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國釗輕輕的摩挲著紫砂茶盅蓋子,默默的思索著。
這個茶盅是他來昌江工作時一位浙省的朋友送的,據說是正宗宜興紫砂,要論價值說不上多貴,卻難得是一份心意,所以在昌江工作期間,只要是在辦公室,他都是用這個茶盅泡茶。
省內的格局已經日漸明朗了,對于自己的去向,尹國釗是清楚的,一屆任滿,他的年齡也差不多了,該到全國人大某個專委會去任主任委員或者副主任委員了,無論正副,都依然會保留正省級,關鍵在于省內下一步的動向。
奚春秋的離開有些出人意外,但在尹國釗看來是有征兆的,如此態度鮮明,如此活躍積極,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如果奚春秋真要留下來接班,就不會有這樣的表現,正是因為要走,他才可以丟開一切來看待問題,也才可以沒有任何束縛的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表明態度和干事情。
中央的態度也開始明朗,秦寶華擔任省委副書記卻沒有接黨務,在這之前也是和尹國釗與陸為民通過氣的,這相當于是一個提前鋪墊,為秦寶華接任省長做準備。
在這個問題上尹國釗有些遺憾,他原來是希望由唐天濤來坐這個位置的,當然他也知道有點兒理想化了,當陸為民出任省長唐天濤卻未能接任副書記而是奚春秋來時,尹國釗就知道唐天濤恐怕還欠了點兒火候。
不過這一次唐天濤也應該要離開了,具體去哪里也很快就會見分曉。
隨著自己離任,昌江會迎來一波空前的人事調整,但這對昌江是好是壞還很難說,不過這好像也和自己關系不大了。
對自己的去向尹國釗不是太關心,自己的仕途生涯已經過了巔峰,接下來就是以旁觀者的身份來坐看了。
但這并不意味著自己就不關心昌江的問題了。
這里仍然有自己關心的人和事。
人是指聞一舟和潘曉良,而事就是蠡澤新區申報國家新區的批復以及下一步的發展。
雖然尹國釗也承認蠡澤新區的發展是陸為民起了大作用,但是這畢竟是自己擔任省委書記期間建立起來的,自己也一樣為蠡澤新區的規劃和發展獻計獻策出力良多,尹國釗可以很自豪的拍拍胸脯,如果沒有自己不遺余力地對蠡澤新區的支持,蠡澤新區是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就的,起碼在進度和力度上都要差得多。
現在蠡澤新區隱隱有繼浦東新區、濱海新區、兩江新區之后的第四個國家級新區的味道,但是卻面臨著諸如粵省的南沙新區、川省的天府新區和甘省蘭州新區等同樣發展很快的新區,已經獲批但是性質卻不太一樣的舟山群島新區并沒有在考慮范圍內,因為那是一個以海洋經濟為主導的新區,從目前形勢來看,更多的像是一個探索性質的試驗區,遠遠談不上像濱海、兩江這一類較為成熟的新區。
尹國釗希望能夠在未來兩三年內看到蠡澤新區能夠以一個強有力的方式崛起來帶動整個昌江經濟的發展,這也成為他心中揮之不去的一個夙愿。
而在人的問題上,尹國釗也一樣有一些想法。
在尹國釗看來,既然秦寶華接任省長這一布局已經確定,那么聞一舟完全可以接任奚春秋離任后空缺下來的省委副書記,這不完全是他個人私心問題,聞一舟的表現當得起,連陸為民也一樣對聞一舟的表現相當認可,這一點在中組部考察組下來考察時,以及尹國釗在主動向中央相關領導匯報時,都專門談過。
在這個問題上,尹國釗認為中央還是比較認同自己和陸為民這個一致性的意見的,所以他也比較滿意,但是潘曉良的問題稍微復雜一些。
潘曉良的表現可圈可點,但是資歷卻是太淺了一點,雖然陸為民也對他的工作比較滿意,但是你要說潘曉良就能接任惲廷國的常委副省長的班,還有點兒力有未逮,而且從目前的政治風向來看,省政府中常委人數又有一個消減過程,很多省已經不再設常委副省長這一職務,而統戰部長進入常委則日益成為常態,所以現在由粟海荃兼任的統戰部長這一情況也要改變。
想到這里,尹國釗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人生不如意十之,自己希望自己看重的人都能有一個更好的前程,這種愿景是好的,但是卻往往很難實現,聞一舟和潘曉良都算是出類拔萃的,但是這是在自己眼中,陸為民怎么看?中央怎么看?
更何況走到這個層次上,哪一個又是弱者,竟爭之強也是前所未有,中國本身就是一個官本位的社會,在精英階層都渴望通過仕途上的表現來證明自己時,這種競爭就更顯激烈。
雖然知道這里邊的難度很大,但是尹國釗還是準備盡自己所能為他們爭一爭,起碼自己要盡早責任,向中央推薦優秀的干部也是自己這個尚未卸任的省委書記的職責,這也同樣是站好最后一班崗的表現。
“我不認為這有什么。”陸為民淡淡的抿了一口茶,“曹朗,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他現在是省委書記,向中央推薦干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嗯,也是他工作職責范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負責任的表現。”
“你這么看?”曹朗眉峰一聳,“作為即將卸任的省委書記卻想要布局下一屆的班子,這好像不是太正常吧?”
“誰說他要卸任了?”陸為民橫了一眼曹朗,語氣仍然清淡,“什么叫布局下一屆班子?你這話里陰謀論的味道咋就這么濃呢?我可以開誠布公的告訴你,他提的兩個人選,我都是認同的,當然在推薦方式和方向上未必完全一致,但是不容否認的是這兩位都是非常出色的干部,你不要認為誰和誰曾經共事過,是不是里邊就只剩下私誼而忽略了工作?這種心境就不夠寬廣,難道說我和你在藍島共事也是私誼遮蓋?不是嘛,你沒做好的,我也不一樣給你指出來了,你不同意我的意見,不也一樣在常委會上提出異議?我看你現在的心境就還不夠,還得要打磨陶冶兩年。”
曹朗翻了一個白眼,“我能和你比?你現在都是省長奔書記的人了,國內最年輕的省長,嗯,下一步就是最年輕的書記了,我呢?嘿嘿,在副部級干部里算是年輕的,但是比我年輕的也不少,我知道我還欠火候,但是我不認為我剛才說的就是什么心胸不夠寬廣了,我是就事論事。”
陸為民搖搖頭,一時間沒有說話,似乎是在認真的斟酌言辭,好一陣后才慢慢道:“你不了解尹國釗這個人。嗯,要說一個人沒有半點私心,很難,嗯,包括你我在內,都無法徹底摒棄杜絕,但是我們能做到的就是把其牢牢控制住,不至于影響到我們的理性判斷,這一點上我自認為還是勉力能做到。尹國釗這個人,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毛病,比如固執,目光有時候過于狹窄,思維不夠寬,看問題太單一,嗯,接受新思維新理念的速度也慢了點,但是有一點我還是很佩服的,那就是認定的事情堅定不移的做下去,自己不擅長的事情他能夠很放手的交給其他人去做,在胸襟上,在執行力上,都值得夸贊,而且這個人來昌江,也是抱著一番想要把昌江發展搞起來的雄心,不像有些人總是盤算著個人利益,尹國釗不是這樣的人。”
“你就以此判斷他的所作所為沒有私心在里邊?”曹朗斜睨了陸為民一眼,反問道。
“不完全是這樣,聞潘二人頗得他賞識,這也正常,能夠在工作中給他很大的支持,這本身就可以說明許多,志同道合,同志這一詞不也就是得名于此么?這種情況下,他覺得理念觀點相近,且又有能力,他作為省委書記又為什么不能向中央推薦呢?我不認為他這樣的舉動有什么不妥,而且他也是和我碰過頭表明了他的態度的,我未必完全認同他的觀點,但是我會尊重。”
陸為民的這一番話讓曹朗頓時有點兒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站的這個角度說話已經很多有點兒省委書記的氣勢了,起碼曹朗的感覺是如此,自己還不到這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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