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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山集團?尚權智吃了一驚。
麓山集團是麓城縣的一家鄉鎮企業,也是屬于紡織染整一體化的綜合性紡織企業,近年來面對紡織行業不景氣,這家鄉鎮企業卻是逆勢崛起,發展速度非常快,在麓城縣已經成為鄉鎮企業中的頭牌。
尚權智去年曾經視察過這家企業,還有些印象,目前規模好像也不小,職工好像也有幾千人了,當然工人主要是當地勞動力,只不過比起一紡廠和二紡廠來,這家企業的規模和底蘊還是遠不能比的,換了幾年前,只怕根本就沒有打上一紡廠和二紡廠的眼。
更為重要的是這家企業是鄉鎮企業,還是地處縣里邊兒的鄉鎮企業,鄉鎮企業要想兼并國營企業,而且是比自己大得多的國營企業老大哥,這簡直比蛇吞象還要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為民,麓山集團好像是鄉鎮企業吧?聽說這兩年發展是很快,不過你覺得他們吃得下一紡廠和二紡廠?”尚權智沉吟了一下,“不說企業性質,只是規模上一紡廠二紡廠任何一家都要頂麓山集團兩三個吧?麓山集團如果要接手一紡廠或者二紡廠,它消化得了么?”
“尚書記,相比您也知道我去麓山集團調研過兩天,我和麓山集團的管理層也接觸了幾次,感覺他們管理層這幫人很有想法,目前壓錠主要是針對國營紡織行業的落后產能,對于鄉鎮企業和私營企業并無限制,在這一點上麓山集團管理層認為目前國家對全國國營企業的落后產能實施壓錠是明智的,這樣可以極大的削減落后產能與先進產能的競爭,避免在原料上形成惡性競爭,他們認為國家的壓錠政策對他們來說反而是機遇,我在進行調研時了解到他們有意要在三年內讓麓山集團的規模再上一層樓。”陸為民介紹道。
“哦?為民,我記得你說過紡織行業受困于國際國內大氣候,近一兩年來會出現低谷麓山集團他們就有這么大把握,還敢繼續擴大規模?”尚權智也對經濟工作也不陌生,當前國內經濟形勢已經出現萎靡之態而日韓、東南亞和港澳臺的經濟也都受到了很大沖擊,而國內紡織行業很多主打市場都在這一片,大氣候不好,還要硬上規模,那不是找死?
“不是有逆勢擴張這個詞語么?”陸為民笑笑,“我看麓山集團老總魏嘉平也是一個有想法的人不像是有些企業老總鼠目寸光,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他對國內外紡織行業市場起落后很深的認識,我覺得此人是個人物,應該敢于捕捉到這一波低潮中蘊藏的機會來實現他自己胸中抱負吧。
陸為民用了一句曹操的話來形容其他企業家進而襯托麓山集團總經理魏嘉平的眼光志向,倒是讓尚權智心里對這個魏嘉平高看了幾分。
去年他視察麓山集團時,魏嘉平也作陪一路講解,但是他只是覺得此人對紡織行業十分了解作風也很務實,其他倒是沒有看出什么,沒想到陸為民對此人評價如此之高。
能當得起陸為民這般評價的人不多至少尚權智印象中陸為民來宋州這么久,很少有當著自己面表揚什么人的,尤其是搞企業的。
“就算你說這個魏嘉平真有這般胸襟抱負,但是一紡廠二紡廠情況如斯麓山集團愿意接手么?如你所說一紡廠二紡廠設備老舊,技術落后,人心渙散,負債累累,對于麓山集團來說,這純粹就是包袱了,魏嘉平再是雄心壯志,也不可能攬一身包袱上身,他想謀發展,一樣可以通過自身的逐步積累來實現,怎么可能來讓這些大包袱拖垮自己?”
這才是關鍵。
鄉鎮企業能夠在與國有企業競爭中勝出,靠的就是靈活的機制和敏銳的嗅覺,和國企相比,它們沒有政府的政策支持,沒有融資貸款的優惠條件,憑的就是它們的靈活敏銳,這是它們勝出的原因。
而一紡廠二紡廠呢?要技術沒技術要資金沒資金,唯一能有的就是人,嗯,勉強可以說是熟練工人,但是這種熟練工人經歷了長期在國營工廠養成的“主人翁”習氣,他們能適應“非主人翁”身份么?
而且就當前情況來說,農村剩余勞動力富余極多,紡織工人也不是什么高科技高技術人才,稍加培訓,便可以上崗作業,一年半載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熟練工人,麓山集團何須來接這樣大的包袱?
“尚書記您也看到了這一點,的確,就一紡廠和二紡廠來說,只有包袱而沒有太大價值,設備老舊,根本不值錢,既沒有什么拳頭產品,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市場占有率,有的就是一大堆債務,這種情況下你讓麓山集團接手他們當然不會干,我沒有考慮過要給麓山集團塞包袱,你就是給它塞,它也不會接!魏嘉平不傻,他比誰都精明,要不麓山集團能在幾年里邊踩著一紡廠二紡廠的尸體發展到八萬紗錠?”陸為民搖搖頭,“企業都是以盈利為目的,怎么可能來接一個只會是拖累的包袱,而且極有可能把它們自身拖垮,換了是我也不會干,無論市委市府給它們下什么樣的命令也不可能,麓城縣委縣政府也不會答應,這樣也不合適。”
尚權智當然知道如果只是這樣,麓山集團肯定不會干,麓城縣委縣政府也不會干,這可是他們縣里的支柱企業之一,雖然這只是一個鄉鎮企業,但是鄉鎮企業發展大這一步,一樣解決了麓城縣大批剩余勞動力就業,一樣上繳了大量稅收,說是個下金蛋的雞也不為過,而市里如果強行要用這種方式來迫使麓山集團接手,那純粹就是拖麓山集團下水,不但起不到拯救一紡廠二紡廠的效果,只會又多一個墜落的企業。
“我的主要目的是要讓麓山集團接手一紡廠二紡廠里邊還具有勞動技能的職工,讓這些職工能夠就在本地消化,實現本地就業,而無需為了謀生四處奔波,當然這也只能解決一部分,但即便只能解決一部分,我也覺得值,能解決一個,那就能給我們宋州減輕一份壓力。”
陸為民最后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尚權智吃了一驚,盯著陸為民,緩緩道:“為民,你的意思是市政府來承擔一紡廠和二紡廠的一切債務,卻把所有資產交給麓山集團,只是為了解決這些職工的出路?”
陸為民沉吟了一下,才道:“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麓山集團扛不起這么大的債務,他們也不可能扛,就這樣麓山集團也未必愿意接受,因為現在的一紡廠和二紡廠的確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了,一紡廠和二紡廠的設備是麓山集團早就淘汰不用的設備,只能當廢銅爛鐵賣掉,其他還有什么?”
“廠房,土地。”尚權智微微一怔道。
“廠房和土地就目前來說不值錢,但是就我個人看法,日后這一塊土地倒是會值不少錢,但是我們能等到那個時候么?不能。”陸為民順著自己的思路一邊想一邊道:“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幾家紡織廠沒有讓麓山集團看得上或者說需要的東西,即便是把一切債務都由市政府扛起來,這幾家企業對麓山集團來說也沒有太大價值,或者說毫無價值。”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做到讓麓山集團接手?”尚權智也明白其中道理,的確,一紡廠二紡廠以及針織二廠和四廠對麓山集團來說沒有多大意義,土地廠房對現在正處于擴張期的麓山集團來沒有意義,工人更是累贅,那怎么讓麓山集團接手?總不能全部白送,還要倒貼吧?
“尚書記,我看過麓山集團的一些構想規劃,他們需要什么?更寬松的環境和政府的優惠政策,降低成本,確保原料供應,完善基礎設施,這些是他們需要的,而這也是我們市委市政府能提供的。”陸為民微微一笑。
尚權智沉聲道:“說具體一點。”
“比如隨著麓山集團日益發展,它們的電力供應受到制約,不但沒有保證,而且工業電價昂貴,成為制約他們成本控制的一個瓶頸;又比如,棉花供應,麓山集團是鄉鎮企業,只能通過市價買棉,這很難為企業提供一個穩定的原料供應渠道,而且受市場波動很大,在這方面我們市委市府也可以發揮主導作用;又比如在貸款上,甚至企業上市問題上,……”
陸為民嘴角浮起的自信笑容讓尚權智心中也在暗贊,難怪這個家伙能夠在豐州搞得風生水起,就憑他這種對工作對象極富針對性的揣摩研究精神,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最關鍵的還是他總能敏銳快捷的發現對方的軟肋和需要,給出的誘惑也讓人無法抗拒。
“為民,這是你和魏嘉平商談過后得出的結果?”尚權智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宋州市委市府就是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滿足他們的需求。”
“尚書記,哪有那么快的事兒?這還只是我的一些調研和揣摩所得,現在也只有您和我知道,我甚至還沒有向魏嘉平透露這個意思,我們和他們不是完全的上下級關系,說難聽一點,還是談判對手,威逼利誘,利誘還得在威逼之前呢。”陸為民笑了起來,。
“但是我有信心,魏嘉平會動心,因為我從他眼睛里看到了灼燒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