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局中人,恰恰是最難以對這種事情做出決定的,除非省里給出明確而具體的意見,可省里又不可能越俎代庖的直接給出意見,只能是你宋州市委市政府自己拿出意見,但作為當初華東軟件園項目的局中人,他們敢拿自己的政治前途來冒險么?換了是陸為民自己,恐怕身處他們所處的位置,也一樣很難。
事實上也許這里邊最有可能的是秦寶華,但是秦寶華之前是市委副書記,這種事情還輪不到她來做主,而后剛接手市長,饒是她有點兒巾幗英雄的范兒,但在關乎到自己政治前途的大事上恐怕也不敢輕易做出決定,起碼也要在醞釀斟酌一番,而且她剛接手,也需要把各種利害關系考慮清楚,所以也很正常。
雖然現在還是僵局,但是陸為民相信以秦寶華的性格魄力和智慧,做出壯士斷腕的決定也是遲早的事情,只是早一天比晚一天又要減少幾分損失了。
昌江等不起,宋州也等不起,人家都是一日千里,你這還在瞎折騰,這一進一退,差距就大了,昆湖一季度重新反超宋州,二季度雖然尚未完,但是四五月份的差距拉得更大,估計今年把宋州得甩下一個身位,這也是省里邊最著忙的事兒,昌宋兩地都萎靡不振,這昌江經濟還怎么發展?還怎么和周鄰兄弟省市去華山論劍?這直接關系到無數人的政治前程。
和雷志虎雖然聊了好一陣,但是雷志虎的心思現在已經轉到桂平上去了,對宋州已經沒有太大興趣,即便是聊也更多說蘇譙的事情,對宋州其他縣區的情況語焉不詳,但是陸為民卻被雷志虎這一來勾起了很多心思。
離開宋州之后和宋州那些同事朋友聯系就自然疏淡下來了,頂多也就是逢年過節時候電話聯系一下,問問情況,關系再密切一些呢,就聚在一起吃頓飯,但很多時候都做不到,很多時候感情就是這樣慢慢淡化下來的,到最后當你想要重新凝聚起這種感情時,你發現已經無法做到了。
楊達金走了,雷志虎也走了,魏行俠也離開了,沈君懷還在,周素全也還在,西塔那邊倒是和陸為民聯系多一些,但是像其他縣就少了許多了,還有……
陸為民想了一想,才拿起電話,從電話單里調出一個電話來,起碼有半年三個月未曾打過這個電話了,陸為民一時間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打這個電話。
手指在電話按鍵上逡巡了良久,理性似乎最終還是被感性壓倒,手指輕輕一按,撥了出去。
電話有一下沒一下的震動著,雖然早已經醒了,蕭櫻卻不想接電話。
午睡醒來時這種昏昏沉沉的賴床,比早上起床上賴床的滋味更讓人欲罷不能,明知道電話就在枕邊震動著,蕭櫻卻睜不開眼,她喜歡這種昏昏欲睡的感覺,而且她也知道,一旦接了電話,那么這種感覺就會徹底消失,變得清醒起來。
但是對方似乎很執著,一直沒有掛電話,蕭櫻把枕頭壓在頭上,但是未能如愿,最終還是只能半瞇著眼,恨恨的把電話擱在耳邊,按下接聽鍵,“喂,誰?”
“還在睡午覺?”清朗中略帶深沉的聲音一下子就讓蕭櫻的困意消失無蹤,臉上壓抑不住驚喜,“為民,你在宋州?”
電話另一頭的陸為民也是一愣怔,這蕭櫻憑什么就認為自己在宋州?想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道:“沒有,我在豐州。”
“你在豐州?”蕭櫻說不出的失望和沮喪,她也不知道自己心情一下子就從巔峰跌到了谷底,語氣一下子也變得索然寡味,“你在豐州啊,我還以為你來宋州了呢?我一直以為你不到宋州是不會給我們打電話的,而你好像也打算以后再也不踏足宋州了,宋州好像成了你的傷心地不成?”
蕭櫻一連串的話語讓陸為民大感吃不消,他覺得好像蕭櫻不是這樣的人,怎么許久不見,蕭櫻也變得牙尖舌利,言辭尖刻起來了呢?
“怎么了,蕭櫻,我好像沒做啥天怒人怨的事兒吧?怎么就這個態度對待我啊?”陸為民笑著應道。
蕭櫻臉沒來由的一燙,她知道自己有些失態了,陸為民來不來宋州和自己有什么關系?自己就這么在意他?還是其他……?她不敢深想下去,從陸為民離開宋州她就一直在暗自給自己下決心,要忘掉陸為民,發現根本無法做到,然后她又退而求其次的給自己定下一個更低一些的目標,那就是讓自己和陸為民之間的關系或者感情恢復正常,不再逾越那一條線,從身體到感情上都要做到。
這個要求蕭櫻一度以為自己可以做到,陸為民一去藏區一年,然后結了婚,從藏區回來之后又到了豐州,全副身心埋頭于豐州工作上,幾乎和宋州這邊失去了聯系,當然她也知道像楊達金、李幼君、郁波這些人是不可能和陸為民完全失去聯系的,但是她希望自己能借助空間和時間上的距離來冷卻這段孽情,讓自己和對方的生活都回歸于正常。
一段時間里她以為自己做到了,陸為民的確沒怎么和她聯系的,但是她發現自己似乎卻很難突破自己的心理壁障。
作為一個三十來歲的花信少婦,姿色風韻加上文體局副局長的身份,可以說是無數人傾慕的對象。
不但是一些離過婚或者喪偶的干部,甚至還包括一些年齡和她相當甚至小一些的未婚青年干部,都對她表現出了仰慕之意,在一些朋友牽線搭橋下,她也不是沒接觸過這些人,但是幾番接觸下來,很快就發現這些人和自己心目中的標準相差甚遠,不是言談舉止淺薄輕浮,就是思想意識有異,總而言之根本無法說得到一條路上,距離想要共同生活更是遙遠,讓她很快就喪失了繼續接觸下去的興趣。
這般挑剔,也讓她的一些朋友大為不解,甚至半開玩笑的問她,究竟想找一個什么樣的意中人作為生活伴侶,她也無法回答,朋友又問她起碼得有一個相似的范本吧,找一個現實生活中的對照對象來對比吧,蕭櫻無言以對。
她意識到自己心態出了問題,似乎每一個接觸的對象腦海中都會下意識的拿陸為民來作對比,用這種對比,怎么可能尋找到符合自己心意的目標?但是要讓自己降低標準來將就湊合,她寧肯自己獨身生活。
這種情形下,她也覺察到自己似乎對陸為民越來越思念了,而她也清楚自己這種感情時一種畸戀,是不現實的,陸為民已經結婚,而且現在遠赴豐州擔任市長,和自己的生活再無可能有交織,自己應該要理智一些,丟棄不必要的幻想,但是感情這種東西似乎很難用理智來約束,越是壓制,越是難以控制,就像春雨后的野草,無論大石怎么壓在上邊,它總能從縫隙中探出頭來,尤其是一旦有某種誘因誘發,那么就會立即瘋長起來。
現在蕭櫻發現自己似乎就像是陷入了這種魔怔狀態。
“什么事兒?”蕭櫻努力讓自己心境稍稍平復了一些。
“沒什么事兒,就是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現在好不好,情況怎樣?”陸為民覺得自己語氣似乎有些軟弱,立馬給自己鼓了一把勁,變得強硬起來,“嗯,順帶想見見你,不行么?”
對方軟中帶硬的語氣讓蕭櫻心房也是一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好一陣后才嚶嚀道:“你不來豐州,怎么見?”
陸為民心中也是一軟,一股子一樣的情思慢慢浮了起來,“不到豐州就不能見面么?我今晚回昌州,嗯,要不我來接你。”
蕭櫻覺得自己身體都有些發軟發燙,連電話都有些拿不住,甚至有一種想要拿被子蓋住頭的沖動,“不行,我們不能……”
“行了,我這會兒就出發,最遲六點鐘到宋州,到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打個的到地點,我接你。”陸為民不多說,霸氣四溢的道:“就這么定了,我掛了,有什么事情到時候見面再說。”
聽見那一頭電話掛了,蕭櫻有些茫然,好一陣后才撐起身體來,就這么走到梳妝鏡前,看了看鏡中只穿了睡衣的自己,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頰,神色復雜的看著鏡中那張依然嬌俏生姿的俊臉,良久才嘆了一口氣,輕咬嘴唇,然后從梳妝臺上找出不常用的化妝品打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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