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力行聊了幾句之后,陸為民也簡單匯報了一下宋州這邊的情況,夏力行倒不太在意,大概是對自己這個秘書很是放心,只是讓陸為民遇事看問題考慮周全一些,其他倒沒多說什么。
看見陸為民擱下電話,蕭櫻才松了一口氣。
前面是誰來的電話,蕭櫻不清楚,但是從陸為民對對方的稱謂上來看,應該是比陸為民身份更高的,像是某個市的市長,蕭櫻對省里邊的情況并不了解,所以也無從判斷,但那個“定庵市長”肯定不是什么縣級市的市長,而多半是比宋州條件還要好的城市市長。
只是那邊好像是在為孟凡英說項,蕭櫻再是不怎么過問宋州市里邊的事情,也知道孟凡英是什么人,也知道陸為民出任宋州市委政法委書記之后,誰會最睡不安枕。
至于后面那個電話,蕭櫻卻能猜出多半是陸為民的老上司夏力行夏書記,現在好像是農業部的副部長了。
陸為民并不避諱自己,這讓蕭櫻也很滿足,其實女人的心思很微妙,這種無意間的親疏就能讓她們對你的感覺大不一樣。
等到陸為民把電話打完,蕭櫻這才溫婉的笑道:“還說我不來你這里,看看你多忙,就這一會兒都接了兩個領導的電話,我來不是耽擱影響你了么?”
“你影響我什么了?”陸為民淡淡的道:“就兩個電話而已,這不就完了?”
“這兩個電話很重要吧?這么容易就了結了,不是哄我么?”蕭櫻搖頭不信。
陸為民看了蕭櫻一眼,笑了起來,“看來你也對咱們宋州的情況很關心啊,是害怕我吃不消受不了,還是覺得我這根攪屎棍又要在宋州這塘水里攪起一番風浪來了?”
蕭櫻抿嘴淺淺一笑,丹紅的櫻唇一噘,如彩筆一點那般勾魂奪魄,伸手攏了攏額際的發絲,少婦宜人的風韻便隨著這不經意的伸手一攏浸潤出來,“哪有這樣形容自己個兒是攪屎棍的?”
“嘿嘿,恐怕不是我自己這樣形容我自己,只怕市里邊和下邊區縣里邊有不少人現在都把我視為攪屎棍了,不過這攪屎棍也有攪屎棍的用處,沒這攪屎棍,你怎么知道這表面的一層耀眼金玉下邊遮掩的全是腐爛不堪臭不可聞的狗屎?我這根攪屎棍總能起到把表面這層遮羞布戳破,讓大家正視下邊這一攤狗屎堆的現實,比那些個蹲在狗屎坑邊上大唱濃香撲鼻贊歌掩耳盜鈴的角色,比那些還在不停制造大糞的垃圾敗類,是不是要好得多?”
陸為民不以為意的冷笑了一聲,“領導需要我這樣一根攪屎棍,所以我才能兼任政法委書記,你以為領導讓我兼任政法委書記是覺得我收入低了,為了讓我拿雙份兒工資不成?”
蕭櫻聽出了陸為民話語里隱藏的一絲深意,她心里有些發緊,不是說陸為民和尚權智關系相當密切么?怎么卻總覺得陸為民好像對這一點看得很透而且還有些保留呢?
“為民,是不是你當這個政法委書記壓力很大?”蕭櫻臉上浮起一抹關心的神色。
在文化局那邊,她也聽到了不少關于陸為民兼任政法委書記的“內幕消息”,甚至包括魏如超和令狐道明也都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談及了陸為民兼任市委政法委書記這個事兒,都覺得陸為民去接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意義不大不說,很有可能還會給他自己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政法委書記看上去掌管公檢法司政法部門,但是實際上公檢法司獨立性很強,除非你在這些部門里有可靠而具有影響力的幫手,否則你想三五兩下就把這些部門握在手中為己所用基本不可能。
而現在宋州局面波譎云詭,雖然看似尚權智把陸為民推上市委政法委書記位置,而且陸為民也的確短時間內就拿出了像樣的戰績,但是馬德明受狙擊黯然落馬的先例還赫然在目,陸為民一腳踩進這個深水坑,讓那邊的火力都一下子集中在了他身上,相比之下,尚權智也好,童云松也好,陳昌俊也好,要面臨的壓力就小了許多,甚至可以以一種中間仲裁人的身份大模大樣的來替雙方拉拉架。
“嘿嘿,沒壓力沒挑戰性的工作那還有啥意思?”陸為民咧嘴一笑,“我這人就喜歡這個道道兒,玩的就是心跳,杜雙余倒下了,下一個會是誰呢?我估計很多人現在都在惴惴不安,很多人都要睡不安枕,很多人都恨不能拿支槍埋伏在市委大門外,我一出門就給我一樣,轟死萬事大吉呢。”
“別瞎說!”蕭櫻聲音都有些變了,宋州社會治安的混亂狀況她來宋州快一年了也是深有體會,蘇譙旳刀,梓城的炮,這話流傳四方,就算是宋州市區也時不時有惡性案件發生,不敢說像香港錄像那樣夸張,但是群毆砍殺和涉槍案件并不鮮見。
“不算瞎說,真要逼到有些人走投無路時,可能還真有人會鋌而走險,不過聰明人都應該清楚,一槍把我崩了,也改變不了大形勢,逆流而動永遠只會被淹沒。”
陸為民搖搖頭,從這個角度來說,陸為民也不能說尚權智要收編孟凡英就是錯的,而恰恰說明尚權智也相當會審時度勢。
陸為民從茅定庵的話語里就知道茅定庵篤定孟凡英能搞定尚權智,這才給自己打電話,否則他根本就不會來浪費口舌。
公安系統特殊,垂直領導的力度相對較強,孟凡英本身就是公安出身,在蘇譙當了多年縣公安局長,后來又兼縣委政法委書記,跟隨著劉敏知到市公安局當常務副局長、局長,加之他手腕也很厲害,這么些年積淀下來的隱形實力要想短時間內根除不太可能,而宋州當前的形勢隨著自己這根攪屎棍的攪合,已經越發繃緊了,甚至可能出現擦槍走火的可能。
收編孟凡英,給孟凡英一條路走,可以避免孟凡英狗急跳墻孤注一擲,畢竟孟凡英還不算黃俊青、徐忠志和龐永兵他們的嫡系,他們之間還隔了一層劉敏知,正好在這種形勢下把孟凡英拉過來,可以說感覺黃俊青、徐忠志和龐永兵拉攏孟凡英的同時,也讓這邊的底氣更足。
當然孟凡英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去投向黃俊青、徐忠志他們,誰都看得出來雙方的局面此消彼長,此時要冒然去投那邊,無疑是自尋死路,大勢壓人,要想逆轉大勢,非有逆天之能不可,連梅九齡都沒有能保住劉敏知,孟凡英不會看不清這一點,所以才會不遺余力的通過各種渠道來尋找投靠的門磚。
但陸為民始終對尚權智悄無聲息就已經把孟凡英拉入麾下有些難以接受,雖然茅定庵在電話里的話說得很漂亮,不超出原則,但是陸為民對這一點并不太接受。
孟凡英的問題程度不是茅定庵可以保證的,甚至也不是孟凡英可以保證的,但是茅定庵卻能很肯定的來直接找自己,這也就意味著,無論孟凡英如何,至少尚權智那邊已經是搞定了,而茅定庵之說以說那番漂亮話,也許是從安德健或者夏力行那里知曉了一些什么,才會給自己一個面子拿出那番說辭而已。
自己明知道如此,還不是接受了,這算不算是自找臺階下呢?陸為民不無惡意的自我猜測道,也許人都不得不面對現實,然后或心安理得或心有不甘的接受現實。
“為民,你自己也要小心,萬一真有人起了壞心,……”蕭櫻是真有些害怕了。
陸為民這一才上政法委書記,就把澤口縣公安局局長、副局長給拿下,順帶還拖下一個副縣長,今兒個在全市組織工作會議上拿下蘇譙縣委書記更是震得全市上下一片嘩然之后又噤若寒蟬,她在文化局里聽到魏如超和令狐明道都是唏噓不已,這才有些坐不住跑到宣傳部這邊來,沒想到還真碰到了陸為民回來了。
陸為民何嘗不知道自己現在坐在了靶子上,話說回來,尚權智憑什么把政法委書記交給自己?連這點風險都不敢承擔,你又有什么資格走入他的核心圈,又憑什么坐擁宣傳、政法兩大口的大權?
當然,讓自己坐這個位置,讓自己來替他們披荊斬棘的開路,不給自己足夠的甜頭也不行,這就是一個等價交換,對于這一點,陸為民看得很清楚,現在自己已經給尚權智端出了足夠誘人的一盤大菜,就要看尚權智會給自己分多少羹了。
陸為民相信尚權智在現在還是會給自己一些甜頭的,但是隨著局勢的變化,后續的甜頭會有多少,還得要看自己的表現以及尚權智對自己信賴程度,而這兩者又相輔相成,就是在這種相輔相成的前行中,看看自己能走得到什么程度。
“好了,別太擔心,我心里有數,晚飯我把達金叫上,就我們仨,一起吃飯吧。”陸為民擺擺手,示意蕭櫻不用太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