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牢房。
外面,寒風呼呼,滴水成冰。
即便是呆在這牢房中,也凍得人瑟瑟發抖。
身上掛著一竄鑰匙的王牢頭,跟幾個手下,坐在桌子前,就著一小碟花生米,一邊吃著酒,一邊閑聊著最近幾天來的事情。
桌子上,油燈的燈芯斜躺在燈杯里,如豆的燈火,散發著微弱昏黃的光芒。
這光芒,將桌子前的幾個人面容,映照的清晰無比。或是猙獰可怖,或是麻木無情。
王老頭當這個老頭已經很多年了,見過了各式各樣的犯人。男人,女人,官老爺,記女,什么人都有。
本來,見過了犯人,按說,王頭早已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但是,自從昨天起,看到了那個新關進天字號牢房里的女囚犯后,王頭的心就開始不平靜了。
他活了這么大年紀,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好看的女人。
豐乳肥臀,纖細柳腰。美眸流轉中,帶著點點的哀傷和無奈。俏臉粉嫩,比那青樓中的姐兒們都要白嫩喜多。尤其是那嘴唇,嘖嘖,嘟起的樣子,真是讓人心里蠢蠢欲動,欲罷不能。
還有,還有就是那女人籠罩在道袍下的一雙修長的美腿。
雖然是隔著裙子,但僅僅是一眼,王頭就被那雙美腿徹底吸引住了。
他從昨天來,到今天,一直都在想著,如果跟那道姑在床上顛倒鸞鳳,被她那雙美腿死死的扣在腰間,抵死纏綿。
想著想著,王頭的口水又流下來了。
下意識的,往天字號的房間那里看了一眼。
不過,在看到牢房外,把手的兩個殺氣騰騰的突厥人后,王頭那佝僂的身體畏縮的顫了一下,然后又轉了過頭。
周圍,幾個手下看到王頭這般樣子后,對視一眼,低聲竊笑。
“我說,王頭,你還在想那個女囚犯啊?”一個三角眼的屬下,抿了一口小酒,往嘴里扔了一顆花生米,含糊不清的取笑王頭道。
這句話嚇得王頭一個哆嗦,轉過頭來,瞪了屬下一眼,結結巴巴道:“別瞎說,那犯人來歷和不一般!”
想起昨天這犯人被亞進來的時候,竟然是那個妖僧親自押送。而且,犯人身上不戴枷鎖,甚至周圍負責押送的幾個人,都對那道姑恭敬非常。這般待遇,可不一樣啊。
“不一般又怎么樣?還不是個犯人?”三角眼不屑的撇撇嘴,然后似乎也想到了那女人絕色的風姿,抿了一口酒水后,眼里滿是崇敬之色,抬起手摸著嘴角的酒水,舔舔嘴唇道:“說起來,那個犯人還真他媽的好看啊!你們知道嗎,昨天看了一眼那道姑一眼,回家以后,突然發現老子那黃臉婆根本就不能看!”
“得了吧,就你這幅猥瑣的樣子,還嫌你老婆難看。”一個喝醉了的漢子,抬起頭,含糊不清的道。見三角眼憤憤然的樣子,這漢子又道:“你要是不想要了,那就送給老子。老子想你那婆娘的大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去你媽的!”三角眼酒氣上頭,頓時大怒。一拍桌子站起來,手指指著醉漢,大罵道:“姓李的,你他媽有種再說一遍!”
“好了!”老王頭一拍桌子,瞪了二人一眼。
見這倆家伙憤憤然的坐下來,扭過頭去,誰也不看誰。老王頭哼了一聲,這才坐下:“說正事,你們說,那個道姑到底是什么人?”
剛剛滿心的銀念被壓下去,但是喝了一會兒酒水后,王頭再次懂起了邪念。這樣的女人,可是一輩子都見不到一次啊。就這么放過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管她什么來路!”三角眼撇嘴,轉過頭,朝著牢房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王哥,你見過那個人進了咱牢房還能活著出去的?”
“你的意思是?”王頭眼睛一亮,手里的酒杯停下,帶著一絲希望,看著三角眼道。
“即便她是金枝玉葉,到最后,還不是逃不過咱哥幾個一刀?”三角眼嘿嘿笑著,摸索著下巴道:“等動刀前,也就是咱哥三的時間了。到時候,咱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
“招哇!”老王聽聞此言,茅塞頓開。驚喜之下,一拍桌子,笑著說道。
聲音太大,牢房里都被震得嗡嗡作響。
三角眼心里忐忑的朝著天字號牢房看了一眼,見那兩個武士只是朝著這里看了一眼后,便移開了目光。三角眼這才如釋重負,暗自松了一口氣。
轉過頭來,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嘴唇邊,示意老大低聲說話,別給兄弟們招來禍患。
看到兩個手下嚇得臉色發白,老王如夢初醒,嘿嘿笑了笑,端起酒盅,對三人道:“來來來,喝酒,喝酒!”
一旁,醉漢也是端起了酒盅,學著隔壁那個老秀才的樣子,搖頭晃腦,含糊不清的說道:“對對,可就。如此美事,當浮一大白!”
……牢房里,冰冷潮濕。
地上,只有一堆厚厚的枯草。
歐陽莫愁靜靜的坐在角落里,雙手抱著膝蓋,眼里含著淚水,望著窗戶外,那一片繁星。
外面那幾個人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
但是,心里悲傷的她,卻沒有生氣。
她只是感到傷心,心里很痛。
想起昨天的時候,那被迷倒的那一刻。霜兒那冰冷徹骨的目光,她心里便是忍不住的一陣劇痛。
霜兒,那個當年揪著自己裙子,跟在自己身后逛街的鼻涕蟲。她怎么會變成這樣了。
難道……難道初見的時候,那淚眼朦朧,那哭的幾欲昏厥,都是假的?
都是來迷惑自己,讓自己放松警惕的手段?
歐陽莫愁靜靜的坐在那里,目光癡癡。
心里絞痛之下,淚如雨下。
霜兒啊,你何必來堤防姑姑。姑姑從來都沒有對你起過疑心。
可是,可是你呢?
歐陽莫愁抬起頭,看著四周陰冷的牢房。輕輕搖頭,淚如雨下。
想起昨天,自己推心置腹的跟歐陽如霜說出的呂恒的行軍意圖。歐陽莫愁心里悔恨不已。
從城主府出來,到牢房,一路走來。朔方城內森嚴的防衛和多如牛毛的突厥士兵。歐陽莫愁心驚不已。
等在進牢房的那一刻,聽到響徹全程的行軍號角。看看大街小巷里,不斷朝著城主府集結的部隊。歐陽莫愁突然感覺到周身一陣徹骨的寒冷。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如霜面前說出的那番話,將會給呂恒遭致莫大的麻煩。甚至很有可能,會導致呂恒的中路大軍徹底的潰敗。
恍惚間,歐陽莫愁似乎看到了,朝廷大軍兵敗如山倒,潰敗千里。草原染紅,血流成河的慘狀。甚至,看到了,作為此次大軍的統帥,呂恒在兵敗之后,拔劍自刎的畫面。然后,突厥大軍攻破東京,冷血屠城。最后,大周境內千里烽火,遍地狼煙的樣子。
這一幅幅的畫面,就像是心里最深的業障一般,不斷的在腦海里閃過。瘋狂的糾纏著自己的內心。幾乎折磨的自己快要瘋了。
她真的好后悔!后悔跟如霜說那些話。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
歐陽莫愁失魂落魄的走進牢房,癱坐在地上,靠在墻上,目光無神的望著窗戶,嘴唇囁喏著。
看著身邊這漆黑潮濕陰冷的牢房,聽著牢房外,獄卒們肆無忌憚的談論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相貌。漸漸的,歐陽莫愁心里一酸。她突然好懷念那個簡陋的行軍床,懷念那個書生一臉關切的噓寒問暖。
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心動和偶爾的酸澀。
想著想著,心里越來越委屈的歐陽莫愁,緩緩低下了頭,雙手抱著膝蓋,身體微微顫抖著,嚶嚶哭泣了出來。
此時,已是深夜。
牢房里寂靜無聲,唯有那鋪滿了稻草的地上,一個女子蜷縮著身體,躲在墻角里,傷心的哭泣。
燭臺上,油燈靜靜燃燒著,燈光昏暗。
過了一會兒后,寂靜無聲的牢房,被一陣開門的時候,鐵鏈發出的嘩嘩聲打破。
歐陽莫愁聞聲后,連忙停止了哭泣。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然后直起了腰,等待著即將出現的人。
夜色凄寒,寒風肆虐。
一身錦衣貂裘的歐陽如霜,在番僧和幾個侍衛的陪同下,來到了牢房門外。
歐陽如霜抬起頭,看了一眼這猙獰可怖的牢房后,在獄卒恭敬的行禮中,可敦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邁步走了進去。
在進了門后,那兩個負責看守歐陽莫愁的侍衛走了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聞言后,歐陽如霜面色微變,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那幾個彎著腰,站在門口的獄卒。皺了皺眉后,擺擺手,對門口的侍衛道:“拉出去,砍了!”
幾個獄卒聽了,眼里滿是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可敦。隨后,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被身后幾個侍衛直接拉了出去。
片刻后,深夜里傳來了幾聲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牢房里,歐陽莫愁一直等到身上沾了鮮血的侍衛回來,這才轉身朝著天字號牢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