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名手持鋼刀長槍的步卒,在楮徐良的帶領下,瞬間沖下去,將那僅存的渾身傷痕的突厥士兵圍了起來。
寒光閃閃,長矛鋒利,面對著周圍殺氣騰騰的大周軍士,這些突厥士兵背靠著背,手握著彎刀,眼神里滿是驚慌之色,不過,手里的彎刀仍然緊握,絲毫沒有放下武器投向的意思。
楮徐良看到這一幕后,不禁有些愣神。
以往剿匪或者是緝拿逃犯的時候,不管逃犯有多兇悍。但是一旦陷入包圍中,肯定會放下武器投降。
而這些突厥武士,怎么會眼里沒有絲毫怕死的意思。都到了這個關頭了,還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
媽的,真是奇了怪了!
楮徐良舔了舔嘴唇,舉起手,對身旁的同袍揮了揮,瞇著眼睛盯著哪個為首的突厥軍官,嘿嘿一笑道:“上!”
命令一下,外圍的大周武士,齊齊舉起長矛,怒吼一聲,朝著被圍在中央的突厥人刺了過去。
“慢著,我投向!”就在雙方刀兵相接的那一刻,哪個突厥武士突然舉起說,操著蹩腳的中原話,結結巴巴的對楮徐良道。
楮徐良:“……”
靠,我還以為你是個硬骨頭呢。沒想到竟然是個銀樣镴槍頭,中看不中用!
楮徐良舉起手,讓身邊的士兵停下腳步,用手里的鋼刀指著那個舉手的突厥人道:“放下武器!”
“放,放,這,這就放,各位大爺,不要過來,我這就放下刀!”胡卓爾舉著手,第一時間,將手里的彎刀扔掉,抱著頭跪了下來。隨著他的繳械,其他突厥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抓起來!”楮徐良這才放下手里的鋼刀。大手一揮,讓手下將這十幾個突厥人綁了起來。見十幾個突厥人束手就擒后,楮徐良仰起頭,意氣風發的哈哈大笑起來。
娘的,這可是突厥人啊。真是沒想到,我楮徐良有朝一日,也會親手抓住突厥人。哈哈!
一番猖狂的大笑后,楮徐良親自走到突厥人當中,將那個跪在地上,抱著頭,身形明顯比其他人瘦小的老頭,拎了起來。
“嘿嘿,老家伙,不是我說你啊。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做這種缺德敗興的事兒。真不嫌丟人!”楮徐良揪著此人的胸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沒看到此人有什么優點,于是撇撇嘴,一臉不屑的道:“走吧,我們軍師大人親自找你問話”。
說著,楮徐良揪著他的領口,就要帶著他進中軍大營。剛準備抬腳,卻不曾想,這個瘦小的家伙,卻突然挺起了腰桿,冷冷的看了楮徐良一眼后,伸出手,將楮徐良的手打掉。
“我自己走!”
柳元一本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豈能容忍被一個大頭兵如此的羞辱。雖然自己一敗涂地,但心里的傲氣,還是容不得他人羞辱自己。他不屑的看了一眼楮徐良后,冷哼一聲,抬腳朝著上方走去。
”呀喝,還敢嘴硬,信不信老子……“楮徐良氣的就要舉起手,想要給他來一嘴巴。
“楮徐良,讓他上來吧!”山坡上,呂恒看到這一幕后,搖搖頭,對坡下的楮徐良說了一聲。
“哼,算你運氣好!”聽到軍師的話后,楮徐良訕訕的收回手,瞪了柳元一一眼。之后,楮徐良罵罵咧咧,悻悻然的朝著山坡上走去。
“楮大哥,剛剛果然威猛啊!一百人打二十個人,還不敢上?嘖嘖,真是太厲害了!”楮徐良一路走著,路旁,那些抱著肩膀的弓箭手,笑嘻嘻的調侃著楮徐良。
楮徐良臉紅了一下,本想嚷嚷一聲,挽回點顏面。不過,最終還是心理沒底氣。自言自語的罵了幾聲后,悶頭朝著上面趕去了。
等到柳元一手腳并用的上了破后,他全身的衣服,已經被山石草枝劃得凌亂無比,此時,柳元一臉上沾滿了泥土,身上也是破敗不堪,山風吹來,他那破落的服裝隨風呼呼作響。被箭支劃傷的臉上,鮮血已經凝固,呈現出一道深深的疤痕。看上去,凄慘無比。
想起,去年春節的時候,當時在柳府看到柳元一,那身居諸位,錦衣玉食的樣子。在對比著現在,一副落魄的樣子。呂恒深深的凝視了他一眼,搖頭嘆了一口氣。
”坐!“呂恒指著面前,一塊平整的山石,對站在面前,一直盯著自己的柳元一淡淡說道。
柳元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坐了下來。
“喝水嗎?”呂恒對身旁的展雄點點頭,示意他,解下水囊,給柳元一送過去。
而柳元一卻是搖搖頭,拒絕了呂恒的好意。
寒風吹來,山林間的枯木,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聽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風中,帶著濃重的血腥氣。紛飛的草葉,落在二人的衣衫上,微微抖動。
柳元一伸出滿是泥土的手,將一片葉子摘下。他低著頭,嘆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坐在他對面,這個年紀不到二十的書生,搖頭苦笑著道:”呵,老夫沒想到,真是沒想到,竟然會敗在你的手里!老夫算到了一切,卻算不到你!哎,都是命啊!“
呂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不,不是敗在我的手里。你是敗在了你自己的手里。如果你沒有那么大的野心,沒有用柳青青去做討好官員的籌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也許我們兩家的關系,不會有什么改善。但也不至于走到這個地步!”
柳元一卻是抬起頭,臉色變了變,看著呂恒冷笑一聲,道:“哼,老夫承認,你的確是棋高一著。但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要殺要掛,你隨便就是,何必羞辱老夫?”
聽聞此言。呂恒倒也沒有生氣。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也是,現在成敗已定。再說以前,也無用了。
但呂恒不生氣,可不代表一旁的展雄能忍得住。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柳元一的胸口,瞪著眼睛罵道:“老東西,呂公子跟你說話,是給你臉。別他媽的不識抬舉!”
見柳元一眼里閃過深深的恐懼,呂恒出言叫住了展雄,擺擺手,示意他退后。
呂恒看著跪在地上,捂著喉嚨不斷喘著粗氣的柳元一,心里微微嘆息了一聲。
轉過頭去看著朝霞染紅的群山,還有那山巔之上,已經淡不可見的云霧。嘆了一口氣道:“你是柳青青的父親,也是我呂家的親家。原本,是可以饒你不死的!”
說到這里,呂恒的話語稍稍停頓了片刻,他轉過頭來,看著愕然之后,眼里飛快的閃過一絲欣喜,還有濃濃心機的柳元一。搖頭嘆息道:“只是,木已成舟,可惜了!”
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到這個時候了,還在耍心機!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呂恒看著低著頭,神色閃爍不定的柳元一,心里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留著他最終也是個麻煩!
人,只要有一絲生還的機會,他永遠都不會放棄。而柳元一,更是其中最善于把握機會的人。聽到呂恒話語中的松動,柳元一剛剛的冷靜眨眼間消失不見。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存于此人的一念之間。只要此人點頭,自己一定可以活下去,而且,還有可能東山再起。
聽到呂恒的言語里,那沉沉的惋惜聲。柳元一抬起頭,看著搖頭嘆息的呂恒,心里一慌,身體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轉眼間,柳元一失聲痛哭,他連滾帶爬的爬到呂恒腳下,抓著呂恒的腳,一邊哭,一邊抹著淚,哀求道:“放了我,放了我,我柳家的一切都歸你。對了,還有青青母親的棺柩,我也讓人遷進柳家陵園,放我一條生路,我什么都答應你!”
柳元一聲淚俱下的哭訴著,抬起頭看著似乎皺著眉頭,思索著什么的呂恒。心里掠過一絲暗喜,但是,卻不敢表露出來。
他想了想,揮起雙手,用力的朝著自己臉上抽著嘴巴子:“我錯了,我不是人,我不應該利用青青,更不應該派人刺殺你,我……”
見柳元一如此生動但是虛偽至極的表演,皺著眉頭的呂恒終于失去了耐心。
對方的演技,也許出神入化。但是,剛剛對方在自責的時候,眼里閃過的那抹欣喜和陰毒之色,卻毫無遮掩的表露了他的心思。
如果對方一直硬下去,呂恒也許會放了他。
那是因為,只有抱著必死之心,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的人,才會悍不畏死。而這些人,也許給他一次機會,他真的會重新來過。
但,很可惜,柳元一不是這樣的人。
呂恒嘆了一口氣后,站了起來,看了跪在自己腳下聲淚俱下的柳元一一眼,移開目光,搖頭嘆息道:“雖然,呵,雖然你的話,很感人。但是……”
呂恒的話稍稍停頓了片刻,轉過頭來,居高臨下的盯著柳元一,搖頭嘆道:“但是,你的眼睛,卻告訴我,你是在說謊。呵,要知道,在說謊的時候,你的眼神每一次的閃爍,都是一個破綻。你的表演,實在是太過拙劣了!”
聽到呂恒毫不留情的話,柳元一如遭雷擊,頓時呆在了原地。他神色慘白的看著,居高臨下,一臉厭惡的看著自己的呂恒,嘴里想說什么,卻開不了口。
呂恒搖搖頭,抬腳抽離了柳元一的雙手,走了幾步后,對身旁握著鋼刀的展護衛道:“殺了他!”
展護衛點點頭,抽出鋼刀,大步朝著柳元一走去。
寒光閃過,鮮血橫飛。
柳元一眼睛瞪得大大的,捂著血流不止的喉嚨,嘴里冒著血泡。咕嘟咕嘟的囫圇了幾聲后,身體一歪,撲通一聲,倒在了青石下。濺射在青石上的鮮血,滴滴答答的滾落而下,浸入泥土中,消失不見。
曾經也是江寧布商里的一代梟雄,柳元一,最終凄慘的落了個身首分離的悲慘境地。
山風吹過,漫卷的枯葉草枝,掩蓋了他的身體,還有地上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