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朝鮮王族里那些心懷不滿者如何暗中謀劃,時間長河還是毫不停留的向前奔涌著。
華夏武成十七年三月十七日,朝王李爀正式冊封鄭安溏為朝鮮世孫并賜名李溏,旋即又以年老為由,囑托國政于鄭安溏,由此拉開了李氏朝鮮向鄭氏朝鮮的過渡。
冊封儀式結束后,被迫放棄權柄的李爀避居昌德宮,鄭安溏則入主景福宮。
又過了三天,成為朝鮮監國世孫的鄭安溏于景福宮勤政殿召見文武群臣,不管樂意與否,參與朝覲的朝鮮群臣在華夏駐朝國信使的觀禮下向端坐在御座之側的鄭安溏蹈首膜拜山呼千歲,從而肯定了鄭安溏統治朝鮮的大義名分。
“諸卿。”朝拜已畢,鄭安溏留下朝鮮三品以上官員議政。“孤初來朝鮮,政事尚未諳熟,還待諸卿扶持。”鄭克臧說了幾句客套話,隨后提出后了他當政后的第一個議案。“孤以為,如今雖然四海升平,但朝鮮比之華夏依舊差距甚多,孤以為朝鮮若想振作,或可以效仿昔日遣唐使,由朝廷出資派出遣夏留學生。”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朝鮮中樞兩班正琢磨著鄭安溏會怎么出手,如今看到這份遣夏留學生計劃,當即便如聞著腥的貓一樣興奮起來在鄭氏掌握朝鮮的一事已經無可挽回的情況下,所有朝鮮臣子都要考慮自己的陣營選擇,是親附鄭安溏還是對這個外國人敬而遠之,現在就有一個現成的機會給你選擇。
只是朝鮮大臣們在選擇的同時,鄭安溏想必也在選擇。鄭安溏來朝可謂孤身一人,要想坐穩龍椅除了仰仗華夏的撐腰外,勢必還要在朝鮮文武中尋找助力。那么誰會是鄭安溏最可信賴的臂膀呢?想來是在華夏熏陶過的留學生們。不過這只是長遠的計劃,而在當前,誰支持這個計劃,那么誰就是鄭安溏暫時可以拉攏的對象。
再說了鄭安溏只提出了計劃,真正落實還需要朝鮮人來執行,如果能安排自己的子弟到華夏鍍一層金的話,無論學成學不成,回來都是資歷,或可保家族長盛不衰。而且比起華夏的花花世界來,朝鮮只是一個鄉下地方,派子弟公費想幾年福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能長了見識。至于遣夏留學生的花費巨大也是事實,但這費用全由國家買單又不用自己掏錢,最多國庫空虛了,跟中人、百姓們多征幾分田賦而已。
想通了這一節,在場的朝鮮文武們紛紛表示贊成派出遣夏留學生,禮曹參判樸云溪更是直言道:“監國此言大善,昔日遣唐使為新羅輸入中華文化,延續至今乃有如今的朝鮮,今日派出遣夏使,也當為數百年后朝鮮興盛奠定基礎。”
“臣以為此事宜早不宜遲,應當速速辦理才是。”議政府左參贊金德真提議道。“且此事關系重大,臣還以為由議政府總掌為好。”
“金大人這話說差了,既然是留學生,還是以派遣年輕士子為佳。”禮曹判書馬正聘這番話即是揣摩鄭安溏的用心,又是為本部門的利益考慮,畢竟誰掌握了遣夏留學生的主導權,就意味著大筆的支配現金和各種人情。“再加上還要與上國朝廷斡旋,還是由禮曹出面為好。”
“留學生就一定要士子嗎?不見得吧。”吏曹參判閔文龍也出面爭奪了。“白身之輩前往上國只怕嬉戲悠游者,專心學問者少,不如由吏曹安排年輕官員前去上國太學就讀為好。”
“再加上留學生歸國后還要吏曹分配。”吏曹判書金華也加入了爭奪。“不如通由吏曹負責為好,也省得各方掣肘,誤了朝鮮振作大事。”
金德真反詰道:“既然涉及協調擔心掣肘,還是由議政府出面為好。”
“諸卿都不必再爭了。”看到又要起爭斗,鄭安溏急忙出言喝止道。“此時由議政府、禮曹、吏曹、司憲院、承政院各派一人會商。”鄭安溏把司憲院扯進來是為了監督派遣留學生過程中的貓膩,把承政院派進去則是為了全程監控事情進展。“另外留學生一事還要與華夏方面協調,就煩勞張大人也參與期間如何?”
華夏駐朝國信使張萬潮眨了眨眼,頗覺得意外,但鄭安溏的另一個身份是鄭克臧的第八子,堂堂華夏郡公,位在從一品,遠不是他一個小小國信使能抗衡的,因此猶豫片刻后還是俯身應道:“外臣自當竭力與國內協調。”
頭炮就打響了,鄭安溏不由得躊躇滿志,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計劃并不符合華夏的利益。要知道在鄭克臧的計劃里,朝鮮是華夏的資源提供者、商品傾銷處、勞力供應地,一個可供華夏抽骨吸髓附庸衛星國,因此朝鮮必須保持蒙昧的狀態,在儒學禮教的支配下昏昏欲睡,任何可能出現的改良都必須遭到抹殺。
只是鄭克臧有鄭克臧的想法,在華夏監國時期感受到了皇權魅力的鄭安溏有鄭安溏的想法。既然已經決定子孫承繼朝鮮王位了,鄭安溏自然不愿意朝鮮永遠國弱民疲下去。這兩者的矛盾無關父子親情,也無關對錯,完全是屁股所處的位置決定的。
鄭安溏隨后放出了第二把火,也就是鄭克臧為他設計的籠絡朝鮮高層的方案:“諸卿,王上冊封孤為朝鮮世孫乃是多年前與華夏的約定,然孤承襲朝鮮儲位倍覺虧欠了孤的幾位舅父和表兄弟,且請諸卿議一議,如何彌補為好。”
鄭安溏此言看似厚道,但實質是進一步確定自己與李氏子孫的君臣之別,在場的朝鮮大臣雖然覺得鄭安溏有些操切了,但王權歸屬想來是慘烈的,誰也不敢輕易沾染上,讓眼前這位朝鮮未來主人不滿了。
只是其他人能逃避,但禮曹眾人卻逃無可逃,因此下定決心抱住鄭安溏大腿的參判樸云溪很快回應:“請監國恕罪,是臣等忽視了,還請按祖制封王上諸子為君。”
樸云溪覺得救場及時,但卻見鄭安溏搖了搖頭:“封君?如何能彰顯其等讓國大功。”
殿上眾人面面相覷,封君還不夠,難不成要封王嗎?當即有人準備出列諫言。
然而鄭安溏卻搶先一步道:“朝鮮的爵法太過單一了,根本不足以慰親表功,孤以為或可效仿華夏五等封建,如此方可有與國干戚的世家長存。”
“不可!”還沒等殿內眾人失態,左贊成丁孚便出列反對道。“朝鮮祖制并無封建一說。”
左議政柳恩權也勸阻道:“封建之后,唯恐貴胄威脅王權、干涉朝政。”
鄭安溏反問這位事實上的首相道:“朝鮮向來以兩班治國,延續百年以上的世家高門比比皆是,又何時見其威脅王權、干涉朝政了?”
鄭安溏顛倒黑白,混淆事實,讓柳恩權張口結舌。是的,如果他硬要說世家高門尾大不掉的話,那么他勢必得罪朝鮮國內所有的兩班高門,到時候只怕丟官罷職是小,禍及家族死無葬身之地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柳恩權啞口無言,邊上的戶曹參判權之溫婉轉的反對道:“殿下愿冊封與國干戚的五等貴胄,給臣下以進晉之途是朝鮮臣民的幸事,只是依照華夏制度,各級貴胄都要賜以爵田,朝鮮又不如華夏地域廣闊,只怕長此以往威脅朝廷財政。”
鄭安溏一笑:“權大人所慮甚是,只是以往能封君的有幾人?再說了,朝廷不必完全照抄華夏制度,爵田也不必給的那么大,只要仔細考量,未必就會導致國庫空匱了吧。”
一眾朝鮮大臣感覺到了鄭安溏要實施新爵法的決心,各個暗自盤算起來,自己有沒有可能獲得爵位呢?那些隱匿在大臣背后的世家又愿不愿意獲得爵位呢?一時間,勤政殿內的氣氛也開始變得古怪起來了。
這時,鄭安溏拿出自己的封爵方案來:“孤以為,朝鮮的爵位可以分為侯、君兩等,侯等之中分郡侯、鄉侯、邑侯,君等分鄉君、邑君,此兩等永世承襲以定門第,其下可再設不世襲的子和男。當然這是孤的一己之見,最終如何,還要卿等商榷。”
樸云溪聽到這眼珠一轉,當即再度出列道:“監國英明,如此一來當可改買官為買爵,即不使中人等混入兩班,也可讓其有所進步,乃是大善之策。”
樸云溪這么一說,其他也指望著能撈到爵位的大臣們紛紛附和起來,于是鄭安溏言到:“既然反對者少,贊成者眾,此事或可定論,且由禮曹擬定封爵名單上來,孤自找王上批復。”
鄭安溏投桃報李,頓時讓禮曹的權力大增,樸云溪和馬正聘也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仿佛真成了當下的新貴
一個月后,各地兩班高門齊聚漢陽,爭取封爵的消息傳入昌德宮,李爀只有嘆息一聲,而幾個預謀不軌的王子也產生了分化,所謂除鄭大業才剛剛開始便宣布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