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對于李淵來說,就是他的根據之地。在這里,他經營許久,不但各郡縣都早被他控制,就是那些世家豪強們,也多依附于他。
而且他的兵馬,也皆是河東招募的將士,河東就是他的根本。而且他心中還有一點想信天命,晉陽是古唐國所在,他以前的國公封號就是唐,如今更是封為唐王。他據河東之地為根本,就是順應天命之舉,這也是他當初能決定反隋的一個原因之一。
可是現在裴寂卻說要讓他放棄河東,準備另尋根據之地,這不由的讓他眉頭緊皺起來。這天下雖大,可如今卻已經不再是幾年前亂哄哄的時候,東南西北,不論往哪一邊,都已經有了強大勢力盤踞。冒然放棄自己的根基,只怕到時新的根基未打下來,這河東的根據之地卻又要丟失了。
裴寂的話一出,不但讓李淵猶豫,就是其它的文武也是紛紛驚呼出聲。
“唐王,晉陽自古就是四戰之地,并無多少堅險可守。如果死死的守著這河東,只怕守的住一時,終歸守不住一世。不如主動放棄,置之死地方有后生!”裴寂冷靜的道。
“放棄河東,我那們又能去哪尋到一塊根據之地?”李淵皺眉猶豫道。
“關中長安!”裴寂聲音洪亮。
“長安?”眾人皆驚呼出聲。
李淵聽到長安兩字時也是眼中一亮,他當然清楚的知道,關中自來就是王霸之基業。當年楊玄感叛亂之時,李密向楊玄感獻上中下三策,其中中策就是取關中。
“中策輕裝急進,西取關中,然后扼潼關天險,長久對抗,守時待變。徐圖天下;”事實上當初楊玄感選了李密的下策,猛攻東都洛陽。雖然最后失敗了,可也不能說當初楊玄感的選擇就是錯誤的。
可更不能說李密的取關中之策是錯的,歷史證明關中可以據,借史御敵;且進取關中,有雄關可據,借地利制敵,再者關中人口富庶,可以久圖大業,借時間制敵。
特別是如今他成為眾矢之敵。只要取了關中,既可憑險關將其它敵對勢力阻擋于關外。另一方面,也可以避開四面受敵的困境。憑借著關中的富裕及充實的人口,假以時日,一朝出關,平定中原非不可能也。
李淵興奮的都已經站了起來,可沒一會臉色漸漸又沉了下來。取關中的好處確實是多,多不可數。可關健的是。關中有那么好取嗎?不說如今他四面受敵,早為眾矢之敵。只怕就是讓他不受干擾的去攻關中,只怕在那些天險雄關面前,一時也占不了好啊。
長嘆一聲,李淵有些無奈的重又坐回去。
“關中向為關隴世家所據之根據之地,如今宇文化及、衛文升、樊子蓋等人已立代王楊侑為帝,他們又如何可能讓我等進入關中奪他們基業。”李淵還有一句話沒說。上次太原之爭時。他在背后狠狠的擺了關中軍一道。致使關中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但兵馬折損過半,就是花刀大帥衛文升也是身受重傷。他李淵如今早已經和關隴一派勢成水火。現在要想謀關中,如何容易
裴寂搖了搖頭,“非也,關中之地雖有天險,可縱觀如今天下,中原七分,這七國之中。唯蜀最弱。可蜀遠在西南,山高險阻,偏居一隅。所以剩下的六方之中,反而就是關中最弱。上次太原之爭,關中勢力受創最重,不但兵馬折損過半,就連衛文升也是身受重傷。”…,
“如今衛文升重傷不起。剩下的也就是樊子蓋和宇文化及二人當權。樊子蓋雖然處理政務能力不凡,可說到兵事,卻是最大弱勢。當年先帝派其江淮剿匪,他卻只會一味的殺光燒光,結果卻剿叛軍越歷害。當初留守東都。有洛陽之堅城,可對上率著烏合造反的楊玄感。依然是連戰連敗,如果不是東都城堅,只怕早讓楊玄感搶了洛陽。”
“而宇文化及此人,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他的能力,不過是頂家宇文閥與其父親當年在先帝面前的恩寵才能據此高位。這樣的人統領關中兵權,這是我們天大的機會。眼下關中勢力正衰,所掌權者又皆是無能之輩,正是唐王趁機奪取關中,建立霸業之機。只要奪取關中在手,天下又有何懼?到時關中河東連成一片,再取河西,天下既可據四分之一。然后在關中休養生息幾年,坐觀關外各方勢力龍爭虎斗,等到他們兩敗俱傷之時,到時唐王率關中雄兵出關,必然能一掃而平天下,王霸之業指日可待。”
裴寂一番話,說的李淵是徹底的心動了。他深知,繼續留在河東,只怕將陷入四面為戰的困境之中。到時不是發展,只怕要疲于四處奔波為戰,用不了幾年,河東一片焦土,積儲的物資用完,只怕就是他們滅亡之日。
無遠慮必有近憂!
李建成猶豫著道,“裴長史所言確實好策略,只是如今我等四面皆敵,如果我們要攻河西,就算輕騎往攻。可如果周邊各方來攻,我等自顧尚且不暇,又將如何能抽出兵馬往攻關中?”
李淵長嘆一聲,“河北的陳破軍早已尚我李家為世仇,如此有這落井下石之機會,他又豈會輕易放過?江凌的遼王楊暕更是恨我之入骨,如若不是我等,他早已經在太原得繼皇位。其余如洛陽的王世充、關中的宇文化及,只怕我等還沒有去攻他們,他們就將來攻我們了,這卻又將如何是好?”
“唐王不如暫時隱忍,以一時忍辱負重換得時機。”
“如何為之?”
裴寂滿面笑容,胸中成竹自在。
“距離我們最近者,為東都洛陽之王世充勢力。王世充入洛陽后,與段達、元文都、盧楚等人擁立越王楊侗妄自稱帝。不過東都雖得王世充十萬江淮軍入洛陽,可東都如今卻也被河南的瓦崗軍三十萬人圍攻,雖然憑著東都的防御堅守,可卻也無力再及西顧。”
“所以唐王只須手書一封傳給李密,與其結為盟友,言明聯兵共伐東都偽帝楊侗。那么正久攻洛陽不下的李密,有很大的可能會與唐王結盟,到時我們象征性的派出一點兵馬,既可輕易的借助李密之兵困住東都之兵馬,使其無暇西顧,我們也能放心攻打關中。”
“好,此計甚妙!”李淵立時迫不及待的在案前筆走龍蛇,手書一封立就,召來人讓其快馬將信送往洛陽外李密手中。
去了老奸臣滑的王世充一路兵馬,李淵心情舒暢許多。
“不戰即解東都兵馬,此誠為上上策也。不過東都之兵雖解,可最讓多忌憚的還是河北的陳破軍與江凌之楊暕。陳破軍之遼東軍兵強馬壯,如今又占據了太行山河北四陘,隨時可以通過飛狐陘、井陘、蒲陰陘入我河東。雖然已經讓人在三條通道加緊急加筑堡寨,只怕難以抵擋。更兼江凌之楊暕恨我入骨,其部下如吐萬緒、魚俱羅、董純、裴仁基等人都是當世之名將,如若他往攻河北,我等依然是腹背受敵,如何是好?”…,
裴寂平靜道,“江凌之楊暕不足為慮,他剛剛南下搶奪了南陳朱粲的數郡之地為基業。如今朱粲已經聯合了南陳的數部兵馬,正卷土重回江凌,現在陳朝與楊暕已經正陷入大戰之中。就算楊暕派兵北上河東,也只能是一支偏師北上,我們足以應付,不足為慮。”
“我所慮者,真正的還是河北的陳破軍啊。”李淵皺著眉頭道,每次一提起這個名字,他就不由的頭痛不已。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陳破軍如今居然到了這一步。一人之勢力,居然早在他之上。
裴寂對于陳破軍也是感覺有些棘手,想了想后,試探著道,“此事,只怕是需要唐王暫時忍辱負重方能化解。”
“何意?”
裴寂斟酌著道,“陳破軍兵強馬壯,入河北迫降河北軍之后,更是再無敵手。按如今之勢,用不了多久,河北山東之地都將盡歸其手,乃是唐王真正的對手。所以眼下之勢,我們切不可將陳破軍引入河東。”
“我不招他,他也會自來,陳破軍這個有仇必報,我等如何能擋的住?”
“不如暫時示之以弱,套用先帝對付陳克復的計策。”裴寂輕聲道。
“你是說?”李淵目光如電,直射裴寂。
裴寂額頭冒汗,小心道,“不如唐王給陳破軍寫信,尊其為主,自稱為臣,然后再派人帶上大量的進獻之物送去河北。當然,最重要的是,把三小姐也送往河北,讓其夫妻團聚。到時,說不定陳克復會被暫時麻痹,暫時不來攻河東,而是先全力掃平河北山東。如此一來,我們就能贏得一些時間,全力攻取關中。只要拿下關中,就算陳破軍再來攻,也不必懼矣。”
裴寂話一落,李淵還沒有表態,李世民卻已經在一旁大聲的吼道,“你說什么?讓我們李家對陳破軍稱臣?還要向他道歉?還要將三姐送去給陳破軍?這不可能!”那咆哮的聲音,讓裴寂都不由的耳膜生疼。
李淵也為難的道,“讓我給陳破軍示弱倒不是問題,可關健的是,三娘早在太原之亂時,已經失蹤了,至今未尋到蹤影,如何將她送去河北?沒有三娘,這示弱驕敵之策,只怕根本無用。”
裴寂聞得此言,也是一時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