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權站起一揖,道:“真人原來是龍君門下,失禮了。”
這頭龍君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與孔贏正面交戰不曾敗亡,更不曾投降玉梁教的人物,他雖是九洲之人,心下卻也是佩服的。
饒散人正色言道:“真君誤會了,我只是與之虛與委蛇,你我都乃魔宗修士,又豈可淪落為雜役供那位龍君驅使?只不過為應付那玉梁教,我才暫且聯手對敵而已。”
司馬權分不清對方此話是真是假,他雖有看透人心之能,可卻不敢在此人面前施展出來,反是將自身氣機掩藏的極好,不過他只需明白一點就夠了,這位雖拉了那頭老龍的名頭出來,可實則只期望自己能歸附在其人門下。
于是他再是一拜,“全瞑愿附驥尾。”
饒散人欣然受了這一禮,在鈞塵界中,魔宗修士勢力不興,不是躲藏在角落中,就是依附他人,從來不得自主,也正是這樣,在他看來,兩人天生便該是友盟,站在魔宗立場上來看,兩人所需完全是一致的。
司馬權待拜過之后,試著問道:“龍君可是要與積氣宮聯手么?”
饒散人許是已將他視作自己人,很爽快的回答道:“真君料錯了,龍君并無這等打算,若這般做了,積氣宮當真會認為龍君是來相助其等的么?至少他們憑借一己之力擋住了玉梁教,且也暫無擊敗對手的打算,龍君這個時候湊上去恐怕只會被其疑忌。”
司馬權暗自冷笑,話語說得如此好聽,可當真要聯手,總是有辦法,這頭老龍明顯是想坐收漁人之利,可這好事可能出現么?
孔贏和楊傳莫非會不提防?
他不禁想到,先前二人之前不曾爭斗,或許也有原因在內?
但這樣卻也不錯,三方勢力要是這么僵持下去,等上個千數載,不說九洲之中定能出現與孔贏一戰的對手,至少溟滄派那頭大鯤能恢復全盛實力了,那時就無需畏懼此人了。
他想了想,又問:“那散人需在下做些什么?”
饒散人道:“我已是與積氣宮商議穩妥,在瓊舟天域之內立起一處宗門,以此牽制玉梁教。”
司馬權皺眉道:“瓊舟天域?這處玉梁教叁辰天域近在咫尺,恐怕稍一冒頭,就會被惹來其等攻襲,以在下那些門人之能,恐怕難以抵擋。”
饒散人知道他沒有推脫,說得乃是事實,便道:“真君不必擔心,楊宮主親口允諾,若能在那處立起宗門,積氣宮修士會相助我等修筑闡龍陣道及那庚行大陣,如此便不難擋住玉梁教了。”
“庚行大陣?”司馬權不由點頭,然后又問一句,“可要是孔贏親自出手呢?”
饒散人笑了一笑,道:“孔掌教不會出手的,否則他便輸了一招。”
司馬權有些明白了,這是積氣宮的一次試探和嘗試。
瓊舟天域恰好是在玉梁教后路上,不解決此事,就難以將與積氣宮全力開戰,
憑借玉梁教教眾之力,那勢必要用曠日持久的水磨功夫,才可破除庚行大陣,那就達到了牽制的目的。
但若是孔贏親自出戰打開局面,那便意味著別處出了這等變故后,也必須由一位來出手,那是無疑陷入了被動之中。
積氣宮要是不惜代價在各方天域都做這般布置,恐怕這位孔掌教就只能四處救火了,哪還有暇再去針對積氣宮。
司馬權暗自點頭,這定是那位大御執蔣參所做謀劃,宮主楊傳可從來不會這么主動。
饒散人遞出一物,道:“此是‘映平心書’,既是功法,又是法寶,就送與道友了。“
司馬權不是鈞塵界中人,本來還真不知道此物來歷,因其只在此界魔宗修士中流傳,外人無從知曉,好在被他魔念侵染的魔宗之人著實不少,對于許多所謂秘辛早已是一清二楚,不曾露出絲毫破綻,不動聲色地拿起,道:“這便是‘映平心書’么?多謝散人了。”
說此物是至寶,但只要是魔宗中人,都可借來一觀,但不知多少萬年下來,沒有一人能夠看透,也沒人能看懂,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是個例外,故是表現得興致缺缺。
饒散人看他神色,呵呵一笑,道:“道友莫要不高興,此物只是我私下贈禮罷了,我也知曉,要道友如此行事,定要做出不少犧牲,”他自乾坤囊袋之中拿出一個圓環,“此是‘地氣盂環’,道友以為如何?”
司馬權這一回是當真動容了,在實用之上,地氣盂環比那渺不可測的映平心書不知強到哪里,此環只要埋在地根之中,就可倒轉陰陽,一星靈機大部分都會被污穢成為濁氣,魔宗修士也就不必在潛藏在地下修行了,唯一可惜的是,此物只能用上數百年,要想再用,唯有再行祭煉。但就算如此,也是難得的重寶了。他道:“散人果堊然要將此物給了在下么?
饒散人很是滿意他的反應,他笑道:“這是自然,否則道友又如何在那處天域之中站穩腳跟呢?哦,還有這艘泊合大舟,萬一大堊事不濟,道友可率門人弟子借此退去虛天深處躲避。”
說話之間,他又拿了一駕尺許大的法舟出來,往前一送,此回為了拉攏司馬權,他已是下了大本錢。
司馬權表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心下也是暗喜,散人可以通向龍君,這條線他要設法維系經營好,若能借到力,就能把鈞塵界攪得更亂,那進犯九洲一事就可拖得更久。
渡真正殿之中,張衍坐于榻上,心神卻已是沉入殘玉之中,修持那得自左弘法舟的《渡玄圭旨》。
雖那其中有些關隘,但也要看是誰人修習。
他自身經驗見識,乃至境界功行都遠遠超出眼前這本功法所容納的極限,更何況殘玉之中還可反復推演,哪怕一次不成,多試幾次便也過了。
大約用時兩載有余,他玉中分身便修煉到了元嬰之境,再往上去是不可能了,
但只此也是夠了,從頭到尾親身修持一遍后,對于這門功法,或者說是太玄門的功法,其中脈絡他已是把握到了一些。
再下來,就可試著完善太玄真功。
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再做另一件事,默默把自身氣機稍稍變化一下。
這一刻,他表現出來的氣機,與得了正傳的傾覺山修士可謂一般無二。
忽然之間,那擺在殿中的石玉瑚大放光彩,從中噴吐出了無數靈機,與此同時,更有一股力量從將他籠罩住,不斷增助他法力轉運。
平心而論,在尋常情形下,用紫清靈機修行,他功行進境便就很快,但這刻一算,若是有了這股神通之力相助,哪怕只是吞吐尋常靈機,修煉速度竟也是絲毫不弱,甚至還要快上一些,而要是兩者能結合利用起來,那必是更為驚人。
不止如此,這股神通之力還在試圖引導往法力氣機跟著其一同轉運。
張衍心下忖道:“原來如此,這寶樹之中的神通還有這等妙用,里間竟然暗藏有正傳心訣。”
他更是進一步想到,左弘自身已是洞天真人,其若用到此物,想來這里面修至凡蛻境的功法亦是藏有,不定可以從中得到更多。
不過這里還遇到一個問題,他自身運轉的畢竟不是《渡玄圭旨》,而是“太玄真功”。
初時不順并無關系,因為施展這神通之人也知道欲速而不達的道理,是以一開始也只是引導,不會過分強逼。可要是一直如此下去,就如在滔滔長河之中逆水而行,其非但不會成為自己的助力,反而成為一個強大阻礙,除非不去動用這株寶樹。
入寶山又豈能空回?面對這等情況,他亦不是沒有解決之法。一種是在氣機之上再施展一個巧妙變化,來個瞞天過海;另一種更為簡單,只要單純肉身變化,倒移穴竅氣脈,讓那神通之力以為自己與其相配合,而后再引入法身之中就是了。
如此一來,表面看去是在修行《渡玄圭旨》,實則內里轉運的還是太玄真功。
若對面是一個修士可不會被他這么容易騙過,可一株寶樹又哪里去確認這些。
但這兩個辦法也只有他一個人能用,世上除他之外,再也找不到一個修煉了一遍傾覺山正傳功法,不是此派中人,同時又力道修至六轉的人物了。
他目光在那石玉瑚上停留片刻,心下已是打算好了,等破開十二重障關,得入凡蛻境之后,再慢慢消磨這道神通,設法弄明白其中隱秘。
為了確保無礙,他法力神意一起轉動,肉身氣機同時產生了變化,幾乎同一時刻,那股神通之力以更為洶涌的方式帶動靈機往他身軀之內灌入。
假設將他自身修為法力堊比作一片湖海的話,那么此時就有江河水流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匯聚過來。
只是這般修持,不容許有半分偏差,一個不巧,便會自身法力沖擊,所幸他有神意凌駕其上引導此力,不虞出現任何差錯。
現下他還未曾吐納紫清靈機,若是用上,那其力更勝眼前十倍,兇險也是更甚,是以他準備待破開下一層障關之后,再做這等計較。
他能清晰感應到,自己距離這一日,已然是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