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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軒沒想到這中年樵夫這么不驚嚇,袖袍往他臉上揮了揮,然后微笑著看那中年樵夫醒來。
中年樵夫先是眼皮下面的眼珠子輕輕轉動,然后微微張開一條縫,等看到那位年輕公子還在對面的時候,趕緊又閉上了眼睛,裝作一副昏迷不醒的樣子。
“呵呵,若是你還不醒來,休怪石某將你丟到前面狼穴去。”平和的聲音傳入耳朵,中年樵夫打了個機靈,慌忙翻身跪下:“大俠,不,不,大仙,饒了小的吧。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
石軒搖頭止住他的滔滔不絕:“石某只是問個路而已,何須如此驚慌?只要你告訴石某下面是哪州哪府哪城的哪處集鎮,石某立刻就走。”
中年樵夫扯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回稟大仙,下方是云州靖江府天南城的興隆鎮,雖說是鎮子,但因為靠近十萬大山,多有采買珍奇異獸、名貴樹木、奇花異草、珍貴草藥的客商前來,所以繁華無比,不比普通大城差。”
石軒滿意地點了點,有客商常來,那自己就能跟著某個商隊前往揚州了。這次回到中土之地,一是在紅塵中磨礪道心,爭取在去北海海域前能引氣圓滿,二是順路看看幾個弟子的修行狀況,若是他們還向望仙道,且又用功不輟,道心堅定,那就帶他們去回龍觀,讓他們到三島海域去。
因為涉及了徐老道的傳承,石軒并沒想過將徐錦衣、燕巨劍、丁明德都收歸蓬萊派門下,不過以自己在蓬萊派的地位,在三島海域找個不錯的海島,讓他們建立一個依附蓬萊派的小宗門,倒也未嘗不可,畢竟三島海域無論是資源還是修仙氛圍都遠遠勝過中土之地。
當然,這一切都要看他們自己的意愿和現在的狀況,石軒只是順手而為,若是不行,也不會糾結,也不會花費更多精力。
既然目的已有,石軒就決定先到揚州徐家找徐錦衣,再到贛州劍崖找燕巨劍,接著到楚州和明州交界處找丁明德,最后到洛京周邊小城找楚綰兒,然后帶上她們之中愿意去三島海域的到洛京回龍觀。至于自己,則再返回揚州,揚帆出海,過風暴海到海外諸國。
這一路上,石軒并不會用遁法趕路,而是慢慢行走于紅塵中,一大圈走完,差不多要兩年左右,到時候應該距離引氣圓滿不遠了。
中年樵夫見自己的回答讓石軒滿意,頓時放下了一半擔心,這位年輕公子看起來相貌堂堂,不像是什么兇惡之人或兇惡之鬼。
石軒輕笑道:“你回答得不錯,石某也得給你點報酬。”
“不敢不敢,大仙不必客氣。”中年樵夫嘴上說著不敢,眼睛卻是放出炙熱的光芒。
石軒也不答話,走到周邊巨木旁,連續輕敲了十幾根,然后頭也不回地慢悠悠往小鎮而去。
中年樵夫傻眼了:“我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大仙怎地就真走了。”話音剛落,一陣清風吹過,那十幾根巨木頓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然后轟隆隆地一起倒地,激起好大一片的煙塵。
“這,這……”中年樵夫大睜著眼睛,內心狂喊這莫非是大力神魔,不過嘴上卻是結巴地說不話來,好半天才喃喃道:“我哪抗得動這么多巨木回家。”
…………
興隆鎮。
石軒剛好找到揚州會館,就看到會館外面停著好長一只商隊,光是馬車就有足足百多輛,周圍護衛則有幾百名,看起來是很了不得的大商家。
一般這種護衛人手眾多的大商家都會順帶作些攜人遠行的買賣,那些請不起護衛的小商人,三五成群或是孤單的旅人,都可以交錢之后加入商隊,這比自己單獨上路安全許多。
石軒循跡找到負責這買賣的管事,那是一個挺著大肚子的肥胖中年人,在云州炎熱的天氣下,他臉上汗水直流,手中拿著一張白手巾不停地擦著。
“這位管事,不知這商隊是到哪?若是去揚州或是江南幾州的話,不知可否捎上石某一程。”石軒見前面已經有幾位男女交了錢往商隊空閑的幾輛馬車走。
那胖管事抹著汗道:“正是到揚州城。不管飯的話二十兩銀子一個人,管飯的話飯錢五日一結。”
石軒早就已經辟谷,雖然有時還犯些嘴饞,但那也只是對美食而言,這商隊提供的普通食物肯定達不到石軒的標準,因此石軒道:“不用管飯。石某自有吃的。”
“恩,承惠十兩銀子。”那胖管事也不計較,飯錢他又拿不到,是另外的管事在負責。
石軒將手伸入懷中,這才醒悟自己已經有二十年未曾使用過銀子,身上哪還帶得有,正想是不是用幻術變化一錠,忽然想起儲物袋里還有一物,于是將那顆夜明珠攝了出來,遞給了胖管事:“石某身上銀錢剛好用盡,不如將這夜明珠賣給管事你,也好換些銀錢。”至于那種點石成金的手段,石軒可沒有,那涉及物質轉化的高深法門,不到元神是學不會的。
胖管事兩頰肥肉激烈地抽動了一下,才接過夜明珠道:“俺黃樹生雖然見識不高,但俺們金風商行里面可是有不少高人的。俺這就拿去給他們看看,你可不能誑俺。”說完之后,他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著石軒:“對了,還得把你的路引給俺看看,免得商隊里混進歹人。”
石軒哪還有路引,不過這可難不倒他,在懷里慢慢摸了一下,就嗖地一聲扯出了一張紙:“這是石某的路引。”
在胖管事身后幾丈外,有個對小夫妻正在把包裹重新背上,那清秀少婦對丈夫道:“相公,可把路引收好了,路上指不定還得用上。”
那丈夫笑嘻嘻地道:“省得,省得。不會掉的。”可是他把手一舉,卻是空空蕩蕩,頓時被嚇了一跳:“誒,路引呢?我明明拿在手上的。”然后四處低頭查看。
胖管事拿起路引仔細地對照著石軒看了看:“恩,夏安府人士,姓石名軒。誒,這畫像也太像了吧!”尋常路引上的畫只有寥寥幾筆,能認出是個男子還是女子、大概特征就不錯了,可這張路引上的畫像,卻是與石軒非常像,雖然也很簡陋,但卻是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大家手筆。
莫非夏安府請了個好畫師,胖管事只能這么自我解釋,然后將路引還給石軒:“你且等著,俺去找人鑒定一下這夜明珠去。”
石軒平平靜靜地接過路引,再緩緩放入懷中,卻是一言未發,讓胖管事邊走邊納悶:“尋常人家,若是將這么珍貴的夜明珠交給一個陌生人拿去鑒定,哪會如此鎮定!莫非這公子有著大背景,或是大本事?恩,看他風姿就是不凡。”胖管事心中本來也存著這夜明珠若真是珍貴無比的話,自己少不得裝傻充愣、仗勢欺人一番,將夜明珠收入囊中的想法,可現在又有些猶豫,這么多年他不知道見過多少個管事因為得罪不該得罪的人,結果尸骨無存的。
清秀少婦輕輕捶了丈夫一下,淺笑道:“相公,別玩了,這不是路引嗎?”指著丈夫懷里露出的那個紙角。
那丈夫疑惑地拿出來一看,正是自家的路引,萬分不解地自言自語:“我什么時候放到懷里去的?”
………
“黃樹生啊,你可要發大財了!!”一個尖嘴猴腮、頭戴高帽的小老頭滿是羨慕震驚地看著胖管事。
胖管事心中一喜,患得患失地又再次問了一句:“真的,這夜明珠真的很管錢?”
小老頭一拍大腿:“我騙你做什么!這可是風暴海中巨蚌所產,你也知道風暴海常年狂風暴雨,哪是海船能進去的!只有偶爾死掉的巨蚌被沖出來,才會得到一粒這種夜明珠。這怕是要值千金了!嘿嘿,你要是拿到手,少不得分潤我一點,否則就別怪我到處亂說。”
胖管事狂喜之下,呆愣愣地點頭,然后轉身下了這輛馬車,心中不停回蕩:俺要發財了,俺要發財了。
可是一轉念,胖管事就想起自家根本沒有幾百兩黃金去買這珍珠,懊惱之下貪念浮起,自己商行勢力雄厚,乃是細雨樓下一等一的所在,那年輕公子再有背景能大到哪去?不如就給他幾十兩銀子強行買下來。
決定一下,這胖管事只覺得渾身舒暢,大步邁開就要往之前所在而去,可走著走著,胖管事就看到周圍護衛、馬夫、雜役都用好笑的眼光看著自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沒什么問題啊,在往身周看了看,身上所有寒毛頓時立起,原來自己走了這么久還是在原地踏步!
鬼,鬼打墻!胖管事心中只有這個念頭,想要大喊出聲,卻連自己都聽不到那聲音,慌得、怕得是汗如雨下,求神拜佛地念叨:“大慈大悲普度菩薩保佑,大慈大悲普度菩薩保佑。小的若是能走出去,一定殺豬酬神。”
念叨了許久,也毫無作用,胖管事將所有自己知道的神仙菩薩佛祖仙人都念了一遍,可還是在原地打轉,險些虛脫下去。猛然,一個想法在心中浮現,某不是自己起了貪心,才會遇到惡鬼擋道。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止也止不住,胖管事躊躇之后一橫心道:“小的黃樹生不該妄起貪念,請大仙繞過小的,小的日后一定好好做人,每日都要做一件善事,恩,今日善事就是不收那公子的錢!”
話一說完,胖管事向前傾的身體就猛地一沖,踉踉蹌蹌幾步差點摔倒,可胖管事不怒反喜,對著虛空又是合什一拜,急沖沖地走到石軒面前,將夜明珠還給石軒,然后道:“尤那書生,俺在菩薩前許過愿,每日要做一善事。今日看你有緣,就免了你的錢了,去那輛馬車吧。”
石軒裝模作樣地答謝一番之后就上了那輛空馬車。胖管事在后面對那二十兩銀子是心痛萬分,不過他也不算是傻子,片刻之后就反應了過來,只拿敬畏、惶恐、崇拜的眼神直直盯著那輛馬車。
…………
幾個月后。江南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仲夏,小橋流水,風光優美。
金風商行的車隊正緩緩走在官道之上,對面突然一陣馬蹄聲傳來,不一會兒就有兩匹白馬在另外幾十匹馬的簇擁下,往商行車隊奔來。
一個花甲老人戰戰兢兢地道:“不,不會是劫道的吧?”這位是到興隆鎮探親歸來的杜毅夫杜老夫子,最愛說些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話,此時正坐在石軒旁邊。
旁邊一個面向憨厚的小商人嗤笑道:“老夫子你怕是沒見過江湖中人。這金風商行是細雨樓下的大商行,那來的兩個少俠可是細雨樓副樓主徐天奇徐大俠的兒子,怎么可能是劫道的。他們年紀輕輕就是一流高手,在江湖上不知多少俠女為他們夜懷春夢,嘖嘖,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這是心急來取金風商行帶的那件貨物,聽說是給他家那位神通廣大的姑奶奶賀壽的!”這是揚州本土商人陳克,最愛賣弄自己見聞廣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