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政沒想到陸為民早就到了。
他自己來得還算早的了,會議是政法委這邊在安排布置,他也沒在意,只是麻書記突然要求公安局挑選幾個漂亮女精來發一發獎牌,說要把儀式搞得隆重一些,據說是因為縣委陸書記要親自參加。
“陸書記,你來了多久了?怎么這么早就過來了?”劉國政含笑坐下,他和這位新書記打交道機會不多,上一次陸為民來縣公安局調研,縣局準備得很充分,但是陸為民卻只坐了半個小時就走了,雖然后來縣委辦主任章明泉解釋說是地區來了領導,但是他和焦挺之都感覺到似乎這位新書記對公安工作不夠重視。
不出劉國政和焦挺之所料,后來陸為民便再沒有來公安局,這半年時間里焦挺之也很少有機會見到陸為民,他就更不用說了,頂多也就是幾次會議上見個面打個招呼。
焦挺之幾次準備去匯報工作,不是陸為民不在,就是陸為民沒有時間,要不就是湊著機會匯報一下專題工作,綜合性的全面匯報愣是沒找到機會,這讓焦挺之也很郁悶。
劉國政和焦挺之關系處得不錯,焦挺之也是一個做實事的人,性格豪爽,也很合他的脾氣,兩個人搭檔也挺默契,但這些年縣財政情況不佳,縣公安局又是全縣僅次于教育局的第二號大局,這預算經費每年都是欠缺,每年年底都是捉襟見肘,但都沒有今年情況困難。
今年書記、縣長、分管組織人事的副書記和分管財政的常務副縣長全換了,宋大成還好一點,原來就有交道,但縣委書記、副書記和常務副縣長都是外邊來的,以前不認識,加上好像新來縣委書記對縣局在處理臺商圍堵事件上的方式不太滿意,局里邊的工作似乎也就一下子有些停滯下來的感覺了,連地區公安處一些領導都在問他是不是縣局這邊和縣委關系沒怎么處理好,弄得他和焦挺之都有些壓力。
“嗯,來了一會兒了,聽你們的人談了一會兒,深受教育,深有感觸啊。”陸為民說的倒是實話,剛才那幫縣公安局的女精們的對話他也是聽了個明明白白,這種無心之談才是最真實的,他也沒想到縣公安局情況已經到了那么拮據的地步,再回想一下,好像何明坤也的確和自己說起過焦挺之想要匯報工作,但是不是遇上自己要到昌州或者豐州,就是遇上要接待考察團,反正就是時間不對,自己也就往后推了,這一推就一直推到了現在。
“啊?!”劉國政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已經走到門口的佟舒、楚凡幾女,卻見佟舒和楚凡幾個人都是呆若木雞,面無血se,顯然是剛才這幾個丫頭在陸書記面前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難聽的話,雖然陸為民面se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當縣委書記的人,豈能沒有點城府,只怕是說得再難聽,這會兒也是面帶笑容如沐c魂風了。
劉國政臉se一下子就yin沉下來,這個佟舒,自己還覺得這女子挺有頭腦和涵養,識大體顧大局,而且政治覺悟也頗高,哪怕有些風言風語說這女子長得太漂亮,自己也沒在意,把她當做后備干部在培養,焦挺之也很認同,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陸為民并沒有注意到劉國政臉se的變化,自顧自的道:“剛才我在一邊上聽你們局里同志說了一些情況,對了,就是那位小佟,國政,你讓她留一留,正好還有幾分鐘,也聽一聽你們基層同志對縣委的意見。”
劉國政臉上烏云密布,狠狠的剜了面se蒼白的佟舒一眼,努力平復自己內心的怒意,“佟舒,你過來,其他人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佟舒默然無語,只得低垂著頭走了過來,看見政委冰冷惱怒的目光,不敢作聲。
“坐吧。”陸為民又吃了一個橘子,這嘴里還真有些渴了,中午喝了幾杯酒,所以也就多吃了連個橘子,看在佟舒眼里覺得這個狗屁書記就是一副酒囊飯袋的模樣,連買的幾個橘子都吃個不休,哪有這樣的縣委書記?
“陸書記叫你坐,你就坐。”劉國政狠狠吐出一口悶氣。
“國政,剛才這位小佟和其他幾位同志在外邊談了許多,我聽了很受觸動,看來我是有些官僚了,老焦找我幾次匯報工作,我都因為有其他事情耽擱了,我這里要檢討一下,一切都不是理由,是我這個縣委書記官僚作風嚴重,工作沒做到家了,……”
劉國政和佟舒聽得陸為民這么說,心里都更是一緊,看來這位年輕縣委書記是被傷面子傷狠了,所以才會說這番反話,只是這家伙說話說得中正平和,貌似半點火氣皆無,但這往往就是憤怒到了極至的表現,這個時候劉國政倒也就平靜下來,事情出都出了,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可挽救,只有等到ri后找機會來彌補了。
“對不起,陸書記,這一位是我們政工科副科長佟舒,她人年輕,不懂事,有些話不知道分寸輕重,下來之后我會好好批評她們幾個,……”劉國政斟酌著言辭,一邊觀察著對方臉se,“佟舒,你還不向陸書記道歉?你是怎么一回事兒,都是局里中層干部了,一點政治覺悟都沒有,……”
佟舒還從來沒有被劉國政這樣聲se俱厲的批評,眼圈一下就紅了,眼淚也就涌了出來,好容易強忍住淚水沒有當著人面流下來,顫聲道:“對不起,陸書記,我……”
“什么對不起?”陸為民一愣,這才看二人臉se,反應過來,“嗨,國政,我說你是怎么一回事兒?我和你說正事兒,怎么,你以為我在和你說反話不成?”
“啊?!”劉國政和佟舒都有些不敢置信,抬起目光望著陸為民,陸為民看佟舒那張俏臉珠淚盈眶,櫻唇微張,一臉震驚表情,心里一顫,卻正se道:“你們是不是也把我的心胸想得太狹窄了一些吧,就說了一些現實情況,難道我都不能接受,小佟,你們剛才說的縣公安局的情況是否屬實,是不是有很多民精的帳都沒有錢報?是不是刑精隊汽車壞了沒錢修,油錢無法解決?還有法院和檢察院那邊的情況是否也是如你們所說?”
看見陸為民清冽的目光直視過來,佟舒的心下意識的一動,嘴里卻半點不含糊:“陸書記,我敢以我人格保證我們局里的情況絕對是事實,至于檢察院和法院那邊的情況,我只能說我們是聽到她們這么說的,但是否真實,我不能保證。”
聽得佟舒這么回答,陸為民很滿意,這個女子說話很有條理分寸,保證自己公安局里邊的情況真實,檢法兩家情況只保證她是聽到這么說了,但具體情況是否真實她是局外人,不敢打包票。
“唔,國政,這事兒說到這里,你和老焦說一聲,年前,也就這兩天吧,我抽半天時間帶關恒、老麻和趙立柱以及蒲燕到你們公安局搞一次調研,你們準備一下,主要把你們存在具體問題和困難歸納一下,向縣委縣府做一次匯報。”
“下面請縣委書記陸為民同志為我們作重要講話,大家歡迎!”縣委政法委副書記秦守軍話音一落,場下立即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照理說鼓掌歡迎應該是發自內心,剛才守軍書記還專門說一聲要大家歡迎,看來守軍書記是早有準備,為啥,害怕我這個縣委書記登臺講話,掌聲稀稀拉拉,我臉上沒面子啊。”陸為民一說話就讓整個場面都緊張起來了。
這話是啥意思?坐在陸為民周圍的公檢法司四家領導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陸為民說這番話的意思,只有坐在下邊第一排的劉國政大略知曉陸為民話語里的含義。
“我為什么這么說?因為我估計這掌聲雖然響,但是那都是在守軍書記逼迫下的,或者說要求下鼓掌,很多人內心并不愿意,甚至可能下邊還有同志內心在罵娘,這事兒我也干過,做臺下聽見臺上領導高談闊論,口若懸河,卻解決不了自個兒實際問題,我不敢當面罵娘,內心也一樣要罵娘的,所以我能理解。”
陸為民這話一說出口,下邊氣氛都是一緩和,有些人都笑了起來,不少人都覺得這個縣委書記有些意思,至少敢說實話。
“政法委麻書記請我參加這個總結表彰會,本來我不想來,因為我覺得各人工作自己抓好,我這個當縣委書記的沒有必要到處冒充內行指手畫腳,說一大通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或者說是改個頭子到處通用的廢話,今年全縣各系統各單位總結會,我只參加了一個組織系統總結會,然后就是政法系統總結表彰會,為什么,因為黨管干部,黨要管黨,黨要管槍,這是原則!”陸為民提高調門。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