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軍裝備的步銃雖說不是燧發槍時代最好的裝備,但卻很好的實現了射程與彈藥威力之間的平衡。反觀幕府軍裝備的胴具,那些足輕、同心、浪士裝備的竹胴、竹皮胴、皮胴首先就不用說了,防御力廖勝無有,就算是旗本和大名家藩士這些高級武者裝備的也不過是如同中國早期的兩當鎧、札甲的程度,因此根本無法抵御夏軍射出的銃彈。
當然日本也不是沒有好的鎧甲,自西歷耶誕一五四三年九月葡萄牙人首度來到種子島后這近一百六十年里,泰西商船至少在日本販賣了上千具質地精良、做工考究的各式板甲”“。
不過這些不遠萬里販來日本的泰西甲胄實在太貴了,充其量只有少數諸如將軍、持國級大名、準持國級大名之類的超級大名才可以將其納入密室寶庫收藏,就連柳之間的普通大名都無緣得手,自然是不可能出現在戰場上的。
防既然防不住,旗本隊也就只能頂著對手的攢射向前突進,然而夏軍的射速又讓日軍大吃一驚。要知道日本也有所謂三段擊、吊瓶射的鐵炮戰法,可是一比夏軍的定裝彈藥的射擊效率,什么戰法都是渣了。
幕府軍也不是沒有反制的手段,可惜的是各位旗本帶來的徒步兵是沒有統一的裝備,其所攜帶的武器基本上是根據旗本及徒步兵本人的財力和喜好決定的,其中多數為太刀、薙刀、朱槍之類,鐵炮和弓箭的數量遠不如側翼的足輕隊裝備的多。
更為可悲的是,夏軍也把這些拿著遠程武器的日軍當作第一消滅的目標,往往旗本隊中的遠程兵進入可以反擊的射程時,迎接他們的就是夏軍密集的銃彈。盡管旗本隊中的遠程兵也零星的造成夏軍的一些傷亡,但零碎的火力起到的最大作用只是暴露自己
“倭人的騎兵推進速度太慢了。”站在類似楊伯康所站的瞭望臺上指揮作戰的龍驤軍第一旅旅分統葉佐衛如是評價著。“完全不能跟滿清韃子騎兵的速度相比,沒有足夠的沖擊力,還想突破我軍陣線,簡直是癡心妄想。”
邊上的旅參軍長路大安翻了翻白眼:“話雖沒有錯,可分統大人,你不也是日本人嘛?”
“叔達兄,你我雖然熟,但是話可不能亂說啊。”曾經名字叫做小野左衛門佐的葉佐衛挺起胸膛回應道。“什么日本人,現在我可是圣上欽賜的開國子,堂堂華夏功民,日本什么的可跟我和我一家再沒有關系了。”
路大安有些吃驚的看了看葉佐衛,然后有些拿捏不定的問道:“分統大人,聽說圣上這次要求幕府廢止鎖國令,允許日本人出國和國外日本人回國,你難道就不想衣錦還鄉嗎?”
“日本,小地方,有什么好的。”葉佐衛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回過母國,自然是不認為其有吸引自己的地方。“一個萬石大名,四公六民,不過是江南千畝地的田主而已,還整天擔心幕府會不會改易、滅封,活得窩窩囊囊委委屈屈的,又豈能跟本朝的名器相比,也許別人想回去看一看,但我說什么都不會回日本的。”
“分統大人,我記得你現在可只是開國子,離授爵的底限開國侯可還差得很遠呢。”路大安提醒道。“就算授了縣男,也不過是四、五千石旗本的地位。”
“所以我才要立下更多的功勛。”葉佐衛表述著自己的志向。“至少要獲得縣伯爵位才可以滿足。”說到這,葉佐衛指了指面前硝煙彌漫的戰場。“這不,功勞自己送上門來了”
葉佐衛這邊正說著,夏軍左翼也開始排銃射擊了。被夏軍遠程炮火打得肝膽俱裂的浪士隊在極端情緒下爆發出超越常理的勇氣,爭先恐后、不顧隊形、一窩蜂的沖向夏軍陣地,居然完全超越了藩士隊并比另一翼的足輕隊更先一步接觸夏軍嚴陣以待的火網。
由于距離上還有些遠,所以夏軍的第一次全員齊射實際上給浪士隊造成的傷害有限。不過夏軍這邊除了排銃以外還有幾十門前置火炮在等著日軍,密集發射的霰彈讓好不容易脫離十二斤實心彈打擊的浪士隊真正了解到了什么叫做金屬風暴。
成團、成排的浪士被炮火一掃而空,個別僥幸逃脫的也在夏軍排銃下做了亡魂,這不能不讓后繼者嚇得魂飛魄散。浪士是失去主君的武者的集結,但由于魚龍混雜,其中不乏是失去土地的本百姓或者其他身份的流浪者冒名加入,而幕府方面因為夏軍入寇事發突然,征召時也沒有好好的鑒別,所以浪士隊中充斥著妄圖一步登天改變自己命運的各色人等以及一部分得過且過混飯吃的家伙。
夏軍第一次退卻后,幕府雖然對浪士隊進行了整訓,但因為幕府高層中裁廢浪士隊的聲音始終不絕于耳,所以一干派出的番頭、組頭、足輕大將、弓大將、小隊長之類的一線指揮官并未認真去了解浪士們的真實情況,因此使得這顆定時炸彈始終深埋在浪士隊中,在最危機的關頭終于爆炸開來
那些平日里牛皮哄哄的冒牌浪士一開始夾在大隊之中,被最武勇的一群帶動著向夏軍陣地沖鋒時還看不出什么問題,可當突在最前列的那些勇士被夏軍銃炮消滅得干干凈凈了,勇氣也就從假武者們的身上流失殆盡了
原形畢露的前農夫、流浪和尚們高呼著“逃啊”、“戰敗了”的口號向后逃去,不但沖散了尚且完整的幾隊,還使得全體浪士的士氣跌到了谷底。
盡管各隊的新番頭、組頭、大將斬殺了其中一些震懾全軍,但影響已經不可挽回,更可怕的是因為騷亂使得浪士隊不得不在夏軍的火炮射程內更長時間的逗留,由此形成的傷亡和傷亡帶來的士氣崩盤才是最大的損害。
“怎么回事?”在松平定直的位置上看不見浪士隊進退兩難的樣子,但他從物見的報告中知道藩士隊這邊磨磨蹭蹭的不肯前進,于是他立刻以總大將的身份勒令道。“各藩再因循不前,本侍從將上奏將軍追究藩主職責。”
傳令的軍使看了看副將渡邊丹后守,只見老人家點點頭,這才退了出去。
可是這邊督促進軍的使者剛剛出發,那邊報喪的使者就闖了進來:“報!武藤隊全滅,圓部隊全滅,大久保隊損失超過八成已經敗退下來,伊江五郎左衛門大人被大筒轟殺、全隊只余三百騎、現已敗退下來,久保田隊還在鏖戰,但損失極大,請求準予后撤”
渡邊丹后守和松平定直的臉瞬間雪白了,他們當然知道這二千五百多旗本的覆滅對幕府意味著什么,于是松平定直幾乎用顫音命令道:“立刻命令久保田隊后撤,同時命令大久保隊和伊江隊立刻重整,撤到本陣后重整。”
軍使忙不迭的奔了出去,此時渡邊丹后守有些神經質的碾動著指尖的念珠,既是安慰總大將也是自我說服道:“不用擔心,我們沒有輸,只要足輕隊沖上去就還有機會”
是的,幕府軍還有機會,借著旗本隊、浪士隊吸引了夏軍絕大多數的火力,十六個損失不大的方陣已經浩浩蕩蕩的出現在夏軍的視線之內。
面對黑壓壓的敵人,楊伯康的臉色不變的問道:“火炮還可以射擊嗎?”
身邊的參軍很快跑去搜集數字,不一會報告道:“兩翼火炮暫時需要冷卻,但中央陣列各炮哨完全不受影響,可以持續轟擊。”
其實不用參軍報告了,楊伯康已經看到從陣形的中央噴射出團團烈焰,更讓他滿意的是,一度因為射角關系停止開火的部分二寸半炮也重新發言,數以百計、千計的鉛彈打得日軍密集的陣形四分五裂、尸橫遍野。
只是足輕隊這邊也已經進入沖鋒的位置了,除了殘存的鐵炮手、弓箭手停下來就地反擊以外,絕大部分的足輕、同心挺著三間長槍、揮著雪亮的倭刀兇神惡煞的沖向夏軍的陣形。
“命令全陣列齊射!”在各團千總的命令聲中,排成三排的夏軍齊齊瞄準瘋狂襲來的對手。“預備,放!”幾乎一個聲調的炸音過后,沖在最前列的日軍被悉數打倒在地。“白刃戰,”不過對此戰果,團千總們卻并不在意,只是急促的命令道。“槍陣準備”
“命令龍驤軍第四師第一旅第一團、第二團立刻以中線為基準,斜線展開,”在望臺上的楊伯康看到了中線的危局,他飛快的命令道。“對敵側翼實際射擊,務必阻斷日軍后續部隊跟進。”第一名傳令官快馬而去,楊伯康又命令道。“兩翼白兵團立刻調至中線充當反擊預備隊。”又是兩名中軍官拍馬而去。“告訴陳之亮,左翼殘存之敵首鼠兩端,應該立刻壓迫上去,將其一舉擊潰,然后直薄日軍本陣,以徹底解決今日戰事。”
因為足輕隊使用的三間長槍遠比夏軍裝備的步銃身管要長,因此在槍陣的對刺中夏軍吃了不小的虧,密集的槍陣時常被對手驅散,而一旦槍陣散開,手持長刀的日軍就會給夏軍造成極大的傷亡。好在三間長槍雖然威力驚人,但操縱起來卻不方便,只要夏軍舍棄手中的武器拼死抓住,戰斗便變成了拔河,而日軍的太刀雖然鋒利,但當夏軍把步銃當作狼牙棒使用之后,卻也遏止了敵人的進一步瘋狂。
可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錯非幕府軍之前遭到炮火和排銃的反復打擊,兵力大減,否則即便憑借著人數上的優勢,五千多日軍也遲早會突破夏軍中段及中左段六個團的陣線。就在危機關頭,右翼白兵團率先趕到了,頂著厚實的瘊子甲、板甲跑了一里多地的白兵們氣喘吁吁的,但為了解救同儕,他們只是休息了片刻便毅然投入了戰斗
隨著夏軍五百多白兵的投入,足輕隊的進攻立刻就遭到了遏止,幕府軍發現自己的武器居然根本不能對夏軍白兵破防,剛剛高昂起來的士氣瞬間打回了原型。
然而給了這些足輕、同心們最后一擊的是:“萬勝,倭人逃了”
在夏軍狂歡中,足輕和同心們紛紛回頭望去,只見自家本陣的旗幟正在急速的從視線中消失。
“敗了!完了!”一念及此,原本還能維持戰斗的幕府軍頓時化作了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