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金正陽真可謂用心良苦。
在人生最后的那段時間,金正陽已經隱約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與溫斯頓決戰前,他抽出時間將自己一生的經歷填充于夢想寶珠中,當作遺物留給了王五。
這當然不是老金的暴露癖發作,非要將自己的暴露人前,他只是希望自己一生的感悟能夠給王五以啟迪。踏上戰場的時候,他已經隱隱猜到自己贏不了,所以便將所有的希望都交給王五。.
王五的天賦毋庸置疑,成長速度異常驚人,但是很可惜,他被從遺跡里挖出來的晚了一些,如果能再早上十年,混沌神的威脅就不再那么棘手。
而且,天賦驚人歸天賦驚人,王五或許能在十年間取得尋常天才一百年也無法完成的突破,但并不意味著在封神路上也能一帆風順。人和神,是截然不同的位面。
王五的天賦強,實際上是因為他的出身,作為太古時代的人造人,他的存在可以說集合了舊文明成千上萬人的智慧與心血,擁有這樣的后臺背景,怎能不強?
太古時代的文明水準,一定遠遠超越現在,這一點從遺跡中留存的只鱗片抓可見一斑,但是太古時代也有自己的極限,至少那個時代并沒有真正的神明。王五的天賦極限,很可能就卡在神明的邊緣。
這一點金正陽無從證明,因為一直到他死的時候。王五甚至還沒跨過天關。但是金正陽卻非常肯定自己的猜測。
王五的天賦并沒有銀霜那么好。最開始進入陽成學院的時候,一度成為新生之恥,因為他與夢境之力居然是絕緣的。
后來屢次奇遇,天賦資質上的缺陷被漸漸彌補,就少有人去考慮為什么缺陷會存在。但是金正陽卻做過極深入的分析。
他的猜測是,天賦上的缺陷源于性格上的缺陷。不同于銀霜那種八面玲瓏,被那個人調教出來的孩子性格非常極端,有極端的強處也有極端的弱勢,所以王五擁有舉世罕見的盜夢術,卻連筑夢術的基礎都難以順利完成。
這種缺陷。也一定會體現在封神修行中,這一點站在神明的門檻上的金正陽有十足的把握。
進入神明的境界后,實力的增加不再是簡單的積累或者攀爬。并不是將夢境空間打造得越來越大,掌握的法則越來越多。就能成為更強大的神明。
能夠駕馭神明之力的,一定要有強大的愿力。光明神成為主神并不是因為得到了最多信徒的信仰,神力最多最強,而是因為光明神象征著大陸千萬子民對光明的強烈向往,這股意念集合起來足以改天換地。
王五卻不同,他根本沒有什么愿望,更沒有夢想。
很多人都承認,王五雖然性格有點二,但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因為他總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辦法解決問題。但同樣所有人都承認。王五這個人沒有什么真正長遠的眼光,做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或者干脆是被事情推著走。
這樣的人不可能在封神道路上走太遠。
所以金正陽才會將夢想寶珠留給王五,他希望王五能從自己的人生,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生中得到什么。
人都是有夢想的,王五,既然你已經放棄了太古時代人造人的身份,選擇了成為一個血肉豐滿的人,那么你也要學會擁有夢想。
而在反復觀看他人的人生之后,王五的確是受到了影響。
他覺得這個世界原來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操蛋。金正陽的一生是山谷大俠的一生姑且不論,但是那些黎民百姓卻各有各的苦澀,盡管也有少數幸運兒,但大多數人的一生實在苦逼得很。
王五想,這大概就是所謂制度問題。
制度有問題。理論上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如今繼承黑暗神的衣缽。日后封神高高在上,根本不必理會凡間疾苦,但是王五有個非常良好的品質。
他足夠蛋疼。
哪怕這個社會的制度和他沒有半毛錢關系,但是看的不爽,他一樣會想要出手。而現在的王五,就有了動手改造山河的。
這種,也可以稱作夢想。而有了夢想,就會變強。
當看到第十五場的時候,王五已經沉默不語,眼中卻漸漸有了火焰。
金正陽的夢想寶珠非常公平,并不會依照誰的主觀意愿,有選擇性地給王五展示人生。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隨機的,有時是質樸的農夫,有時是春風得意的商人。
更有一次是人盡可夫的蕩婦,那女子在三十歲那年創造了一項驚世駭俗的記錄,同時與三位數的男子交媾,那一次夢境結束之后,饒是王五神經堅硬愈鐵,也緩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有心情看下一個人生。
但無論如何,哪怕是這些人中最為幸福快樂,一生未有大坎坷的,也有被這個世界強奸的經歷,只是強奸的時候分外懂得享受罷了,比如那個在三十五歲就器官衰竭而死的蕩婦。
如果是以看客心態來看,這些人的人生也沒什么出奇,最多是某位蕩婦的精彩一生值得喝彩回味,但王五卻是以第一人稱完整帶入,感受可就截然不同,更何況以主觀感覺而言,他度過了幾乎千年的時光,也虧得他是人造人的底子,才沒有精神崩潰。
千年的幻夢給王五帶來了極大的震撼,當他看完最后一個人的人生后,閉上眼睛長長嘆息了一聲。
能讓王五這等沒心沒肺的看客發出嘆息,只因為這最后一人的人生實在太經典。
那人是個生于自由聯盟戰爭時期的社會底層賤民,一生受盡凌辱折磨,唯一的享受就只有欺負一個尼姑和一條大黃狗,以及強大的精神勝利法,可謂絲中的重型戰斗機。在戰爭時期,他為了能打土豪分田地,加入了軍,結果卻被帝國砍了腦袋,一命嗚呼。
這樣的人生可謂悲劇,但悲劇的根源還是在這個世界。
王五就在想,不知道這個人的人生,是真實存在的歷史,還是老金自己的杜撰。但是他無疑有著極強的象征意義,象征著籠罩世界的悲劇循環,數之不盡的人在循環中掙扎,這人只是其中之一。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這個世界已經發展了幾千年,或者上萬年,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如果有幸沒有被咕嚕同學一道格式化,那么還可以再發展個成千上萬年。
但是這樣的發展,真的有什么意義嗎?
過去幾年前間,大陸上人類的數量翻了幾倍,人們掌握了更先進的生產技術,擁有了神術,更發展出了越發高超的筑夢術,開墾了更廣闊的家園,壽命也從原始時代的人均十幾歲,一路上升至現在的接近六十歲,然而獲得夠久并不意味活得夠幸福。剛才那樣的超級絲依然是層出不窮,這個世界依然會源源不絕地制造著悲劇,被統治者是悲劇,統治者一樣沒能得到理想的幸福。筑夢師這個群體看似超脫,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如同平凡人一樣經歷紅塵中的種種。
這真是太操蛋了。
這樣下去,就算發展千年萬年又能如何?
王五皺起眉,忽然隱約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記憶已經很不清晰,因為當初被銀霜所激,他放棄了前世,選擇了今生,所以作為人造人的記憶已經非常淡薄,但他依然記得,太古時代,文明高度發達,物產極大豐富。那個時代的人口數量勝過現在百倍,世界上的殺伐戰亂卻比現在少上百倍,雖然依然存在瑕疵,卻已經遠比現在更加接近理想社會,而那個時代打破循環的關鍵是在……
王五竭盡全力回憶著,腦海中,一個模糊的圖像漸漸清晰起來。
圖案上,隱約有一柄鐮刀,一柄斧頭。
金正陽將夢想寶珠留給他,或許也是看中了這一點,或許在金正陽眼中,自己身上最有價值的,并不是筑夢師的天賦,而是太古時代的一點殘存記憶?
王五睜開眼,淡淡地對自己說。
“我要革命。”
守護在夢想寶珠旁的小玄和小雪,并不理解王五這句話到底有什么含義,革命一詞對于他們來說還有些陌生。
從語法結構來看,革命應該是一個動詞,但究竟要怎么動,動成什么樣?而且,怎么聽,怎么感覺革命一詞中包含著尸山血海。
看著此時面沉如水的王五,小玄和小雪感到有些心悸。
原來總覺得嬉皮笑臉的他令人吐血,但是一旦沉下臉來,王五卻恐怖地令人血脈凍結,連吐血都吐不出來。
兩人都在心中大惑不解:現實位面,明明只過了幾個小時,為什么王五看起來卻像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請問,革命是什么?為什么你要革命?”
玄問地戰戰兢兢,而王五則燦然一笑。
“因為革命者,戰無不勝!”
下一刻,兩只漆黑的眼眸中映出殘陽般的光,夢境空間中一道血瀑從天而降,黑暗神國在血海中浸染,好一片紅色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