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是屯糧大戶的博果鐸、衍潢等諸王聯軍尚且缺糧,更不要說帶著一萬五千人前往額木爾河消滅入侵俄軍的允禵了。
什么?清廷不是在(舊)璦琿和黑龍江城(新璦琿)有幾萬新移民嗎?為什么不能給允禵必要的支援呢?哥們,我只能說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清廷是遷徙了幾萬口到黑龍江城周邊,但這些移民首先要伐木做屋定居下來,接下來才能開墾田地。好不容易把土豆和一些高粱種下去,但天時太短,產出有限,最多能填飽自己的肚子罷了,根本不能供應軍前。甚至,有些屯子反過來還要軍中撥出部分糧食賑濟,才不至于在苦寒的冬季里餓死了初來乍到的移民。
沒有足夠的糧食,允禵曾一度寄希望于速決速戰。然而等他把部隊從寧古塔前線調動到黑龍江城附近就已經用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此時俄國人的新阿爾巴津堡已經完工了,允禵只能不情不愿的投入圍城戰中。
說起來,俄國人的新阿爾巴津堡與前兩代一樣都是木造的城堡,防御力并不算太高,只是這一次俄國人變得聰明了,新城堡的位置在黑龍江南面和額木爾河的交匯處,與舊城隔黑龍江相對。其城北、東、南三面依托江河防御,進攻者只能從西面山區方向展開,地勢狹窄,無形中限制了用兵的規模。
除了進攻方向受限外,對于允禵軍來說,更大的問題還在火力方面。
由于允禵為了揚長避短強化己部近戰能力,特意放棄了在軍中大量編入火炮、火銃等火器,這就與三江口會戰的局面一模一樣了,清軍只能用血肉來抵擋俄軍的炮火,勢必付出極大的代價,這是兵力捉襟見肘的允禵所不愿意付出的。
當然,允禵也不是沒有火炮,但其擁有的火炮無論是從口徑上還是數量上亦或是炮手的技術來看,都遠不如俄羅斯人,在攻城時根本不能起到應有的作用。
不得已,允禵只好違心的實施長期封鎖。好在,由于地形的限制,俄國人也無法輕易突破清軍的封鎖,對清軍后方的軍屯造成威脅。只是漁獵也好,后方的軍屯也罷,都無法滿足一萬五千人的需要,這就讓允禵幾乎一夜白了頭。
黑龍江結凍后,問題就更加嚴重了。原本設立的封鎖線已經無法阻擋哥薩克騎兵從冰面上溜出去,允禵需要把部隊分散開來,沿著額木爾河和黑龍江挖掘更長的壕溝,布置更多的鹿角,從而無法在漁獵方面投入更多的人力。
眼見得俄國人還沒有餓斃,自己就要先餓死了,允禵只好派人向同治帝緊急求援。
同治帝也算是幫忙,在新京周圍收刮了一遍,硬是湊出一百輛馬拉冰橇的土豆及其他雜糧給允禵送了過去,這才讓允禵免于斷炊的危險。但允禵明白,這一百車糧食只怕是最后的補給了,接下來就不能再指望誰了。
“攻城!”一百車糧食聽起來不少,可是分給一萬五千人不過一人十斤而已,為此,允禵不得不做出他最不愿作出的決定。“鄂羅斯人此前從水路運來數百萬斤的糧食,只要拿下雅克薩城,吃到新糧上市不成問題。”
于是在饑餓的威脅下,清軍開始準備起來,原本西側的封鎖壕溝開始向內延伸這本來是清軍為了躲炮而不得已的行為,但怎知偏偏是對付棱堡唯一正確的進攻模式看到清軍一點一點的掘進,俄軍也坐不住了。
為了侵入黑龍江流域,下貝加爾督軍伊萬費德羅維奇克德里恩特一共拼湊了三千五百人的隊伍和十五門大小火炮,其中八百人攜帶三門火炮越過額爾古納河侵入小興安嶺西側地區,剩下二千七百人和十二門火炮統統部屬在新阿爾巴津堡。
雖然比起一萬五千人的清軍來,俄軍兵力只有五分之一弱,但以從莫斯科調來的指揮官利耶夫少校看來,一千名火槍手和一千名哥薩克騎兵足以教訓土著人了。因此,在清軍以“正確”的戰術對新阿爾巴津堡迫近之后,自信滿滿又擔心過度的利耶夫少校不顧身邊幾位上尉、哥薩克頭領的勸阻,主動向允禵遞交戰書,要求以一場暢快淋漓的野戰來決出勝負。
不用叩擊敵方“堅固”的城堡,允禵自然喜出望外,忙不迭的答應了對手的要求。不過允禵也不是戰場上的初哥,為了防止對方耍花招,他把一個副都統部扣在手中作為應變的預備隊,卻沒曾想對手一心一意的作戰,結果弄巧成拙,自動縮小了與對方的兵力倍比。
當然,三比一也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只是城外的平原太過狹小了,清軍不能一次性投入,因此實際上,雙方的差距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清同治二年、西歷1713年、俄歷創世后第7221年十月十七日新阿爾巴津堡會戰爆發。
適時,允禵以各部鳥銃佐領為前列,各馬甲、步甲隱蔽在鳥銃手身后,緩緩向俄軍陣列逼近過去;俄軍則以火槍隊間雜火炮列陣,哥薩克騎兵同樣隱藏在火器部隊的身后。
見到清軍逼迫過來,俄軍首先施放火炮。清軍因為火炮威力過小,因此沒有回擊,結果前排鳥銃手陣列被俄軍的炮火打出一個個可怕的窟窿。不過清軍依舊冒著彈雨前行,在一刻鐘后,以巨大的代價換取與俄軍火槍手形成了對射的局面。
從兵力上,清軍參戰的兩個副都統部共有十個鳥銃佐領,以滿員計算,共有一千二百五十人,對俄軍火槍手來說略占優勢,只是在突破俄軍炮火時,清軍大約損失了近三百人,因此兵力上反而遜于對手。再加上清軍依舊使用所謂九進十連環的多重橫陣,因此在單位時間內投放的彈藥數量遠不如只有三列橫陣的對手,結果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內,清軍又再度傷亡了超過五百人,而俄軍只傷亡不到三百。
清軍的鳥銃佐領已經趨于崩潰,此時,清軍的馬甲、步甲突然從硝煙中冒出來,直撲俄軍的火銃陣列。見到清軍把底牌掀了出來,俄軍火槍手頓時向兩邊散去,一千哥薩克騎兵揮舞著馬刀沖向只是龍騎兵的對手。
雖然雙方的馬術都不算很快,但哥薩克騎兵還是表現出驚人的武技,給予當面的清軍以重創。不過清軍顯然是退無可退的,因此部分馬甲、步甲見到在騎戰上無法勝過對手,就干脆棄馬步戰,將失去馬速的哥薩克人硬生生的從馬上拖下來
面對清軍以命抵命的打法,哥薩克人吃不消了,一千多人如陽光下的冰山一樣迅速消融。此時,部分清軍馬甲、步甲舍棄已經無法發揮騎戰優勢的哥薩克人,向俄軍火槍手沖去,卻被俄軍用直瞄的火炮打倒在地。正是靠著火炮和火槍的拼命射擊,極少數哥薩克人從清軍陣團中突了出來,但此時雙方已經靠得很近了,有著三江口會戰經驗的清軍在付出極大的代價后沖進了俄國火槍手的隊伍中。
眼見得可以對俄軍進行大肆屠殺了,此時包括炮手在內的最后五百名俄軍持著八俄尺長的哥薩克長矛沖了過來一頓捅刺,生生遏制了清軍的攻勢,掩護著剩下的俄軍退入新阿爾巴津堡,只是火炮和傷員什么的只能遺棄在城外了。
一場短暫而又血腥的戰斗就這么結束了,俄軍傷亡超過一千五百人,丟失異常重要的火炮十二門,而清軍則付出了三千人的代價,同樣是元氣大傷。
戰后,允禵派人通告利耶夫少校,讓他按照約定交出雅克薩城及一應武器后退回俄境。
考慮到清軍繳獲了俄軍火炮后,新阿爾巴津堡已經無法固守了,這位“壞事”的利耶夫少校只好以“貴族的信譽”答應了允禵的要求,只是希望保留個人財物及部分自衛的武器。
鑒于俄國人愿意完整的交出雅克薩城,允禵便同意俄軍保留一百支火槍及部分刀劍作為自衛武器,并慷慨的允許俄國人帶走奪自周邊巴爾虎、索倫、鄂倫春、奇勒爾村落的皮毛。
喜出望外的利耶夫少校于第二天一早,在雅克薩城外向允禵獻上寶劍。隨后俄軍在三千清軍的押解下,沿著冰凍的黑龍江灰溜溜的逃回了本國境內。而完整接收了雅克薩糧庫的允禵也終于松了一口氣,雖然雅克薩城內的糧食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多,但存余的幾十萬斤糧食及城外近千匹馬尸,已經讓清軍短時間內不必發愁了,此后再安排日常的漁獵,至少這個冬天是可以熬過去了
“等金寶金都統回來后,著他率部留守此處。”勝利后的允禵如是命令道,他很擔心,俄國人還會卷土重來,因此盡管兵力損失嚴重且無法彌補,他還是留下一個受損過半的副都統部留守雅克薩城。“至于這些火炮。”允禵考慮了一會,最終還是忍痛割愛了。“還是留下來守備雅克薩吧。”說到這,允禵進一步關照道。“額爾古納河口的卡倫要重新設立起來,有什么風吹草動也好提前預警,另外,俄國人是順流而下的,所以還要想辦法造船對抗。”口中雖然說的是俄國人,但允禵腦子里想的卻是據說在伯力屯下游橫沖直撞的夏軍紅單船。“對了,告訴黑龍江城那邊,也要準備造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