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最后一句話猛然提升了幾個聲調,在略顯空曠的紅旗禮堂里顯得格外刺耳。
“總還抱著我們比黎陽好,比曲陽強的心思,卻看不到我們和它們的差距,我們相比它們的劣勢,這非常危險!我告訴你們,我97年從豐州離開到宋州工作時,也是自得意滿,覺得宋州也不過如此嘛,當時宋州GDP是98億,我們豐州是91億,也就是7個億的差距,可是現在呢?去年宋州完成GDP361億,比我們超出了213億,相當于我們兩倍半有多,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大家,我在宋州工作了三年,很清楚,不是宋州干部本事有多大,老百姓有多么厲害,而是宋州本身有著雄厚的工業基礎,他們只是暫時陷入了困境低迷,一旦走出了迷途,找準了自己發展的路徑,就能迅速走出困境,實現復興。”
“黎陽和曲陽和宋州的情況相仿,它們的工業基礎可能無法和宋州比,但是相對于我們豐州,他們仍然強太多,我們豐州僅有的幾家大型企業還都是趁著人家黎陽打盹兒時從黎陽‘偷’來的,一旦他們醒悟過來,而我們還沉迷于現在的成績上不思進取,我可以斷言,兩三年內他們就又可以把我們豐州甩出幾個身位!到時候,我們豐州又只能全力以赴的去和昌西州爭奪全省最后一名了!”
陸為民最后一句話終于讓在座的所有人嘩然之后竊竊私語起來,這個預言的刺激實在太大了一些,豐州重回倒數第二,甚至去和昌西州爭奪倒數第一,這太讓人無法接受了,但是陸為民的預言卻非無的放矢空穴來風,而是有理有據,甚至是極有可能出現的。
“對不起各位了,本來我這個新官上任,是該將一些展望美好未來鼓舞大家士氣的話,但是天豪書堊記和我商量了一下,覺得我們的干部們情緒已經夠樂觀的,樂觀得有點兒過了頭,居安思危這個詞兒現在你們是聽不進了,只能讓我來給你們潑一瓢冷水冰水,好好清醒清醒,我希望的這番話能夠讓大家冷靜下來,更理性一些的看待我們當前的工作和存在的問題,待會兒天豪書堊記還要做重要講話,一切以天豪書堊記所說的為準,有得罪大家的地方請大家包涵諒解了。謝謝大家!”
陸為民氣不喘色不變的結束了他自己就任行署專員的第一次講話,其中幾乎沒有半句夸贊褒獎的言語,有的只是深可見骨的剖析和毫不留情的抽打,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以前那個青蔥稚嫩的角色早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在宋州“興風作浪”三年又去了藏區“蟄伏待起”一年的強人。
在張天豪講話期間,臺上臺下很多人都在忍不住在揣摩,這位新的專員到來,會給豐州帶來什么,而同樣強勢的張天豪和他搭檔,又會在豐州攪起一場多大的風雨?
去藏區期間顧子銘雖然留在了宋州,陸為民倒是沒有太多不適應,當時在藏區,雖然擔任山南地委副書堊記,但是誰都知道那是掛職,具體工作輪不到他來親手操作,更多的是向上聯系和在一些觀念理念上的指導灌輸,他一個人也能勝任。
但是回到昌江,尤其是到豐州之后,,沒有秘書的不方便一下子就顯現出來了。
哪怕陸為民對豐州的情況很熟悉,但是很多具體細微工作,尤其是一些工作聯系卻需要一個秘書去打前站,所以這事兒還成了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
行署秘書長兼行署辦主任上官深雪是個女同志,剛滿四十二,原來是地區婦聯主任,陸為民在豐州工作時,上官深雪在大垣縣委擔任宣傳部長,當時是最年輕的宣傳部長,只不過差一點被下派到雙峰擔任縣委常委、宣傳部長的陸為民給把記錄打破,好在后來陸為民沒有擔任宣傳部長,而是去了洼崮,所以這個記錄也一直被上官深雪保持著。再后來呂文秀調到淮山擔任了一段時間的組織部長、縣委副書堊記,最后到地區婦聯擔任的主任,今年初上官深雪被突兀的調到行署辦擔任秘書長,也是讓很多人堊大跌眼鏡。
陸為民也有些郁悶,怎么張天豪會選一個女同志來擔任行署秘書長?尤其是這個行署秘書長是今年初才任命的,陸為民不由得有些懷疑,這張天豪是不是有意想要惡心下一任行署專員,專門弄一個女人來當行署秘書長,最起碼一段時間內你還不好換這個行署秘書長,你說這不是故意膈應人么?
看見上官深雪坐在自己對面,陸為民總覺得有些面熟,短發,一副黑框眼鏡,文靜優雅中又透露出一副干練氣息,陸為民有些疑惑,聯想到此人的姓氏,陸為民猛然反應過來,“上官秘書長,你們上官這個姓氏好像不多見啊?”
上官深雪正在匯報著近期行署辦的工作,卻沒想到這個心不在焉的年輕專員突然間,問起這個問題,心里一陣發堵,“是啊,專員你覺得很好奇么?百家姓里有的姓氏都不算少見吧。”
聽出對方語氣里的不善,陸為民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呃,不是,上官秘書長,我就是覺得你的姓氏和名字都有點兒獨特,呃,不知道上官淺雪和你……?”
“她是我妹妹。”上官深雪略感驚訝,她沒想到陸為民居然會認識上官淺雪,妹妹早在三年前就調到省政法委去工作了,沒想到陸為民居然認識。
“哦?是你妹妹?難怪我總覺得看著你眼熟,但是在我記憶中好像和你沒什么交葛,我在阜頭工作時你還在淮山工作吧?”陸為民點點頭,“上官淺雪好像已經不在豐州工作了吧?92年我還在地委辦工作時,和她有過交道,在一起吃過一頓飯,對你妹妹英姿颯爽的模樣也是印象很深。”
“嗯,我以前是在淮山工作,她前年調到省政法委去了。”上官深雪見陸為民是真認識自己妹妹,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陸專員,您的秘書問題,您看是就在行署辦選一選,還是……”
這其實就是一個變相的建議了。
對于秘書的選拔,很多領堊導的口味不一樣,有些喜歡自己選,有些則無所謂,聽從辦公室安排,有的則是一路帶走,如果沒有援藏這一年的耽擱,也許陸為民就把顧子銘帶過來了,當然還要看顧子銘愿不愿意,但現在他就只能再選一個,重新來適應。
“這樣吧,你把行署辦的合適人選名單篩選一下交給我,我看看。”
陸為民深知秘書的重要性和緊要性,上官深雪既然和上官淺雪是兩姊妹,而上官淺雪和張天豪關系不一般,所以他不得不防著一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候就是大意失荊州,他可不愿意在這些明顯可以避免的低級錯誤上出狀況。
“那行。”上官深雪也不多言,有不少人都盯著陸為民選秘書這事兒,也有人和她說過,但她知道這事兒對方多半是不會聽自己的,陸為民不是外來戶,對豐州的情況很了解,誰想隨隨便便往他身邊塞人肯定行不通,她也懶得去操這個心。
看見上官深雪優美的背影和臀部曲線消失在門口,陸為民這才收回目光。
他當然不會對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有什么想法,只是單純的欣賞,這女人很有點知性氣息,也很會打扮,鐵灰色的西裝套裙不但沒讓她顯得老氣,反而很有一分飄逸感,和上官淺雪的那種英武豪邁截然兩樣。
如果拋開這其中的因素,他倒是不介意對方在自己身邊任職,只是這行署秘書長太重要了,他寧肯選擇一個更穩妥的角色。
不過就目前情形來說,要想換人不現實,所以在無從選擇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接受。
雖然選擇行署秘書長一般說來是專員的權利,但是你一來就要換人,而且是一個剛上任半年時間都不到的人,顯然是對張天豪的不信任,同時也是對上官深雪本人的侮蔑,所以陸為民還不能這樣做,即便日后要做,也得要有一個合適的機會和理由。
上官深雪來向陸為民匯報了兩件事情,一個當然是秘書問題,一個是第一次行署常務會議的召開時間和內容。
前者屬于陸為民個人來處理,后者則需要根據地委會議時間和內容來確定。
陸為民想了一想,拿出通訊錄看了一會兒,這才決定自己首先要做的幾件
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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