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雄峻竟然是陳文憲的孫子?”
陸佳佳的話音剛落,葉凌天便驚訝地說道。
就在今天晚上吃過晚飯后與陸三強交談時,陸三強便已經將下午粵州軍區黨委常委會上發生的一切透露給了葉凌天,其中最主要的內容,自然就是關于陳文憲的。
在下午的軍區黨委常委會上,陳文憲對于后勤部免去粵州軍區總醫院院長盧秉書的職務非常不滿,并且極力反對將盧秉書移交軍區政治部紀檢部門查處,甚至還大拍桌子,就差沒罵娘了。
本來以軍區總醫院這種正師級級別干部的任免,通常情況下是不需要經過軍區黨委常委會研究討論的,只要后勤部黨組討論通過就行了,最后在軍區黨委備案即可。
但由于黨委常委、副司令員陳文憲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所以軍區黨委書記,司令員秦茂天也只好臨時增加了這個議題。
對于陳文憲這種做法,秦茂天心里也很不滿,要知道,黨委常委會是非常嚴肅的,而會議的議題也都是早就擬定好的,現在在秦茂天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陳文憲突然提出這個問題,這等于是不給他這個黨委書記面子。
只不過就算秦茂天心里再不滿,卻也不好在會上發作,不管怎么說,陳文憲也是軍區黨委常委,在粵州軍區的黨委常委會議上,他也是有發言權和表決權的。
而另一個讓秦茂天有所顧忌的原因,就是陳文憲算得上是粵州軍區實打實的本地派。
與從蜀都軍區參謀長任上升任粵州軍區司令員的秦茂天不同,陳文憲的軍旅生涯一直就是在粵州軍區,四十余年的軍旅生涯中,先后擔任了團部參謀、副連長、連長、營長、團長、師長、軍長,一直到軍區副司令員。
可以說,陳文憲在粵州軍區的四十多年里,已經建立起了一個龐大的勢力圈子,這也是為什么他能以在粵州軍區飛揚跋扈,卻沒人敢公開與之作對,人家有那個資本。
更何況,陳文憲這個本地派系的頭頭今年已經六十四歲,再過一年,就已經到了華夏副大軍區級的退休年齡,按照一些地方盛行的說法,屬于船到碼頭車到站了,對于這種即將退休的高級將領,即使在工作態度上出現一些小問題,高層往往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除非是涉及到政治斗爭,或者是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行,否則的話,很難將他們扳倒。
不管是在地方還是軍隊,最難應對的,就是本地派系,只要不違反大原則,秦茂天也不愿意與本地派系搞僵。
由于陳文憲這個問題提得太突然,而后勤部又是陳文憲所分管的部門,與別的常委并無直接利益沖突,所以在討論的時候大多數常委都保持了沉默,誰也不想無故去得罪這個本來就有些跋扈的副司令員。
而讓陸三強不解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秦茂天在這個問題上竟然也選擇了沉默,這樣一來,便只剩下王安康還在與陳文憲一系的幾個常委據理力爭了,無奈之下,王安康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只得把葉凌天這個總參三部九局少將副局長在粵州軍區總醫院的遭遇說了出來。
可以說,直到那時陸三強以及其他一眾常委才恍然大悟,后勤部所作出的這個決定,即使不是秦茂天首肯的,他也必然知情。
畢竟總參下了一位少將來,身為粵州軍區司令員的秦茂天必定知曉,他之前之所以不表態,估計也是在等著王安康自己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而陳文憲在聽到王安康的話后也是非常震驚,氣勢也隨之弱了不少,總參一個少將來了粵州,他這個副司令員竟然都不知道,這也確實是太詭異了。
更何況,這個少將的名字他從沒聽說過,未知的人物最可怕,誰也不知道他有多強的勢力,他的背后站著的又是誰。
有了這么一出,這個問題也變得相對容易了,最后秦茂天表態,常委會表決通過,盧秉書提前退休,王興中調到下面師部醫院,而移交政治部紀檢部門,也就沒有那個話了。
很顯然,秦茂天這就是在和稀泥,免去盧秉書粵州軍區總醫院院長的職務,將王興中調到下面的師部醫院,這也算是給了葉凌天一個交代,而不再將盧秉書和王興中移交軍區政治部紀檢部門,又算得上是給了陳文憲一個面子。
畢竟對于陳文憲這個老資格的本地派頭頭,只要不威脅到自己的利益,秦茂天也不愿去得罪,不僅如此,秦茂天要想徹底地掌控粵州軍區,還少不了陳文憲以及他的本地派給予支持。
所以在軍區黨委常委會上,陳文憲貿然提出盧秉書的問題后,秦茂天心里仔細斟酌了一番,最終想出個折中的解決辦法,這樣的話,兩邊都不會得罪。
只是秦茂天不知道的是,葉凌天根本就不領他的情,當陸三強把軍區黨委常委會上形成的決定告訴葉凌天之后,葉凌天當即便怒哼了一聲,罵了一句“官僚”,只這一句話,就已經預示秦茂天這一輩子別想再有進步了。
官僚主義在地方就已經害慘老百姓了,要是讓官僚主義再蔓延到軍隊中,長久以往,這支軍隊還能有什么戰斗力。
一名高級將領,最起碼應該做到公正嚴明賞罰分明,而不是要去圓滑處事兩全其美,如果都像秦茂天這樣,明知道下屬貪污腐化,但為了不得罪其身后那個龐大的勢力而妥協讓步,這樣下去,嚴明軍紀也就成了一句空話,這樣的將領所帶出的部隊也必然軍心渙散,他也永遠不可能徹底掌控這支軍隊。
像秦茂天這樣的和事佬,既然不愿意得罪人,那就讓他去干些不會得罪人的事吧。
可憐的秦茂天,原本以為自己這樣處理一舉兩得,雙方都不得罪,卻沒想到葉凌天根本就不領他的情,而更讓他沒想到的是,短短幾個月后,他就從粵州軍區司令員調任華夏軍事科學院院長,雖然仍然是正大軍區級,但誰都知道,華夏軍事科學院根本就沒有實權。
而在幾年后的換屆中,不甘寂寞的秦茂天聯合了一些軍界的勢力,試圖謀求軍委副主席這一要職,卻不想還沒能等他們有所行動,那幾個勢力集團卻突然莫名其妙地與他劃清了界限,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一個跟他私交甚好的勢力集團暗地里勸他死了那條心,在最高層眼中早已經給他判了死刑,如果不是因為他沒有犯下原則性的錯誤,別說進步,就連現在那個軍事科學院院長的職務也早就保不住了。
直到退休多年以后,已經耄耋之年的秦昊天才終于從一位老領導口中得知,這一切,都是因為當年沒有從嚴處理盧秉書和王興中,從而得罪了總參三部九局那位叫葉凌天的少將副局長,只是就算秦天茂心里再后悔,卻都已經晚了。
當然,這些也都是后話了。
葉凌天也沒有料到這么湊巧,這個陳雄峻,竟然就是陳文憲的孫子。
爺爺是大軍區的副司令員,父親在粵州經營房地產,自己又是留學歸來,家世不可謂不顯赫,也難怪會那么牛逼哄哄。
“凌天,你也認識這個陳文憲這個死老頭子?”
看到葉凌天略有些驚訝的表情,陸佳佳疑惑地問道。
“是啊,電視上見過,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葉凌天點了點頭道。
“哦!”
陸佳佳想了想也就釋然了,陳文憲是粵州軍區副司令員,又是分管后勤這一塊,與地方經常有往來,加上粵東省委省政fu與粵州軍區又在大力推行軍民共建,作為粵州軍區主管這項工作的陳文憲上電視的機會還不少,要說葉凌天在電視上見過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
“佳佳,剛才聽你叫陳文憲死老頭子,看來,你對陳文憲的看法不怎么好啊!”
葉凌天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笑著問道。
“能好得去嗎?自從我從深海調到粵州日報社,與父母住在一起后,陳雄峻就開始糾纏我,這些,陳文憲又不是不知道,但他卻根本就沒有管教陳雄峻的想法,我父親曾經好幾次委婉地跟他提起這事,你猜他怎么說,他說小孩子的事讓他們自己去作主,我們做長輩的不干涉!他這么一說,我父親也不好再說什么了,只好讓我自己注意點,盡量離他遠點,簡直就是氣死人了!你說,我能對他有好看法嗎?”
陸佳佳眉頭微蹙,臉上盡是無奈,顯然,對于陳雄峻近乎無賴的糾纏,她還確實沒有太多的辦法。
說到底,還是因為陳雄峻這特殊的身份,要是換做別人,以陸佳佳的性格,絕對有一千種辦法去對付,但面對陳雄峻,陸佳佳的那些辦法卻一點都使不出來。
在咖啡廳葉凌天也能看出來,這個陳雄峻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不管是陸佳佳以怎么樣的態度對他,他始終是一副彬彬有禮,紳士般的笑臉,這樣一來,就算陸佳佳想發火都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