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恒,照你這么說,現在干脆大家都快別干了,都坐著等著算了。”陸為民寡淡的道:“就算是主要領導有調整,領導有一些新的思路,但是更重要的還是要結合你自身的工作,一味的去迎合上級的想法意圖,忽略了自身的實際情況,那倒是真的成了緣木求魚了,越是有這種心思的干部,越不可取!”
陸為民的話讓關恒也有些尷尬。
他本來只是想要借這個話來拉開話題,但是沒想到陸為民根本不吃這一套。
撓了撓頭,關恒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道:“陸書記,您也要理解下邊干部的難處,搞工作肯定要結合本地實際情況,但是結合實際情況也是可以和上級重點抓的工作相結合相適應的,每一年的工作不可能就只有那么幾項,各項工作上邊有傾向性,下邊自然可以有針對性的進行調整,這樣一來工作出了成績,上邊也滿意,自然就是政績了。說一句不太好聽的話,現在有些領導是聽不進不同意見的,也看不慣你不按他的思路來,你工作做得再好,但是卻不符合他的口味,那就要大打折扣,這種情況我相信您也是很清楚的,我在西梁,在洛門,工作這么些年,這種情況也屢見不鮮。這和我們干部用人機制是有很大關系的,主要領導對下邊干部的提拔任用一言九鼎,他覺得你行,順風順水,你覺得你不中他的口味,那么不說投置閑散,但是起碼也是原地打旋了,所以下邊的干部,為了自己的仕途升遷,怎么可能不按照領導的思路來?”
關恒這番話也是事實,但陸為民已經揣摩出了關恒的一些想法,他覺得自己需要打消關恒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而且他也不認為關恒現在的狀態就勝任一市之長了。
“老關,你作為市委副書記,在有些問題上就要把話講透,哪怕是主要領導有些不一樣的意見,但你作為市委副書記,也一樣要盡職履責,把該說的要講到,不能因為礙于主要領導的喜好傾向就諱疾忌醫,這一點上,作為副手更要站在一個幫助主要領導提醒糾偏的角度來,我相信作為主要領導他也會理解和支持自己副手的工作。”陸為民繼續道:“你剛才說的這些情況的確存在,但是越是存在,就越是意味著我們責任重大,如果都養成了這種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心態,都抱著去迎合主要領導的心思來開展工作,也不管效果好不好,符合不符合實際需要,那工作肯定要出問題。”
“那是,那是。”關恒見陸為民話題始終沒有往自己希望的那邊靠,心里也估計到一些什么,他也知道自己調洛門的時間不長,而且在洛門也沒有做出什么特別的成績出來,陸為民才回來不久,就算是再看重青睞自己,但陸為民只是副書記,不是一把手,在重要的人事安排上,一把手才有決斷權,而陸為民,頂多也就是一個建議權。
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陸為民是不會輕易建議的,起碼,建議要有所謀,有所獲,哪怕暫時不能獲,也要為下一步做打算。
陸為民這個時候沒有回應自己的一些想法,關恒就知道這一次恐怕自己沒戲。
陸為民也覺察到了關恒內心的失落,他心里也有些感慨。
每個人在不同崗位上的表現都在變化,不能說關恒就蛻變了,或者說沒有努力了,但是關恒這兩年的表現的確平淡平庸了一些。
想當初,關恒在擔任阜頭縣長和縣委書記時的表現是可圈可點的,阜頭雖然是在自己和宋大成搭檔時打下的基礎,但是實事求是的說,只是開了一個好頭,并未真正形成氣候,而關恒在和宋大成搭檔,以及與溫有方搭檔時,阜頭保持了一個非常好的發展勢頭,可以說阜頭的旅游產業是在關恒時代做到了最好,尤其是四大古鎮的全面開發與文化影視城相結合,旅游文化產業相輔相成,融合成為一塊極具發展潛力和競爭力的產業。
現在的阜頭已經是全省當之無愧的文化旅游第一城,而且與影視城結合在一起的旅游產業其規模遠遠超出了其他任何一個地方,可以說旅游產業可以與桂林、九寨溝、張家界相比,而影視文化產業又可以與橫店相比,這兩大產業的結合使得阜頭甚至可以無視第二產業的比例不斷縮小,而僅靠第三產業就足以支撐阜頭穩穩的居于全省十強縣之中。
在2009年和2010年昌江遭遇了全球全國經濟下滑影響的情況下,一些以制造業,尤其是重化產業為主的區縣經濟增速明顯放緩的情況下,阜頭仍然保持著較高的增速,以至于阜頭在十強縣的排位甚至逆勢上行,一年上行一位,從第九躍居到了第七。
正是因為有當年自己、宋大成、關恒乃至溫有方等人持續多年的努力,才使得阜頭這么些年一直保持著強勁的發展后勁,也才有阜頭的今天。
但是關恒的仕途輝煌似乎在進入副廳級干部之后就開始暗淡起來。
在西梁擔任紀委書記期間似乎就很平淡,沒有什么特別突出的表現,當然,你也可以說紀委這條線本身就不好出成績,要出成績只有兩方面,一方面是查處力度大,拿出了輝煌戰果,但這往往意味著本地干部的監督機制出了問題,另外一方面就是要在監督機制創新上做文章,而在這一塊上就不容易了,涉及到體系制度的創新,約束因素很多。
如果說在西梁擔任紀委書記期間缺乏機會,表現一般,那么到洛門擔任市委副書記就應該是一個機會了。
洛門是資源和人口大市,經濟狀況也較為平均,作為市委副書記是完全可以有所為的,但是組織部對關恒在洛門表現考察而很一般,評價也較為中性,這種情況下你想要指望再進一步,就有些難度了,尤其是想要擔任一地主官,那就更不容易了。
“老關,這一輪人事調整涉及面雖然大,但是方案的一些主干框架已經確定下來了,你的情況我心里有數。”陸為民沒有再說下去,轉開話題,“把現在手里的工作做好,我說了,作為市委副書記,要體現自己這個角色的風格和分量,既不要成為大家心目中的釘子,但是也不能淪為人云亦云的角色,那你這個市委副書記就失去了意義,我的話,你好好琢磨琢磨。”
在關恒走了之后,陸為民也很感觸。
關恒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雖然失落是免不了的,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在陸為民看來,關恒在精神上有些逐漸開始掉隊了,雖然他比呂騰還小一歲,但是呂騰的銳氣和闖勁卻比關恒強不少。
一個領導干部,如果安于現狀,或者沉迷于享受權力,那么也就意味著他到頭了。
缺乏了銳意進取創新突破的勁頭,喪失了追求更高目標的意愿,只看到成績,看不到不足,這樣的干部在開展工作上就會得過且過,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在競爭日益激烈的情況下,你怎么能夠帶領一方干部群眾工作突破窠臼,取得佳績?
昌江現在在全國位置比較尷尬,比起西部除了四川之外的諸省,昌江要高出不少,在中部地區也居于中上游,次于河南、湖南、湖北,比起前世來,宋州的崛起已經徹底改變了昌江的地位,昌江目前也只是略低于湘鄂兩省,但是已經超越了昔日最強勁的對手——皖省。
現在湘、鄂兩省發展速度也很快,原本在2008年,昌江一度無限拉近了與湘鄂兩省的距離,但是在2009年和2010年之后,距離又有拉大的跡象,這也迫使昌江省委不得不正視省內各地市州的發展狀況。
這一輪的人事調整也就是圍繞這個核心問題來進行的,如果不具備改變一方的能力,陸為民也不敢輕易推薦,像關恒,陸為民就不認為目前關恒具備了這份能力,但是呂騰,他就有這個信心。
在很多人眼中,這當官嘛,誰都會,這話也不錯,但是當一個庸庸碌碌的官,和一個敢于挑戰突破創新的官,或許短時間內看不出來,但是兩三年后,你就能看出之間的巨大差距,意識、理念、眼光、魄力、執行力,這些因素疊加起來,通過主要領導手中的權力和資源來無限放大,就會在兩座城市之間形成一個巨大鴻溝。
所以,陸為民不能在這種事情上“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