央政府施加壓力,現在我們局面十分嚴峻”,哈桑.羅迪說到最后,布滿血絲的眼里充滿了擔憂與惆悵,他很享受現在發號施令的感覺,可不想在此被趕走過那種流亡生活。
哈桑.羅迪說完后,陳康杰沉默了半響都沒有發言。他在衡量羅迪所說的內容的真假程度以及思考可能的應對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