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高筑城第590章烏龜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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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烏龜大陣
唐軍沒有再退回汾河北面,而是退到了東面的稷山腳下。
站在稷山的一處小山嶺之上,望著下面自己灰褐色的一敗如水、垂頭喪氣的軍隊,李淵不由又想到了太原。
當初在太原城,六十萬大軍齊聚,可最后卻全都敗在自己的手中。
當初楊暕有著二十多萬的大軍,兵馬比之今日更加強壯,可是卻不用自己怎么費力,就讓楊暕損兵折將,最后只余十萬不到的人馬倉惶退出河東,一路遠循江漢。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今日他以八萬大軍攻五萬之楊暕,卻反而吃了一個大虧。
李淵身后的李建成與李孝恭、李孝安、李道玄、裴寂、唐儉等文武,此時卻全都緊皺著眉頭。
昨夜一戰,楊暕兵馬的強悍超乎了他們的想象。當初在太原時,大家確實沒有絕對楊暕的兵馬有多么的厲害,甚至想來,遠走江漢的楊暕,器械鎧甲方面,肯定不如得到太原大量存儲的唐軍來的充足。
可真正一交手,才真實的體會到了楊暕兵馬的厲害。
特別是李孝恭,雖然自己所部前鋒軍是唐軍中戰力最差的部隊,可是昨晚兩萬人馬,居然沒有抵抗多久,就全線崩潰,依然充分的說明了唐軍對于江漢軍的弱勢。一想到昨天如果不是自己的前鋒軍先承受不住潰散,也許他們昨夜可能會戰勝楊暕吧。
李淵仿佛又老了幾歲,仿佛昨夜的那一戰,將他的精氣神都抽走了大半。
他心中隱隱有些后悔,也許自己昨天應當聽世民的話,讓他留下來一起先擊敗楊暕再一起南下才是對的。如果有了世民的兩萬騎兵,特別是有了世民的玄甲軍,也許昨夜的這戰就是自己勝利了吧。
魚俱羅、吐萬緒、楊義臣、裴仁基果然不愧是大隋名將,昨日一戰,就已經讓自己終身難忘。這四人都是久經戰陣的大隋名將,南征北戰,縱橫無敵。自己的李唐,還是太缺少這樣的人才了啊。
不過如果放眼天下,他相依,魚俱羅他們并不是最強的。最起碼,他深深的相信,這天下,如羅藝、屈突通、陳棱、楊善會、李密、李靖、李奔雷、王仁恭、于欽明、羅忠等這些人就都不輸于他們。只可惜,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是效忠于李唐,效忠于他的。
再一想到那個自今未曾一敗的陳破軍,李淵的心頭更添幾分沉重。
他李唐起兵,圖的并不只是偏霸一方,而是夢想一統中原。
可是李唐要得天下,卻怎么也避不過陳破軍的那一關。一個楊暕,就將自己的雄心壯志打的大消,那對上陳破軍,對上他那名震中原的破軍營重騎兵,還有那重步兵陌刀營,御衛營,羽林衛,金吾衛,甚至還有海龍衛水師....他簡直都有些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又將會是什么樣的情景。
李唐如果想得天下,前途充滿了太多的荊棘,這條道路將無比的艱辛。
昨夜指揮做戰的將校們一個個的從部隊趕來,戰后的安撫、統計等事情太多,忙得這些將領們一個個心力焦悴。
將校們連鎧甲都沒來的及更換,在初升的紅日映照下,一個個征袍血染,傷痕累累,疲憊不堪,更加掩飾不住每個人臉上的灰敗。
“傷亡如何?”李淵平靜的道。
將校們紛紛匯報各自兵馬的傷亡數字,傷亡最重的是李孝恭南下增援的兩萬兵馬。昨夜他們為前鋒,本為突襲,結果反被伏擊。后來李淵又等了許久才來增援,造成了部隊的大量傷亡。兩萬人馬,昨夜一夜混戰,今早統計后,還能上戰場的不到八千,其中戰死六千多,重傷殘疾者同樣達多五千多。
這個超高的數字,也宣布了這支兩萬人的部隊,有半數的編制需要撤消,再進行合并整編。
紅日下的小山坡上,將領們一個個隨意的坐在雪地上,聽著那一個個的傷亡報告面色發白。不少人都暗中覺得,也許昨天留李世民的兩萬兵馬一起加入戰場,也許戰果就會改變。
特別是李孝恭,他本就與李世民特別的要好。這次招募的兩萬人馬,也是當初與世民商議好的。可現在倒好,兩萬人馬辛苦的招募建立起來,南下一場戰斗,卻已經消耗了一半。
想到這里,他不由的對李淵與李建成二人心生不滿。如果昨夜李淵能早點來援,他的前鋒軍也不至于傷亡如此慘重。特別是最后,如果不是李建成攻擊魚俱羅不力,反迫的魚俱羅與吐萬緒猛攻自己的前鋒,自己又怎么可能在最后關頭潰敗。只是李淵身為唐王,他無法指責,只好將怒氣都記在了李建成的身上。
八萬兵馬,昨夜混戰一夜,前鋒軍損失一萬人馬,其余李建成的左軍與李淵的中軍,也好不到哪去。最后清點傷亡數字,唐軍昨夜共損失了兩萬三千多兵馬,雖然其中還有一萬兩千多的傷員。可這些傷員全是重傷及殘疾者,輕傷并沒有算進去。就算這些傷兵活下來,基本上也不可能繼續留在軍中作戰了。
一戰下來,傷亡達到近三成,這個數字居然上已經嚇到了所有的將領。
“唐王,我們不能繼續與楊暕作戰了,我們的目標是關中,與楊暕在此混戰,純屬無謂的消耗兵力,并無半分實際作用。眼下秦國公已經先一步南下取蒲阪城,因此,我們也應當避開楊暕,立即率兵馬南下蒲阪,早入關中為上。”裴寂出言道。
“遲了。”李淵一面皺著眉頭看著傷亡報告,一邊盡量語氣平靜的道,“楊暕此次北上,目的就是要擊敗我們,然后好爭奪河東南部,進而爭奪關中。楊暕雖然無能,可楊暕的身邊文武皆是大能。你們莫不真以為楊暕會是要報太原之仇,而一意北上河東?你們錯了,楊暕不是傻子,更何況,就算楊暕是傻子,他身邊還有著這么多大臣輔佐。”
“唐王意思是?”
李淵嘆了口氣,“楊暕的意圖其實很明顯,他如今占據江漢,屬于四邊四戰之地。要想爭奪天下,卻南有東有南陳,南有蜀中楊浩,北有洛陽李密、王世充,北有關中。居于他的位置,他和我們在河東時一樣,被四面包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群起攻之,分而食之。蕭瑀、楊義臣等人都非泛泛之輩。我們能看到的,他們又怎么可能看不到?”
“關中四塞之地,只要據關中,就能穩據一方,徐圖發展,進可攻、退可守。我們想得關中,楊暕同樣想得關中。如今關中為宇文氏所據,雖有四塞之險,只怕楊暕并不為懼。反倒是我們,卻成了他們要爭奪關中的最大敵人。楊暕入河東,一來為奪取河東郡,控制潼關北面蒲津安全。二來,也是想趁我等危急之時,落井下石,先一步將我李唐除之而后快,以絕爭奪關中之大敵。”
“楊暕昨夜剛剛贏了我們一仗,更加不會錯過將我們擊敗的大好時機。只要擊敗了我們,他們就能從容的發兵攻打關中。到時侯,不論楊暕是要從河南的上洛郡攻武關,還是攻潼關,又或者如我們一般從蒲阪入關中,都是十分有把握的事情。你們說,他們又豈會錯過如此大好機會?”
“打不過,我們總跑的過吧?”李孝安大聲的道,昨夜李淵遲遲援兵不到,讓他對這個閥主也有些不滿。
李淵搖了搖頭,“現在,已經沒有逃跑的可能了。我們大軍新敗,軍心士氣正低,此時若我們撤退,楊暕勢必銜尾追擊,我軍非全軍覆滅不可。”
“打又打不過,跑又不能跑,難道我們要就此坐以待斃?”
“打的過得打,打不過,我們現在也得打。”李淵面色沉了下來,咬牙道。
裴寂在一旁若有所思,“唐王之意,莫非是我們大軍將楊暕兵馬牽制在此,然后讓世民可以全力奪取蒲阪城?”
李淵點點頭,“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只要世民奪下蒲阪城,那么到時我們就打開了關中的通道。只要世民那邊消息一傳到,我們立即南撤,雖然肯定會被銜尾追擊,受不少損失,可只要蒲阪關在我們手中,我們就不懼楊暕。入得蒲阪關中,楊暕再強又能奈我何?”
諸將聽到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也只得苦笑,仗打到這個份上,也算是讓人感嘆了。
“諸將可有異議?”
“末將等唯唐王馬首是瞻!”
當日,李淵重新整頓了兵馬,將一些傷亡慘重的團營全部撤消,再與其它營團重編。到得傍晚時,唐軍剩下五萬多人馬,已經重新分成三軍,李建成領左軍一萬五千人,李孝恭領右軍一萬五千人,李淵自領中軍兩萬余人。
為了防止楊暕騎兵的猛烈沖擊,李淵干脆下令,以糧車為營,然后再靠著糧車豎立盾陣,長槍陣,后面再布以弓手弩手,最后再將所有的騎兵掩護在一個個的車陣之中。
這種烏龜鐵桶一般的陣列,果然堅固無比,當夜,楊暕主動來襲,可面對著這如同一只只刺猬一般組合在一起的車陣,徒然攻擊了兩個余時辰,也依然沒有取得什么戰果,只得撤軍。
到得天亮,李淵下令檢點兵馬損失,回報居然只傷亡了數百人。
李淵大喜,當即下令,全軍以此車陣緩緩向前移動推進。天黑之后,就扎營休息,天亮之后,就繼續移動。
第二天,楊暕所部面臨著李淵的鐵桶車陣,也感覺無力可施。
裴仁基率兵前來挑戰,部下兵士及盡辱罵之能事,口舌都罵干了。可李淵根本不為所動,嚴令各陣不得擅自離陣出戰,但有違令者,斬立決。
第三天,魚俱羅又來挑戰。魚俱羅嗓門奇大,一聲大吼,聲可傳十余里。而且魚俱羅目生雙瞳,更使得一手好刀法。魚俱羅單人獨騎來到李淵車陣之前,手持大刀,聲若雷霆。
“李淵那個婆婆面,有種的就出來真刀真槍決一死戰。藏身于烏龜陣中,算什么真英雄大男人?”
李淵站在一輛戰車后面,并不為意,“魚俱羅,本王看你也是一名將能臣,奈何明珠暗投,不識人也?你這般英雄,難道不聞英雄擇主而伺?我敬你是一個英雄,只要魚將軍愿意歸附我朝廷,我李淵必然向陛下保奏加封你為荊王,如何?”
魚俱羅扭頭向著地上吐出一口唾沫,怒道,“弒君逆賊,人人得而誅之,我大隋之忠臣,又豈能投你?無須再費口舌,出來與我真刀真槍撕殺一場,若你勝我,項上人頭隨你取去。若我勝之,你立馬自縛率兵馬降于吾皇陛下。如若不敢,爺爺送你一套女人衣服,你就穿著娘們衣服,躲在那烏龜陣中,看你能不能躲上一輩子。”說著用大刀挑出一件花花綠綠的女人衣裙,在陣前往來奔走。
李淵笑而讓人取來那件女人衣物,當眾披之于身,大笑道,“魚俱羅,技止于此乎?”
唐軍大笑,魚俱羅愣了一愣,卻沒有想到,李淵居然情愿當眾披女人衣服于身,也不愿意離開那個堅固的車陣出戰,不由的無可奈何,拍馬而回。
面對這烏龜殼一樣堅固的車陣,還有那刺猬一般的槍陣,這兩樣一組合,立即讓魚俱羅、吐萬緒、裴仁基、楊義臣這四大將也無可奈何。
最后只好每日出動兵馬,不斷弓射劍砍,輪流進攻,總之就是不讓李淵有喘息之機。
另一邊,楊義臣卻已經調集軍中匠人,不斷的自周邊砍伐樹木,制作一架架的投石車。李淵的車陣雖然厲害,可擋弓箭刀槍,可是卻絕對無法阻擋數十斤重一塊的巨石拋射。只要待到投石車達到一定數量,來個萬石齊發,任他李淵車陣銅墻鐵臂,也絕對無法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