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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黎君和穆婉秋可是忙翻了天。
藝荷一夜間被查封,令許多商戶和大師傅都無所適從,甚至連黃埔家都發懵,自藝荷被封到穆婉秋出獄這半個多月的空擋期,竟沒敢做出任何動作,趁機大肆侵占被藝荷占有的香品市場。
整個大業的香坊都戰戰兢兢地看著黎家的動作。
穆婉秋出獄第二天,就開始著手改進被黎君逼要回來的谷琴手里的那些秘方并陸續指導黎記的大師傅投產,市面那些經營藝荷香品的香樓驟然被斷了貨,紛紛有些不知所措,眼見穆婉秋被無罪釋放,也知道,改賣黎家香品是最好的抉擇,但當初迫于官府壓力,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參與了打壓黎記的行動,眼見黎君的狠辣手段,一個個都膽顫心驚,擔心柳家之后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那還敢上門求生意?
對于這一點,黎君則表現出了他身為仁商空前的包容和心胸。
和穆婉秋商量之后,黎君以給她壓驚為名,大宴大業商賈名流,席間黎君一再聲明,“商人的本分在于同心協力,相互扶持,通天下貨,謀天下財,利天下人!”公開表明了要重新建立調香界新秩序的意愿。
見他如此寬宏,眾人自然是一呼百應,甚至連黃埔玉都點頭贊嘆,若是他,一定會趁這個機會,利用穆婉秋無雙的技藝先壓垮幾個香樓出口惡氣再說!
然,黎君對這些一律既往不咎。
他當場和眾人承諾,不強迫藝荷的香品下架,黎家大批卓越香品推出之前,可以給眾人一個月時間。讓大家盡快處理藝荷的香品。
這一點很重要,等于救了各大香樓的命。
不比當初柳家打壓黎家,黎家的香品被迫下架后。香樓直接將貨退給黎家便是,自身沒什么損失,這次不同。柳家人已經攜款潛逃,一旦藝荷的香品被逼下架。又無處可退,各大香樓定會賠的血本無歸。
同理,如果香樓拒不下架,一旦黎家的香品推出壓過了手里的貨,他們一樣血本無歸。可以說,現在的黎家,翻手之間。便決定了大業一半以上香樓都命運。
如今見黎君竟慷慨地給讓出了一個月,大家那是一個感激。
宴會過后,黎記還沒正式投產,大家就紛紛上門訂貨,生怕遲了一步會被黎君猜忌。
停產近一年,原本以為即便復產,黎記要恢復從前的紅火,至少也需要一兩年的時間,誰知只一個宴會,便收到了如此空前的效果。這是穆婉秋沒想到的,看著黎番眉開眼笑地抱著一摞訂單進來獻寶,穆婉秋朝黎君撇撇嘴,“……黎大哥真有手段!”調笑道。“改制谷琴的秘方并大量地投產,我們至少也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準備,我還擔心這一個月中,柳家讓出的市場不知會被人搶去多少呢,不想竟被黎大哥這么用上了。”
他算計人的功夫真是一流!
“阿秋錯了……”黎君搖搖頭,“我并非是利用他們,都是生意人,本就應當寬心仁厚,出手對付柳家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家這樣吃來吃去,冤冤相報的,最終就是贏了,以后誰還敢和我們做生意?沒有人和你做生意,你將來還做什么生意?”他看著穆婉秋,“這些人都不傻,不會任我說一句話就害怕了或者感激了,他們真正懼怕的是阿秋的手藝。”
穆婉秋就吐吐舌頭。
聽了這話,想起黎家曾幾次被這些人逼上絕境,黎老爺甚至都吐了血,黎番眼圈微微發紅,道,“這道理誰都懂,可是,要克服內心的仇怨,容納下大家,讓一切都隨風而去,卻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搖搖頭,“大家說的對,大公子的心胸確非常人能比。”
也想起自己那自重生以來心里就不曾放下的怨恨,穆婉秋也點點頭,幽幽嘆息一聲,換了個話題,問道,“……黎大哥打算怎么處理黃埔家?”
“……黃埔公子昨天都和阿秋說什么了?”想起黃埔玉昨日去了白府,黎君就似笑非笑地抬起頭,他很好奇,黃埔玉和阮鈺是磕頭的兄弟,都是英王一黨,為什么穆婉秋對兩個人態度會截然不同?
見黎君問的直白,穆婉秋就嘻嘻地笑,“還能說什么?他還不是為了探聽一下黎大哥的動向?”
黎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滅了柳家,黃埔玉也如坐針氈,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阿秋怎么說?”黎君斂了神色。
鑒于穆婉秋對黃埔玉的特別,黎君一直猶豫不絕,琢磨著要不要把截獲的黃埔家和英王之間的密信暴出來,讓他隨英王陪葬。
“我……”穆婉秋聲音頓了下,“我說先看看你的意思。”猶豫片刻,又商量道,“黃埔公子對我總是有恩,黎大哥若能向對其他商戶那樣釋懷,就放過他吧,黃埔公子也說,不久前的檀香事件,阮鈺曾多次要他出手,英王也連續來了幾封密函,他只含糊地答應了出五十萬兩,卻一直都沒兌現的……”把上次黎君入獄時黃埔玉就有收手的打算說了,笑看著黎君,“讓阮鈺和左鋒首先窩里反起來,我還是受了他的指點呢。”
其他商戶的仇怨都能放下,唯獨放不下黃埔家,不僅僅因為黃埔家是英王的死黨,曾經和柳家阮鈺沆瀣一氣,擰成一股繩迫害黎家,最主要的還是源于黃埔玉對穆婉秋的那種曖昧不清的情懷,每每讓黎君妒恨交加,直想把黃埔玉剮了,讓他再不能來勾引他的阿秋。
對上穆婉秋眼中少有的期盼,黎君嘆息一聲,暗道,“她是個及重情的人,黃埔玉總是在她最潦倒的時候出手幫過她,雖是點水之恩,怕是她這一生都不會忘了,若我真滅了黃埔家,她嘴上不說,大約心里也會記恨我一輩子。”這念頭閃過,他回頭吩咐秦健,“傳信給謝一,讓他把人撤回來。”
“公子不劫黃埔玉的家眷了?”秦健幽怨地看了穆婉秋一眼。
斬草勿要除根,單憑穆婉秋這一句話,他家公子就放過了曾經的宿敵,留下這個隱患,以后還不知會生出多少是非呢?
他覺得,他家公子簡直被穆婉秋迷昏了頭,這可不是好事,他也希望穆婉秋和他家公子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可是,凡事都有底線,女人終究是女人,可以寵著,但絕不能寵上天,干預了男人的事業。
更何況,防止黃埔舉家潛逃也是有太子密函的。
“你去吧……”黎君擺擺手。
穆婉秋疑惑地眨眨眼,“大哥要劫黃埔府?”
“不是……”黎君搖搖頭,“柳家一敗,黃埔家就慌了,十天前黃埔玉已派人秘密護送親眷離開大業,朝西北方向前行,我猜他是想去逃往惠水一帶,那里和齊國接壤,黃埔家與齊國素有生意往來,他大約是想一旦太子登基后容不下,就舉家投奔齊國吧。”
“所以黎大哥就想出手截住他們?”穆婉秋驚出一身冷汗。
黎君點點頭,“和一般小戶不同,黃埔家終究是望族,一旦投奔齊國,就會帶走大量的黃金白銀,對大周總是損失,所以,我才令人把他們截住。”他話題一轉,“阿秋說得對,與其堵截不如疏通,既然他已有心歸順太子,我們不如放過,相信太子也能容的下他。”
他去截黃埔家也是太子的意思!
聽了黎君最后一句話,穆婉秋身子一震,暗道,“是了,黃埔家和柳家同是望族,曾經都是英王的死黨,太子復位了,可以放過那些無足輕重的小民,又怎么會放過黃埔家?”現在黎君因她一句話,就違背了太子的意思,那豈不是……
不敢再想下去,穆婉秋臉色發白地看著黎君,“黎大哥……”
“阿秋不用擔心……”黎君安慰道,“曾經太子被圈禁的時候,舉國上下擁護英王的可不是黃埔一家,若都殺了,誰還來擁護他?”
有容乃大,若太子連這個容量都沒有,相信他也不配做一國之君了,不配他黎君來保了。
“可是……”
穆婉秋還是有些擔心。
“太子也不過是下了密令,讓我嚴防黃埔舉家外逃,致使大周白銀外流罷了,阿秋說的對,黃埔玉早就反悔了,若我不動他,他就不會外逃。”
相信,但凡有一條出路,黃埔玉也不會背井離鄉!
只一瞬間,黎君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話是這么說,可自古伴君如伴虎,只為還自己前世欠下的人情,黎君這么擅自違了太子的命令,總是有風險的,直直地看著黎君,莫名地,穆晚秋心里生出一絲異樣的感動,和以往的喜悅不同,她感覺,她甚至能觸摸到他柔軟的心。
幾乎突然地,穆婉秋站起來,一把抱住黎君,在他的額頭上印了個吻,“謝謝黎大哥!”
他若有難,她陪他,他若被殺頭,她隨他便是。黃埔玉前世今生都對她有恩,這個情分,她是無論如何都要還的。
沒料道穆婉秋會突然抱住他,黎君身子一僵,待回過神來,穆婉秋已松開他,蹬蹬蹬跑了出去。
怔怔地看著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黎君臉色漸漸地漲紅起來,眼底泛起一股飛揚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