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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對局雙方都有一致請求,自己不過是三少給面子,暫時充任神圣仲裁,孟廣達知道自己的分量,落得個無可無不可,重新端起香茗,瞇著眼睛細細品味起來。
盧玲偉夸張地攤開雙臂,聳肩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目光征詢孟老先生。
白鷺三少手下辦事效率驚人,片刻功夫,隔壁的催債故事搬進高雅棋館。
鄒謙腦子里全是老姐的影子,聽到如此提議,心中一百個拍手叫好,拱手道:“有勞盧少,鄒某感激萬分。”人家可是士族的大流氓,黑白通吃,想必鎮得住場面,把人請過來不是難事。
鄒謙的雙眼發直,兩只胳膊混不自主地顫抖,進來的三個人,兩男一女,竟然全都認識。女的一身粗布蘭花衣,俊俏的鴨蛋臉,面容白皙,額頭上一個紫紅色血痕,象是剛剛受過摧殘,兩只眼睛哭得紅腫,淚水浸透衣衫,凄慘慘地雙膝跪在地上,雙肩抽搐,自然是自家老姐鄒靈。
“這怎么可以?”上流社會的風雅手談加上黑社會的嚴刑逼債,風馬牛不相及,合在一處,絕對是不堪入目的場面,職責所在,孟老先生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逼債的身著紅衣,五大三粗地挽著袖子,正是剛剛跟隨白鷺三少踏入棋館的兩名劍侍。
“倒是熟人。”盧玲偉故作驚詫地站直身子,滿目憐憫。
盧玲偉再次體現出善解人意的一面,點頭道:“大家都是痛快人,十枚金幣的賭注不值得延時,鄒兄弟若是喜好熱鬧,可以把隔壁的故事請過來。”
吳玉茹冷笑道:“果然是男女通吃,這等卑賤的下等女人你也認識,不愧是風流倜儻,四處播種。”
棋場加賭局,事關重大,即便是神圣的仲裁人,也不好獨自拿主意。孟廣達為難地看了看鄒謙,抬頭向盧玲偉瞧去:“盧少的意思……”賭局對手不同意,誰也沒辦法強行封棋。
連羅仁基也不忘記調侃自家兄弟,點指著地上的鄒靈:“這等爛貨,送到窯子里也沒人花錢,盧少真是眼界高,褲襠松,寶貝硬,兄弟佩服得五體投地。”
鄒謙的心思還在外面,抱拳對孟老先生道:“鄒某心緒不寧,可否暫時封棋,留待改日續上。”
鄒謙雙目噴火,牙齒咬得咯吱吱響。
“故事歸故事,咱別耽誤正經事。”盧玲偉恍若未見,雙手把他推回椅子上,捻起白棋,快意地在邊角上應了一手,折扇遙指鄒靈:“幾位少爺小姐可別亂說話,這女子近幾年一直在我家做短工,洗衣服、刷馬桶、清茅廁,齷齪卑賤,聽說家里窮得叮當響,還有個游手好閑坐吃山空的兄弟,沒辦法,我們盧家心慈,賞他一口飯吃。”
“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盧玲偉倨傲地翹起嘴角,繼續賣弄起兵法典故來。
鄒靈顯然認出自家兄弟,臉上騰起一片紅暈,羞愧得無以復加,自己居人籬下,塵土般的卑微也就罷了,可不能讓人家瞧不起兄弟,他是鄒家的根,想當初親爹就是這般托付的。這種場面,她不敢相認,也不能相認,不能讓兄弟丟臉,天大的罪孽自己一肩扛下來,多少年就是這般過來的。
“就你丫這臭棋路子?”吳玉茹不屑地把眼睛轉到一邊。
看到盧玲偉,卻仿佛看到了希望,向前跪爬兩步,哀求道:“少爺,明明是五枚金幣啊……”
盧玲偉重又搖起折扇,沖著大美女挑了挑眉毛,道:“早說了,盧某男女通吃,是女人我都感興趣,吳大小姐可別忘了今晚的賭約,一夜春宵,欲死欲仙,想著就來勁。”
盧玲偉倒也不避諱,向眾人解釋道:“的確是五枚金幣,不過是在三年前,咱盧家不在乎蠅頭小利,這些錢即便在市面最普通的錢莊,三年下來,也不止十枚金幣了吧?”
鄒靈雙眼發出絕望的哀光,身子前撲癱軟在地上。靠賣體力、打短工,即便是辛苦一輩子,也還不上人家的利息。
吳玉茹心里同樣好奇,開口道:“盧少也對那女人有興趣?”
“鄒兄弟,再不落子,就要過時啦。”盧玲偉好意地提醒道。
“啊……”渾渾噩噩地連連點頭,鄒謙心亂如麻。
“哦”了一聲,鄒謙頭也不會,胡亂地擺了一子。家里這幾年的日子,他心里最清楚,習慣性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延續著當家少爺的做派,對老姐在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仿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哪想到十幾歲的女孩子,還有這般的苦痛。
反倒是對手善解人意,湊趣道:“鄒兄弟似乎對外面的女人感興趣?”
對局兩人作風已然徹底顛倒,盧玲偉飛快地落子,根本想也不想。嘴里還在點評著逼債的典故:“這女子三年前突然向我府上借錢,足足五枚金幣,夠她十年的薪水,管家原本不想給她,是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說什么弟弟得了重病,命在旦夕,指望著救命錢回家請醫生買藥,還是盧某心軟,僅憑一張單據,便把錢送到她手上。”
“啊……”
“我……”一時間鄒謙不知如何開解。
支撐身子的右臂猛然一軟,碰翻了桌上的茶盞,溫熱的茶水四下蔓延,點點滴滴落在地上。鄒謙的心急劇收縮,如同數十把鋼針穿刺,痛得大腦麻木。那一年自己突然中風,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下體便血,已然是半只腳踏上鬼門關。是老姐一把屎一把尿,煮藥喂飯,把自己的小命救回來,可人前背后的難處,卻從未開口說過半個字。
“鄒兄弟這是……”孟廣達伸手攔住,滿臉的不解。如此大的一個局面,賭注達十枚金幣,更何況還有一只左手,棋面尚未明朗,哪有懵懂出門的道理。
圍觀眾人吵吵嚷嚷地發表議論,大多是咒罵女子見錢眼開、忘恩負義,其中毒舌不乏其人。
鄒謙怎么坐得住,直起身子,不顧還在局中,便欲出門察看。
“誰知道她有沒有弟弟,這種年齡的女子最好風花雪月。”
“許是借完錢,倒貼給小白臉啦。”
事不關己,盧玲偉沒說話,依然托著香腮,大眼睛呼扇,清純地作秀。
“有些人不值得可憐,你越是可憐她,她越是當你傻瓜、好欺負,不還錢,就該來點硬的。”
作為神圣的仲裁者,孟廣達老先生皺起眉頭,招呼著侍者去隔壁驅逐,這是他責無旁貸的使命。
盧玲偉折扇搖得起勁,手指敲著桌面,提醒道:“鄒兄弟,回回神,快回回神,該你啦!”
“何方惡徒吵鬧棋局?”
鄒謙木頭人般,仿佛魂魄離體,捏呆呆發愣。
“少爺,她咋辦?”
自己的老姐鄒靈,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卻像親媽一般呵護著自己,從那年家破人亡開始,便是自己唯一的依賴。破敗的家務她來搭理,身上衣服是她親手做的,早中晚三餐也是她親手捧上來,自己則永遠是那個長不大淘氣的小弟弟。
跟著盧玲偉演戲的兩個紅衣劍侍趣味正濃,兇悍者名叫辛老五,行刑者名叫辛老七,本是親哥倆,在盧家已然混跡五六年,知道少爺的心思。辛老七乖巧,暗中觀察事態,鄒謙已然面臨崩潰的邊緣,事情大有可為。只要贏下這盤棋,吳大美女是少爺的,自然也免不了自己的好處,幾枚金幣的賞賜,對財大氣粗的盧家,根本算不得什么,怡花樓的翠兒妮子又有得瞧了。
鄒謙的心猛地一緊,仿佛隔壁那一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臉色立時變得煞白,豎著兩耳,眼睛早已離開棋面。女人的聲音是那般熟悉,從小聽到大,不用猜,也曉得是誰。天大地大,這個渾渾俗世中,自己唯一的親人,筋連著筋,血連著血。
盧玲偉滿面苦澀,悲天憫人地擺手:“哎,公事公辦吧。”
“今天不拿出錢來,爺扒了你的皮,瞧你還有幾分姿色,我們哥倆享用夠了,樂呵夠了,送你進窯子!”行兇者“啪”的又一聲,鞭子落下,跟著是女人嘶啞的慘叫。
辛老七從腰后面抽出短鞭,故意在鄒謙前面晃了晃:“嘴懶,身子賤,不給錢,爺就打到她給錢為止。”
鞭子在空中劃了個半弧,響亮的落在鄒靈背上。
還是那個兇悍的男人:“三年時間,孩子都能生下幾波,利滾利現在十枚金幣都不止,你想賴賬不成?”
耳聞中一聲霹靂,震得棋館搖動,鄒謙猛地從椅子上躥起,餓虎一般地撲向鞭影。
隔壁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年輕女子的聲音,很是凄慘:“明明只向少東家借了五枚金幣,借據上寫得清楚明白……”
“敢動我老姐,我宰你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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