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成昌既下決心,也不拖延,稍作收拾,便出了洞府。∷四∷五∷中∷文▲∴,
到外間后,他拋出一艘舟筏,喚了方心岸上來,渡空乘云,往碧羽軒而來。
方心岸知他有一頭褐尾大鵟,此刻不見他拿出,不覺好奇問道:“師兄,何不乘行坐騎?”
封成昌橫他一眼,道:“靈禽珍獸,可為我陣上爭勝,奮身拼殺,乃死生之伴,當視之為友,驅于跨下,豈是君子所為?我勸師弟你好生珍惜自家靈種,平日隨意驅使,令其為下役之事,非是正道。”
方心岸到表面諾諾稱是,心下卻不以為然,暗道:“禽獸終歸禽獸,拿來代步又算得什么?派中同門哪個不是這般做的?還視之為友,當真可笑!”
封成昌見他神情,不難猜出他如何想,心道:“你以為我是什么古板之人么?這些靈禽珍獸經我南華調教,也重情信義,若能收得其心,斗陣之上可為你犧牲蹈險,至死不渝,若不是你這回也算幫了我,我哪來閑工夫指點與你?終歸我話已說到,至于能否領會,卻與我無關了。”
兩人行渡半日之后,碧羽軒山門已是遙遙在望,此處有碧山、羽山兩座大山,在上空俯視望來山勢平緩,又好似合在了一處,形如靈鳥眠臥,翼抱彎首。
封成昌冷嘲道:“當初碧羽軒主人言文經也是出色人物,可惜其師早去,沒有進闕之望,這才出來開了一派山門,本來與我南華源出一家,有甚話不能好好說道,不想卻是投在了溟滄門下。可見門中理事之人何等無用。”
方心岸眼珠一轉,故作嘆氣道:“誰言不是呢,也是大師兄管教不力啊。”
在黃羽公身旁跟久了,他對門中大小事也是知道不少,南華派打理俗務之人通常是門中大弟子,不過黃頌泉一向只顧修行。是以這等事都是交給門下一些修道無望幾名記名弟子去做。
然而這些人既無上進之心,便就只有一味貪圖安逸享樂,其中有一人甚至還要下宗進獻女修供其淫樂。雖這等荒唐之事雖然很快被門中長老制止,但一些下宗對南華難免離心離德,碧羽軒當時也遭受過逼迫,想自那時起就有另尋靠山之念了。
封成昌緩緩擺下舟筏,因見下方已是豎起許多法壇,廣聯禁制,便也不再接近。遠遠道:“南華派門下。封成昌來訪,可否請魏真人出來一見。”
他聲發廣大,碧羽軒內無不有聞,言惜月等人皆知外面又有人來,便齊聚堂上。
魏子宏看了外間一眼,問道:“言掌門可知那封成昌是何來路?”
言惜月回道:“封成昌是蒼定洞天弟子,不過授他道法的卻是另有其人,此人因與黃真人交情甚好。故去之前特意將封成昌轉入了黃真人門下。算來也是一名煉就法身的大修士,只是很少出來走動。故名聲不顯于世。”
汪采薇道:“能修至三重境中,絕非易于之輩。”
魏子宏笑道:“既是指名叫我,這便出去與他一見,看他有何話要說。”
汪采薇卻道:“師弟慢來。”
魏子宏停下腳步,道:“師姐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汪采薇道:“這人敵意不彰,極可能是來談和。師弟當心中有數。”
魏子宏聞言沉吟一下,隨后看向言惜月,道:“言掌門,你可信得過我?”
言惜月道:“全憑魏真人作主。”
魏子宏點點頭,兩袖搖擺。就外走步去。
方才封成昌聲音傳來,被囚居在后山的胡三全等人也是聽到,林姓修士喜道:“封真人到此,想來能將我救就了出去。”
只是他一偏頭,見胡三全臉上并無高興之色,不覺奇道:“胡道兄,莫非你以為封真人不是那位瑤陰掌門對手么?也是,那魏真人手執真器。封真人怕是無有勝算,唉,這又該如何是好?”
胡三全心下暗道:“若封師兄被捉了進來,那才是最好。”
此刻他非但不想封成昌把自己救了出去,反還期盼其戰敗。
此事因他而起,如今自己也是被擒,就算被同門救了回去,想也無法在宗門內抬起頭來了,恐還難逃罪責,但若封成昌被捉,那矛頭便不會對準自己了。
封成昌在外等不多久,見有一俊朗修士乘蛟而出,往自家這處來,待其到得近處,他主動一個稽首,道:“可是魏真人么?”
魏子宏還他一禮,道:“正是魏某,封真人請我出來,可是有所見教?”
封成昌道:“請真人到此,是特意為化解兩家之事而來,貴方若有所求,不妨說出。”
魏子宏看了看他神色,確似有意和解,便將昨日汪采薇所提條件說了一遍,無非是賠禮,致歉、立誓這三事。
封成昌聽了,稍稍一思,卻是搖頭,既欲和言,那么賠禮是應有之意,他提出此議之前就有所準備,不過在他看來,這卻不能明著來,只能是私下作為。
至于致歉立誓,那更是不可了,這分明是告訴天下同道,此場爭斗是南華這方敗了,要是傳揚出去,還平白壞了自家名聲,他還想著如何入道洞天,有這污點,師門就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于是他緩聲道:“不過誤會一場,又非生死之戰,貴方何必這般苛刻,不如放了胡三全出來,并以他之名,贈與諸位一些重禮,你我就當一場誤會,就此和氣收場,豈不是好?”
以胡三全個人名義賠禮,既不會損得山門分毫名聲。對方也是得了實惠好處,重要的是還不動斗死拼活,這是兩全其美之事。
魏子宏見他避開致歉立誓二事,就知道他用意何在了,無非是想先把胡三全救了出去,至于以后之事,想來也不會多管。今日過去,怕是兩家爭斗還要繼續,既然如此,他也無需客氣,呵呵笑了一聲,道:“不知貴方可給出何物?”
封成昌神色略振。道:“我門中靈禽珍獸不少,其中上品,對敵你我,也不落下風,我可做主贈與貴方兩頭,道友以為如何?”
魏子宏沉聲道:“此事起后,我昭幽天池雖無人有損,但碧羽軒中卻十數弟子身故,道友莫非以為十數人性命。就值兩只畜生么?”
封成昌一聳眉,他心中確也未把這些低輩性命放在心上,認為魏子宏提出這事,無非是想所索要一些好處而已,但只要能談得攏,倒是可以稍作讓步,便道:“那真人還想要什么?”
魏子宏淡聲道:“只要拿丹玉來換即可。”
封成昌望他一眼,不悅道:“魏真人莫非有意消遣我?”
他雖也有些許丹玉。可那是門中供給他修行的,數目極是稀少。自己還嫌不夠,拿來來換胡三全,這是萬萬無有可能的。
魏子宏回望過來,肅容道:“我非是玩笑之語,要把胡三全等人贖了回去,那就需得拿丹玉來換。”
封成昌盯著他道:“可還有得商量?”
魏子宏緩緩搖頭。
封成昌吸了口氣。隨即輕輕一哂,道:“既是這般,那你我就只有手上論輸贏了。”
此刻東華洲另一地,當日與胡三全等人一道的紅衣女子,已是請到了一名往日交好的玉霄弟子。正往約定之處趕來。
只是方行半途,忽然前方有一道飛書過來,她素手輕抬,接了過來,可看過后,卻是俏容一變,驚呼道:“怎會如此?”
周道人詫異看了過來,問道:“楊道友,出了何事?”
紅衣女子一聲嘆,歉然道:“周道友,這書信上言,胡三全胡道友昨日失手被擒,看來這回道友怕要空走一回了。”
說著,把書信遞了過來。
周道人接了過來一看,頓覺掃興,正主不在,自己去了又有何用?何況對面有元嬰三重境大修士坐鎮,還是傳聞中殺死周子尚的魏子宏,這豈是自己能抵敵的?
他心下一轉念,正要順勢說幾句客套話,好就此退去,可就在這時,又有飛書到來,而這回,卻是朝他而來。
他不禁一怔,伸手一點,此信就落在身前,目光上下一掃,看完之后,卻是神色一動,哈哈一笑,道:“我既是出來,豈有半途而廢,之理?”
紅衣女子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道:“那魏真人可是煉就了元嬰法身的,道友你……”那
周道人言道:“在下還有幾分自知之明,非是要與那位魏真人較量,而是另有去處。”
他晃了晃手中書信,有眼線報我,那昭幽門下韓佐成正往碧羽軒去,我等不必去那處了,可在半道設伏,將此人擒下。
他心下暗道:“我周氏與昭幽一脈向來不對付,先前屢屢吃虧,此回若能借機把韓佐成擒下,那心明殿主必是高興。”
紅衣女子卻是心頭大驚,與碧羽軒作對是一回事,可與昭幽天池對上又是另一回事了,主動去截擊韓佐成,怕是要惹怒其師張真人,玉霄派或是不懼,可她不過小宗出身,又怎敢攙和此事?
想到這里,心下暗暗叫苦,早知如此,就不把這位找來了,咳了一聲,目光躲閃道:“只是胡道友不在,去了想也無用,小妹還有事,便不與道友同行了。”
說著,她一轉身,就要遁走。
只是才出去不遠,卻聽后面一個戲謔聲音響起,道:“道友要往哪里去?”
她回首一看,就見周煥延把手一揚,頓時有數十團星光朝她落來,一時滿眼皆是金屑燦芒。
他以為對方時要對自己動手,不由大驚失色,急轉過身,揮袖發了一條霓虹彩帶出來,重重繞轉,將身護住。
可是那星光落下,卻是將她連人帶彩帶一同裹住,隨后愈來愈亮,愈來愈重,不多時,她就覺身上似被一座大山壓住,感覺吃力無比,汗出如漿,胸悶欲嘔。
周煥延似笑非笑看來,他修習得是玉霄派四氣二法之一的《大微觀星經》,習此功法后,所發星光,輕重隨心,大小如意,法起可盈山,法隱化微塵,修士一旦沾身,就極難擺脫,偏偏外表看去,與玉霄尋常玄功也無甚區別,若非是知曉底細之人,根本難以辨清。
紅衣女子感覺身上壓力越來越重,很快就支持不住,掙扎道:“周煥延,你要做什么?”
周煥延嘆氣道:“我只是一人路徑不熟,需請道友與我同行,道友又何必急著走?”
紅衣女子勉強一笑,道:“原來是這般,只是小妹遁法不如道友,恐怕到了那里,早已是趕不及了。
周煥延點頭道:“這話有些道理。不過不妨事,我有‘惑心小筏’在手,可帶道友一同去。”
說著,他一揮袖,祭出一駕可站三四人的云筏,伸手虛虛一引,道了聲:“請!”
紅衣女子覺得身上一輕,但見周圍星光仍在,無奈之下,只得踏了上去,周煥延隨后站了上來,心意一動,腳下星光,直往上走,霎時刺破天云,往北飛遁。
韓佐成自出山之后,就沖去罡云之上,乘罡風疾趕,眼看快要到得地界時,忽見遠空之中有一點星光飛來,他并不去多看,只顧著自家趕路,
可那星光過來之后,卻是往他面前一攔,阻它前行,卻不得不緩住身形,怒道:“何方道友,怎來與韓某玩笑?”
那光華一散,周煥延與紅衣女子俱是現身出來,前者稽首一禮,道:“韓道友,你怕是去不成碧羽軒了。”
韓佐成驚怒道:“尊駕這是何意?”隨即神色一變,萬分戒備道:“你是玉霄弟子?”
周煥延笑道:“我那洞府風光獨秀,就請韓道友與我回去小坐幾日吧。”
說話之間,他就把大微星光祭起上百道,呼嘯落下,想要速戰速決,把韓佐成一氣壓住。
韓佐成少經戰爭,又知曉玉霄威名,自忖不是對手,一時心急,就把張衍所賜玉冊拿了出來,嘩啦一聲拉開,就見一道滔滔水光自里迸現而出,到得天中,就化大浪沖起。
周煥延察覺其中浩蕩法力,不覺神情陡變,大喊一聲,起來全身法力壓下,然而與那大水一撞,卻好如蜉蝣撼樹,螳臂當車,發去星光霎時潰散,耳畔只聞轟隆一聲,頓覺天旋地轉,一頭栽入了那水浪之中,而后水光一閃,盡歸那玉冊之中,此物當空一卷一合,就落了下來,
韓佐成伸手一接,將其抓至手中,他又看了那紅衣女子一眼,見其呆呆怔怔,似并無有動手之意,也不去管她,催動法力,就往地表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