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現在蒙古軍面前的固安城是一座方六十丈的小城,這里的“丈”不是華夏新制里等于一百華夏“尺”的華夏“丈”而是等于十工部尺的明“丈”,因此面積甚至不如南方一些較大的市鎮。不過小歸小,好歹是座縣城,擁有差不多三明“丈”高的城墻,甚至城墻外圍還包了磚。只是華北近百年沒有打仗了,外層墻磚出現脫落不說,城墻頂部馬道上還長出了小樹,僅僅是因為夏軍之前的臨時整治下才看起來像樣子一些。
然而以蒙古人的攻城水平和裝備情況,在外火器營的炮隊趕到之前,恐怕填進去一兩萬人都未必能攻下固安,因此一眾滿蒙高層的目光更多的投向了固安城南門外的新建小砦。
說是小砦,面積自然不大,只有固安城的一半約二十華夏畝。而且因為搶工的原因,外墻只有二丈不到,而且馬面、敵樓什么的一概皆無,甚至連女墻也看不見。
更讓滿蒙貴胄們心花怒放的是,小砦離固安城足有一二里之遙,雖然固安內的夏軍為了方便出援甚至填埋了護城河的一段,但在清軍方面看來只要派出足夠的騎兵實施阻斷,固安城里的夏軍大隊恐怕很難及時救援小砦守軍。
唯一讓滿蒙貴胄們有些擔心的是小砦的守備火力似乎不差,透過手中的千里鏡,這些王爺、貝勒們可是在四面砦墻上發現了不下二、三十位火炮。
沒什么好說的了,小砦火力再強也要打的,而且要打好打狠打得固安城里的夏軍不敢在雙方決戰是從背后冒出來威脅蒙古軍側翼。于是,隨著一聲令下,一隊隊的蒙古騎兵拔營而去,若非還有更多的蒙古兵遠處監視,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蒙古軍這是要撤兵呢。
等了一會,一度遠去的蒙古騎兵們回來了,只是他們的身后多了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原來他們是取土去了,這是蒙古人攻城的老法子,堆土成山。只要把土一直堆到了小砦外墻的高度,更多的蒙古騎手將順著土山直撲砦頭。
由于蒙古軍足有六萬,兵力上大有富裕,因此行動是從東、南、西三面共同展開的,也就是說,除了直面固安城門方向以外,蒙古人幾乎同時采取了行動。
數千只馬蹄跑起來,隆隆的仿佛地震一般。似乎明白了蒙古軍沖鋒的含義,小砦守軍在短短幾息內相繼開火,試圖用密集的炮火來阻擋攻城土山的形成。
震耳欲聾的炮聲使得遠處觀戰的蒙古軍的戰馬出現了輕微的騷動,但生在馬背上長在馬背上的蒙古人都是最好馭手,分分鐘鐘就控制了坐下的馬匹,就連沖鋒的馬隊也沒有多耽擱時間,繼續如離弦之箭一般直沖小砦而去。
當然,沖鋒的蒙古馬隊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傷亡。這不,一顆炮彈飛速掠過,地上便留下一具身子被打成半截的尸體,只覺得負載一輕的戰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繼續馱著主人的殘軀向既定的目標沖去。
還有的炮彈沒有打中人,卻神奇的在地面上一彈而起,直接撞碎了戰馬的腦袋,猛然摔倒的戰馬好巧不巧的將騎士壓倒在身下,幾百斤的重量瞬間就造成了馬主的各處骨折。
這些還都是開胃菜,隨著蒙古馬隊的逼近,夏軍炮兵們開始發射霰彈了。如雨點一般密集的彈丸在空氣中扯動著,將更多的蒙古人送上黃泉不歸路。
同伴的死亡當然使得一批蒙古人膽寒了,他們下意識的放緩了馬速,但更多的,在臨戰前由隨軍喇嘛加持過的蒙古人卻繼續毫無畏懼的頂著夏軍炮火沖鋒,或許他們真相信了若是為阿彌陀佛化身的大清皇帝戰死,他們的靈魂就能去往西方極樂世界。
蒙古人愈發的靠近了,夏軍的炮火也因為需要散熱的原因開始放緩下來。但快沖到砦墻下的蒙古人還來不及高興,夏軍的排銃便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但還是有蒙古人完成了使命,丟下了土袋。更為對不利的是,倒在砦墻邊緣的人尸、馬尸也無形中為對手提供了更多的便利。
第一波蒙古兵退了下去,第二波旋即又沖了上來,銃炮聲又一次響徹了天地。
“這倒好,咱們的砦墻本來不甚結實,現在蒙古人給咱們加厚了,這下算是穩如泰山了。”戰斗的間隙,夏軍老兵說著自我解壓的俏皮話,但是隨著土山越堆越高,所有人的臉都難看起來。“乖乖,蒙古人是死不光還是怎么的,總有大幾千了吧,怎么還沒止境呢。”
小砦守軍的壓力越來越大了,但觀戰的滿蒙貴胄的臉上也掛著厚厚的寒霜。
“不能再這么打下去了,為了堆土已經死了近兩千勇士了。”一個斷了手的臺吉沖到最尊貴的那群人面前苦諫道。“幾個旗的男丁都打光了,回去后怎么向他們的主子交代,他們的妻兒又怎么渡過今年的冬天。”
多羅安郡王馬爾渾繃著臉回應道:“死光了怕什么,朝廷必有恩典。”
說著馬爾渾命令道:“來人,把此人拖走,要是再嚷嚷,就以動搖軍心處置。”
馬爾渾沒有當眾說出殺無赦的字眼已經是算是很給蒙古王公們面子上,因此接下來不管在場的蒙古人臉上露出多么不甘心的神色,他依舊冷冷的命令道:“繼續堆,已經快到砦墻頂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功虧一簣了。”
戰斗又持續了一會,西面的土山率先堆到了砦墻頂上,接著是南面,最后是東面。隨著土山的完成,蒙古人一下子退了下去,戰場忽然平靜下來,但誰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更大的廝殺還將繼續上演
“簡親王,安郡王,馬上要總攻了,是不是該派人堵住北面,備著固安城里的夏軍沖出來救援。”科爾沁多羅冰圖郡王達達布建議道。“也能擋住砦子里的人逃跑不是。”
簡親王雅爾江阿和馬爾渾一琢磨,覺得有些道理,于是便派土默特多羅達爾漢貝勒馬呢、喀喇沁鎮國公善巴喇錫和喀喇沁多羅杜楞郡王、額駙噶爾臧三人各率本部合計三千人插到城砦之間,以預防固安方面派兵支援也是防著小砦守軍逃入固安。
三部派出去了,也穿插到位了,雅爾江阿和馬爾渾便準備下令大舉出擊,突然間就聽到固安方向炮聲雷動。幾人以為固安城內的夏軍出擊了,急忙掏出千里鏡觀望,卻發現從固安城頭和小砦北門之上射出無數的炮彈,化作一張火網將三部蒙古兵籠在期間。一心準備打援的蒙古兵猝不及防,一時間無數人馬在炮火下你推我搡卻無法逃脫,只能不甘心的倒在血泊中。只有那些敢于向自己人揮刀的,才在第一時間跑了出來,其余的則在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之后,勉強從兩側脫離了夏軍火炮射界。
“可惜,這手只能耍一次。”雪藏了射程較遠的十一分炮,命令小砦方面只用八分炮迷惑對手的陶月有些不滿足的嘆了口氣。“否則,來多少都是送菜。”,感嘆之余,陶月遙望著自己部下們奮戰的地方。“接下來,就只能看你們自己的了。”
陶月的感嘆,滿蒙貴胄們是聽不道的,但三部近千人的傷亡數字以及兩位蒙古王公的死訊還是讓一眾王公們的腦袋開始充血。
翁牛特多羅杜楞郡王、和碩額駙蒼津大聲的咆哮道:“殺,殺光這些卑鄙的漢人,為馬呢貝勒報仇!為噶爾臧郡王報仇!為蒙古勇士們報仇!”
翁牛特多羅達爾漢戴青貝勒額爾特布鄂齊爾也揮動的拳頭道:“對,雞犬不留!”
看著激動的一干蒙古王公,雅爾江阿和馬爾渾的嘴角卻浮起了一絲不為人注意的笑容。
雅爾江阿因此下令道:“全軍出擊,拿下小砦,殺光了漢人,為兩位王爺報仇!”
隆隆的馬蹄聲再次響了起來,殺氣騰騰的蒙古騎兵面目猙獰的持刀擎弓向小砦逼了過來,這一次,他們要用守軍的鮮血做祭禮,不盡全功誓不罷休。
面對殺意沸騰的對手,守軍卻表現出極度的冷靜,或許也有人膽寒了,但是夏軍上下自打入伍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把背賣給對手的下場,因此就算手腳開始顫抖,動作開始變形,但卻沒有一個人立刻自己的崗位。
一百步,夏軍沒有開炮,五十步,夏軍還沒有開炮,都快上了土山了,夏軍還沒有開炮。
怎么回事?夏軍放棄抵抗了嗎?懷著某種不安,蒙古兵們踏上了土山。
剎那間,天地重開一般,夏軍的火力全開,無數火流向幾乎近在咫尺的蒙古軍射去。
由于要攻城,蒙古軍的陣型顯得十分嚴密,這一下就吃了大虧,無數人被從馬背上打了下來,翻滾著跌掉落土城之下,某些還成為了己方進攻的障礙。夏軍當然也出現了傷亡,雖然手中拿的只是騎弓,但蒙古神箭手還在極近的距離內造成了夏軍面積的傷亡。
“白兵隊。”團千總常勇吼道。“上墻!”
披著厚厚瘊子甲,手持大號斬馬刀的白兵團將士轟然應諾,齊刷刷的站起來,宛如活動的鋼鐵森林一般,堅定的向沖上來的蒙古兵反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