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志遠的這一手茍治良早有預料。
經過這兩年里的接觸,茍治良已經逐漸摸透了李志遠的性格,準確的說,李志遠和夏力行相比的確要差一個層次,像這種事情如果夏力行認定的事情,他絕不會態度模糊的聽憑下邊人去胡亂猜疑,一旦醞釀成熟,便會果斷的提上會研究,聽取各方意見之后,只要沒有出現重大爭議或者問題,夏力行自己就會表明態度闡明理由,一錘定音。
哪會像李志遠這樣含含糊糊的作態,沒有一點擔待。
這樣不但會助長反對一方的氣焰,而且也把他自己的性格弱點暴露無遺,在他看來安德健之所以這樣態度強硬,經常和自己這個地委副書記態度相左,很大程度上也就是李志遠這個地委書記在許多事情上“過于民主”,導致權威喪失,才會有這些問題。
像郭洪寶進入地委委員推薦這個程序問題上一樣,李志遠也是態度含糊,自己反復才做通對方工作,但是地委會議上孫震以郭洪寶擔任豐州市委書記時間太短,建議暫時擱置推薦,等一段時間再來考慮,李志遠立即就有些搖擺不定了,而當常春禮和安德健附議之后,李志遠就變得“從善如流”,立即同意暫時擱置,這讓之前已經和章丘育、周培軍、藺春生通過氣的茍治良氣悶無比,
在茍治良看來李志遠這種性格的確是個很好的秘書長的料,但卻不適合當一把手,重大問題上缺乏一言而決的魄力,這怎么能行?
一件事情一個問題,地委這么多委員,成長經歷和世界觀人生觀怎么可能都完全一樣一致,自然對事情問題的看法上也不可能完全一致,有爭議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是激烈一些。那也在情理之中,作為地委書記,你就是要綜合各方意見,最后拍板決定。這是你作為地委書記的權力和義務,怎么能顧左右而言他,讓別人來幫你說出內心想法?
前期的醞釀和討論固然可以各抒己見,相互協商,但是最后一個環節上,那就要體現一把手的權威,這是茍治良當了那么多年豐州縣委書記得出的經驗。否則你只會被別人小覷,甚至淪為一個其他委員分量相若的角色。
在這一點上,茍治良覺得夏力行是拿捏得最好的,其次就是現在的黎陽地委書記尚權智,只不過比起夏力行那種于不動聲色間定乾坤的手段,尚權智的風格更顯得有剛烈殺伐之氣,讓人畏多于敬,但在掌控大局這一點上尚權智并不比夏力行遜色多少。
正因為有了這兩個對比。才讓茍治良內心深處對李志遠很有些不屑。
像今天這種事情,李志遠又來玩這一套,讓自己在地委會議上跳出來。這至于么?一個連專員或者組織部長意見都不敢反對的副書記,也配叫副書記?那自己真還不如去當藺春生那一角算了。
就在茍治良內心深處有些鄙屑李志遠的時候,李志遠也一樣有些輕看茍治良。
在李志遠看來,茍治良在人事上的權謀之術可謂老辣深沉,但是卻缺乏作為地委副書記的大家之氣,準確的說,更像是一個山大王在玩圈子游戲。
玩圈子游戲這很正常,每一個群體中都難免會有山頭派系,感情深淺、觀點近遠、各種淵源等諸多因素都會成為形成山頭派系的因素,但是李志遠覺得這些都不能作為干擾影響工作的主導因素。在同等情況下你可以考慮這些次要因素,而不能以此來作為一項工作一件事情的先決因素。
作為地委副書記,作為自己在管人事上的副手,你要考慮的不僅僅是如果打壓削弱和觀點意見不一致的其他地委委員們的影響力,而更要考慮這件事情是否對整個大局工作有利,如果缺乏了對這一點的把握。那么李志遠覺得這個地委副書記就不合格的。
李志遠自認為自己在研究工作考慮問題是也不能免俗,一樣會摻雜個人感彩,但是至少自己在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上自己還是能把持住的,像一個縣長人選,也許就要決定一個縣幾年內發展的步伐速度,雖然他并不喜歡陸為民這個人,如果在有同樣合適的人選問題情況下他肯定會選擇另外一個人,但是如果在沒有合適人選的情況下,他寧肯選擇陸為民,而不愿意去濫竽充數湊合安排一個人,在這一點上他李志遠自認為還是做得到。
當然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還不至于在一個位置上只有那么一個合適人選,再怎么也能跳出三五個差強人意的角色來,但是這一次略有不同。
雙峰目前發展勢頭還不錯,常春禮也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幾次,說雙峰這一個窮鄉僻壤能在招商引資上做出了相當可喜的成就,陸為民功不可沒,雖然人年輕了一點,但是在雙峰這種保守思想濃厚又被耽擱了好幾年的縣份上,需要一個有沖勁闖勁,敢于大膽做事的角色來拼一下,否則這剛剛起來的勢頭也許又會落下去。
如果不是知道常春禮這家伙性格很特立獨行,與茍治良固然格格不入,和安德健之間關系也一直不太好,與孫震之間也是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李志遠都要懷疑常春禮和安德健之間是不是有什么勾連了,所以李志遠有時候也不得不斟酌一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還需要常春禮這樣一個愣頭青似的角色時不時來攪合一下,有時候還能起到打破僵局的妙用,至少他感覺常春禮對他這個地委書記還算是比較尊重的,在很多時候常春禮對于他的話也還能聽得進,不想對其他人那樣肆無忌憚,有啥不滿意的話就直接扔出來,無論是孫震還是茍治良都有好幾次被他那張嘴巴弄得差點下不了臺。
所以在這個人選問題上,他還需要權衡一下……李書記,這算什么事兒?!”常春禮一聽李志遠把話語意思透露出來,就大為光火,“老茍搞些什么莫名堂的事情?不就是孫震和老安沒有同意他提出來的推薦郭洪寶作為地委委員候選人上報省里心里不痛快,這會兒就要找個由頭惡心一下老安么?這也太不講大局了!”
“春禮,說話注意一些,不要把老茍想得那樣淺薄不堪,我覺得老茍的意見也沒啥不對,徐曉春在南潭擔任常委和副書記多年,當初協助安德健同志工作也很有亮點,擔任雙峰縣長也是一個很合適人選。”
李志遠有些頭疼,他沒想到這事兒孫震和安德健那邊還沒有反應,常春禮卻鬧騰起來。
“李書記,我不信你看不出這里邊的道道。老茍我太了解了,從老黎陽地區時我就和他打交道,這人就是護犢,在豐州縣擔任縣委書記時候就豐州縣就號稱獨立王國,針插不入水潑不進,聽不得不同意見。那時候除了夏書記和尚專員的意見他還尊重一下,其也就只有老唐的話他勉強還能聽聽,其他副書記副專員等人他是符合他意圖的就聽,不合他意的就置之不理,郭洪寶的事情和雙峰縣長人選問題有多大關系,不就是故意要挑起徐曉春和老安之間的隔閡么?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不成了睚眥必報,這像話么?!”
常春禮才不管那么多,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兒的給你倒出來,他早就對茍治良的一些做法看不順眼,甚至也對安德健和茍治良私下里的一些交易也看在眼里,這郭懷章不就是茍治良的女婿么?何德何能,做出了什么成績,就能從王自榮的一秘書就直接到經開區管委會擔任副主任?
這事兒讓他對安德健也有些看法,先前還以為是安德健要在郭洪寶的事情上和茍治良做交易,沒想到最后孫震和安德健都反對將郭洪寶作為地委委員人選上報省里,他心里才算是稍微舒服一點,沒想到茍治良居然在陸為民的任命問題上做文章,而且用這么一招陰損招數來對付安德健。
雖說常春禮和安德健也沒啥交情,他也知道陸為民和安德健關系不淺,但是陸為民給他印象很好,尤其是在這一次邵涇川考察雙峰時,雙峰的表現給邵涇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同樣也讓常春禮印象很深,這也算是給他這個分管經濟工作的副書記長臉,尤其是在豐州和古慶以及開發區這些縣市區表現不佳的情況下,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加之有常春來這層關系,所以常春禮并不介意在這件事情上要橫扯一嗓子,要弄得不愉快,那就大家都別想安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