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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的一月就這么慢慢的走了過來,整個一月份陸為民都是沉浸在為錢而奔波忙碌的過程中,每天一睜開眼睛,想到的頭一件事情就是今天要去要回來多少錢才能堵住四處伸手的窟窿,而這一個月時間讓他和黃鑫林之間的關系驟然拉近了不少。
通過陸志華的關系,華廊集團向民生銀行貸款的事宜總算是在月中辦了下來,宋州市財政擔保貸款還不及華廊集團以華廊飯店和華廊出租車公司資產抵押貸款更受人信任,這一點也足以證明宋州財政的信譽度下降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在各方努力下,總計仍然從民生銀行那邊獲得了八千萬的貸款,算是讓陸為民松了一口氣。
省里邊那邊童云松和陸為民也是跑得差不離,送算是讓榮道聲和花幼蘭松了口,省財政廳那邊同意提前把壓錠省補資金三千萬提前撥給宋州市財政,同時也提前代中央補貼壓錠資金六千萬提前撥付,這本來都是專項補貼資金,專款專用,但是現在也顧不得許多了,本身這筆資金也有一部分要用于幾大廠職工過年,所以勉強也能說得過去。
但是缺口依然很大,幾大銀行陸為民招呼不動,但是各區縣的農村信用社以及宋州市幾家城市信用社還是要給陸為民這個常務副市長幾分薄面的,一家一家的談,這個八百萬,那家一千萬,總算是又湊了六千萬,距離當初童云松和陸為民所設定的最低限仍然還差兩千萬。
“陸市長,怎么辦?”黃鑫林搓著手跟著陸為民出來時,白茫茫的霧氣到十一點都還沒有散去,昌州市區仍然是困在一片霧靄中。
“活人還能被尿憋死?”陸為民狠狠的道:“兩千萬,這財政廳可是真會挑時間啊,年后才撥下來,看來榮省長和花省長說話也不算數啊。”
財政廳那邊說有兩千萬得要年后才能撥下來,這一下子讓缺口變成了四千萬,弄得黃鑫林在財政廳那邊直跳腳,但是跳腳也沒有用,這里不是宋州,他們都是仰人鼻息求人辦事兒的,能夠有七千萬提前撥付下來已經是相當難得了,還要指望其他,那就太貪心了。
“陸市長,財政廳不比其他廳,全省上上下下都盯著這里,那是全省的大帳房,也是榮省長和花省長表了態,換了別的省長,哼,那你試試,七千萬,七百萬還未必能行呢。”黃鑫林對省財政廳里邊的門道很清楚,當了這么多年財政局長,和財政廳幾乎是天天打交道,這個衙門里的水有多深,他太知道了。
一輛墨綠色的豐田佳美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壯實男人,黑框眼鏡,一眼就看到了陸為民和黃鑫林。
“陸市長,老黃,站在門口干啥?進去坐會兒啊。”
“喲,譚廳,才回來?我剛才可是在你辦公室門口旋悠了一大圈兒,你辦公室沒人,我和鑫林就只有灰溜溜的走人了啊。”陸為民笑著伸出手,和對方握在一起,。
來人是省財政廳副廳長譚德明,原來是省投資公司老總,陸為民在雙峰時就和省投資公司打交道,與省旅游公司一道搞騎龍嶺風景區,兩年前晉升為副廳長,陸為民那時候還在阜頭,還專門到昌州替對方祝賀,只可惜那時候對方太忙,兩人只是見了見面,連飯都沒有吃一頓,當然陸為民也帶了一些阜頭特產送上表示祝賀,對方倒也沒有客套什么。
“嗨,這不年邊上么?我這走路都得要帶小跑,哪像你們這些一方諸侯,只管打幾個電話,吆五喝六就行了。”譚德明樂呵呵的道:“走,樓上坐。”
“算了,譚廳,我和鑫林知道你也忙,這年邊上,都這樣,我們事兒在這邊也就這樣了,除非譚廳能幫咱們力挽狂瀾,要不……”陸為民笑嘻嘻的道。
譚德明趕緊舉手投降,“為民,這事兒是廳常務會定下來的,的確是太緊了,到處都要錢,不是廳里故意卡你們,你們這一張口量太大,榮省長和花省長倒是替你們考慮了,可廳里實際情況擺在這里,得相互理解,那七千萬兩天之內準時給你們轉過來,剩下那兩千萬開年一上班,正月十五之前鐵定到賬,不到賬你找我。”
“瞧瞧,鑫林,露餡了吧,譚廳是踩著點兒回來啊,深怕咱們纏上他。”陸為民笑了起來,“理解萬歲嘛,省里也不富裕,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嘛,只是咱們宋州這貧雇農就更難過了,譚廳,沒事兒,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兒。”
一個星期前,陶行駒在省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二次會議上被任命為為省財政廳廳長,之前他已經被免去了豐州地區行署專員,只花了一年半時間在豐州鍍了鍍金,然后就來了一個華麗轉身,迅速殺回省里,出任省財政廳廳長,
據說在這個省財政廳廳長的人選問題上也是經歷了一番明爭暗斗,榮道聲與邵涇川在這個人選上意見不一致,也是拖了接近兩個月,這個人選才算是確定下來,接替陶行駒出任豐州地區行署專員的是省政府副秘書長褚翰海。
譚德明也會意笑了笑,拍了拍陸為民的肩頭,“為民,陶廳和以前不一樣嘛,你的理解,我想你也應該有思想準備才對。”
陸為民輕輕哼了一聲,“且看他得意幾天吧。”
兩人正說著,一輛凌志GS300唰了一聲的停在了大樓門口,一個男子很瀟灑的下車一甩車門,原本攆過來的保安一看年輕人,立即放慢腳步,冰冷的臉色也變得和藹起來。
譚德明和陸為民以及黃鑫林都看到了這一幕,譚德明臉色不變,陸為民臉色似笑非笑,黃鑫林卻從二人表情上看出似乎這兩人都和這個快步走來的年輕人認識,而且似乎還有些瓜葛。
“喲,譚叔,咦,這不是陸……,哦,現在該叫你陸市長了吧?怎么這么有空來財政廳?”青年男子一身皮爾卡丹西裝,披著一件咖啡色的羊絨大衣,英俊的面孔上多了幾分揶揄嘲諷的表情,“哦,我忘了,聽說宋州財政很困難,來請省里接濟一把?”
陸為民鼻孔里噴出一股白氣,和這種小人斗氣實在讓人掉價,他本不想理睬對方,但又不愿意讓譚德明難做,所以也只是愛理不理的瞥了對方一眼,“怎么這么久不見,你這嘴還是吐不出象牙來啊?”
一句話噎得青年臉色劇變,眼中原本有些輕蔑的神色頓時變得怒火熊熊,但是很快又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姓陸的,你才是煮熟的鴨子嘴殼子硬啊,怎么,來財政廳當叫花子要錢?來要錢還這么囂張?”
陸為民冷冷的瞥了對方一眼,他也不知道這個陶澤鋒哪來那么強的優越感,就因為他有個當財政廳廳長的爹?這話說的好像是自己是叫花子來找他們家要錢一般,這讓陸為民也是覺得簡直無法理喻。
“陶澤鋒啊陶澤鋒,讓我怎么說你呢?說話前先經過大腦考慮一下好不好?沒錯,我是來廳里要錢,可這和你有關系么?”陸為民嘴角掛著譏誚的神色,望向對方的目光更是充滿了鄙夷和不屑,“財政廳的錢,和你一分錢關系沒有,財政廳給不給錢也和你一文錢關系沒有,怎么,你覺得你爹當了廳長,這全省的錢就是他管著,他想給誰就給錢,想不給誰就不給誰?幾十歲的人了,還是名牌大學畢業,也不知道這么多年打拼廝混你混狗身上去了?多用用你腦子想想,別盡說些不靠譜兒的話,讓領導聽著笑話。”
陸為民一番譏諷嘲弄謾罵的話可謂極盡刻薄刁毒能事,只把那陶澤鋒氣得臉色煞白,差點兒就要撲上來,還是陸為民慢悠悠的又來上一句,“怎么,記吃不記打?皮又癢癢了?”
陶澤鋒硬生生剎住腳步,惡狠狠的盯著陸為民,好一陣好才冷笑起來,“姓陸的,你也就剩下這張嘴了,怎么,聽說你到處借錢,過不了年了?你這個常務副市長是怎么當的,別人過年都樂樂呵呵,怎么輪到你當常務副市長,就讓全市干部職工過得窩窩囊囊呢?聽說你也找了我們中行,怎么沒借到錢?沒關系啊,我可以幫你協調協調,怎么樣?道個歉,我可以介紹我們行領導給你認識認識,沒準兒還能扔兩根骨頭給你們宋州嘗嘗,哈哈哈哈!”
“陶澤鋒,我真是替你感到可憐,白活這么幾十年,也不知道你這點兒驕狂勁兒從哪里撿來的?中行的錢是你的?是不是借了不還啊?宋州差不差錢,輪不到你來狂吠,真差錢,就你這點兒能耐,能幫誰的忙,我看你也就是仗著你爹那點兒面子名頭四處招搖撞騙這點兒能耐了,趕明兒見著陶廳長,我真得好好給他說說,對子女的溺愛其實是害了他們,我覺得你還真是這么回事兒。”
陸為民這一番話把陶澤鋒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也不知道怎么每一次自己和這個家伙遭遇自己總是處于絕對下風,素來以口才自傲的他在面對對方時就變得不知所云了,這讓他很是不忿,但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