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周宣早早來到客館,并道:“小道已與師長打過招呼,現下就可帶貴使去往那掖揚大圣關押之地。”
懈青衣合手為禮,道一聲謝,再誠懇請教道:“不知此去可有什么規矩?是否要備好一些禮物?”
周宣笑道:“不礙事,我修道之人不講究這些。”
懈青衣不由點頭,道:“是在下多慮了。”
周宣望了一下室內,狀似隨意道:“這五位要與貴使一同前去么?”
那五位妖圣此刻都是一動不動坐在那處,自始至終不說一言,這行徑若叫東荒百國中人見得,或會覺得有些怪異,但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只會以為是在嚴守扶項國中什么規矩。
懈青衣忙道:“這些都是公族子弟,想去看一看王上念念不忘的掖揚大圣是何等模樣,哦,若是不方便,沖一人前去就可。”
周宣笑道:“這又有何不方便,貴使言重了。”他又看了一眼那五人,目光之中流露幾許莫名深意,隨后道:“貴使與這幾位便隨小道一同來吧。”
出得客館之后,周宣拿出一枚牌符一晃,一道金光飄然,落地化為一駕金舟。
懈青衣眼底驚異之色一閃而過,略帶一絲急切問道:“道友,不知此是何物?”
這急切神通倒非是假裝,法器這等物事,他第一眼見得,便就立刻意識到其中的好處。
不但是他,就是他幾個古妖大圣也是露出驚容。
周宣很是無所謂道:“不過是一件小小法器罷了,貴使若是喜歡,回頭我命人送一件就是。”
懈青衣面露喜色,退后一步,雙手一合,欠身道:“愧不敢受,只是王上若知此物,必也喜歡,不知可否用他物換取?”
周宣道:“此事小道需問過上真才知,貴使也莫要心急,耐心等待幾日便知。”
懈青衣俯身一拜,道:“那就拜托道友了。”
周宣連說不用。
客氣幾句后,他便帶領這六人上了飛舟,把牌符一晃,此舟騰空飛起,縱入云海之中。
五妖不停看著飛舟之中各種擺設,目現貪婪,心下都是一個個打起了算盤。
壇相大圣目光閃爍,暗想道:“若得此物,我飛騰之時不必再耗費法力,若得個十數艘,便可載有千數族人,那時何處不可去得,就是供奉也可收繳上來更多。”
懈青衣與他們不同,此刻并不去多想那些法器,而是一路上觀察四處景物,暗暗記下路線。
但是他很快發現,此法并無任何用處,這方界域之中,所有飛島浮峰無時無刻不在挪動之中,若非熟悉之人,連方向也休想弄得清楚。
于是他很快放棄了這個想法。
大約行有三刻,眾人便到了一處斷崖之前,此處有一個數畝大的石頭,周宣將飛舟緩緩在此降下,隨后一指不遠處一道石門,道:“那大妖就關押在此,諸位自去便是。”
冇懈青衣小心翼翼問道:“道友不與我等一同入內么?”
周宣似笑非笑道:“小道月前已是見識過了,再則,還怕此妖能逃出來不成?”
懈青衣心下一跳,眼神不自覺避開一些,低頭道:“那在下便就進去了。”
周宣一派隨意道:“那小道就在此處等候諸位了。”
懈青衣對他合手一禮,轉身往那石門行去,五名古妖自是隨后跟上。
推開牢門之后,六人魚貫而入,沿著一道狹小石梯向下,行走一刻后,過去兩扇陰陽正反門,就到了一處廣大洞窟之內。
懈青衣一眼便就望見那被粗大金鏈捆鎖住的掖揚大圣,他見周圍并無人看守,但不能確定是否有什么神通能窺看他們,是以不敢直接暴露自己身吅份,而是走上前去,隨口說了贊嘆之言,同時傳音道:“可是姝淑女,可能聽得見在下之語?”
掖揚大圣一聽此言,眼眸立時睜開,死死盯著他直看。
懈青衣見她這模樣,心下一送,知其大概無事,于是又暗中提醒:“在下此次是混入進來的,還望淑女不要露出破綻。”
掖揚大圣也是學乖了,偷偷看了看左右,重新回復先前模樣,只是稍稍睜開一絲眼縫。
懈青衣嘴上言道:“在下扶項國使臣,我國王上仰慕貴女已久,此次奉命出使,本想將貴女贖換了出來,怎奈不成,故只能取貴女一羽回去,聊以解慰,還望貴女不要見怪。”
而私底下,他則是傳音道:“小人懈青衣,本是自北天涵淵而來,千余年前,征討曲蓮大圣時,曾為青瓔大圣效過命,此次聽聞淑女被擒,特來相救,不過防備森嚴,未必能夠如愿,只能盡量一試,若是不成,淑女可是有什么信物。小人可去北方,轉交給青瓔大圣。”
掖揚大圣遲疑許久,把身一振,自尾上飄下一根長翎,并道:“拿去,你可如愿。”
懈青衣上前將長翎拿過收好,道:“姝淑女在此靜候就是,我等自會竭盡全力救你出去。”
他使個眼色,五名古妖有些遲疑,其中一個甚至忍不住就要動手劫獄,但想了一想,終歸不敢造次,便一同跟了出來。
到了外間,懈青衣對周宣謝過幾聲,便重又乘了飛舟返回客館。
五人回去宿處后,待把館閣大門一閉,壇香大圣立刻忍不住,第一個站出來質問道:“懈青衣,方才明明機會近在眼前,你為何不救掖揚大圣?”
懈青衣好整以暇道:“那些天外之人把掖揚大圣拘禁在那處,又豈會沒有防備,壇香大圣卻是想得太過簡單了。”
壇香大圣冷笑道:“那處不過幾個無甚神通的小童,而那周宣氣息,雖比靈形玄士雖是強出不少,但還比不過我等任何一人,又怎會敵不過?”
懈青衣道:“我非是畏懼他,而是提防另一人。”
“誰?”
懈青衣沉聲道:“諸位莫非忘了入得此處之后,那道籠罩我等的氣機么?”
眾妖都是臉色一變,那氣機如山似海,那一瞬間似乎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到現在想想仍是心驚膽戰,那背后之人,決計不是他們可以對抗的。
懈青衣看向眾人道:“我等初來,這些天外之人定有戒備之心,是以要動手,非等個幾日不可。”
他一轉首,看向環瞳大圣道:“高環瞳,你能識途辨道,不知可是把那路徑記下了?”
環瞳大圣沉聲道:“你放心就是。”
懈青衣又望向一個頭戴金冠之人,道:“籠金大圣,還有,那鎖鏈怕是不簡單,你可能去除?”
籠金大圣冷漠言道:“只要是金氣之屬,我神通之力,皆能化去。”
懈青衣目光再轉至另一妖圣身上,鄭重道:“我等能否逃脫,便看無疆大圣你的本事了。
無疆大圣所幻化人形矮如小童,他細聲細氣道:“只要此地與外界之氣溝通,我便能把諸位挪移了出去。”
懈青衣笑道:“這卻容易,只要派遣一人提前離去,我等可在那些天外之人打開云霧之時動手。”
下來數日,懈青衣便如當真一國使臣一般,四處拜訪,當中還有東荒、申方兩國之是有過一次碰面,但誰都未曾識破他的身吅份。
七天之后,在眾妖催促之下,他終是定下決心動手,先是找了一個借口派一名奴仆去往陣圖之外冇,隨后他們六人便以壇香大圣神通遮掩自身,再靠著環瞳大圣引路,只用了一刻,成功到得崖牢之外。
只是一路到得下方,一望此間情形,卻俱是臉上變色。
周宣負手站在那里,笑道:“小道已是等了諸位許久了,終于來了。”
眾妖頓知不妙,壇香大圣狂叫道:“不過區區一個靈形玄士,殺了!”
懈青衣嘆了一聲,不知自己何時被識破了,但此刻也別無選擇,也只能與眾妖一同動手。
這里六名妖圣,原身皆在千丈之上,若是給其現了出來,個個都能推山倒岳,崩裂地陸,然而周宣卻是哼了一聲,道:“不自量力。”
龐大無比的陣力自四面八方涌來,不過一瞬間,就將這些妖魔血氣神通俱都鎮吅壓下去,仍是還作人身模樣,并被牢牢鎖困在地,半分也動彈不得。
只是正在此時,那懈青衣身軀卻是陡然破散,化作無數灰燼落下
周宣一皺眉,忖道:“分吅身?”
與此同時,東荒地陸某處,矗有一株碩大古樹,其枝頭之上結有一枚碩大果實,此刻啪的一聲掉落在地,自里滾出一個渾身濕漉漉,不著片縷的人來。
懈青衣面色蒼白自地上站起,他真身乃一條木蛭蟲,天生神通,便是化身萬千,此次前往補天陣圖之中的,是他較為重要的分吅身之一,損折了去,也是傷得不少元氣。
早在鼓動另外五妖之前,他便想好的計策,這掖揚大圣能救則救,萬一救不了,也只是失陷一具分吅身,至少本體無礙。
但他也不是一無所獲,此行搜集到了不少關于天外之人的消息,正可將送去青瓔妖之處邀功。
不過那里路途遙遠,故也只能靠著早年種下的分吅身一個個傳遞過去,當可在月內把消息送到。
他念頭一轉,數千里外,一株青木分吅身已是收得一縷識意,并把其往下一處分吅身傳遞過去,隨后一路向北。
而與此同時,那滯留天中一月的補天陣圖一動,已是化入云霧之中,向著北天寒淵方向挪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