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域深處,一名道人乘坐在一頭碧色妖鳥身上,正在那里采攝紫清靈機,此人乃是玉梁教四位帝君之一,原來自煙闌界飛升上來的修道士貝向童。
此人本是神情悠然,可就在司馬權拋下劍丸的那一刻,他忽然動作一頓。
座下那妖鳥感覺到了異狀,詫異言道:“君上,怎么了?”
貝向童眉頭略皺,朝遠空望去一眼。
方才莫名之間,他感到了一陣心悸,以往經驗來看,許是有什么不好之事發生了,而且說不定還與自己有幾分關聯。
莫非自己離去之后,治下天域之中出了變故么?
他考慮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數年前孔贏便傳下諭令,要教中所有人為攻打青空界做準備。
他聽聞九洲修士極不好惹,作為一個下界到來的修道人,本身功行神通就不如鈞塵修士,面對如此強大的敵手,他必須要抓緊一切時機采攝紫氣,以補自身不足。
如今擁有紫清靈機多在虛空深處,現下趕了回去,哪怕可以借助陣道,那一來一回至少要用去十數載,他不想在此上耗費時日,心下忖道:“天域之中要真是有事,自會傳書過來,到時再想辦法就是。”
如此想過之后,他就將此事拋在腦后,繼續使動法力,采攝起清靈來。
某處蠻荒天域,數萬法舟宮城正浩浩蕩蕩排布開來,自一顆顆荒蕪地星上空掠過。
最大一座宮城之內,啟帝公常正坐金臺之上,因早年修持的是氣血之道,他又著實重視內壯之術,致使身軀龐大,幾乎是常人一倍,人又坐于高處,自下方往來,幾如小山一般,壓迫之感極重。
在他身前案幾之上,擺放著一顆頭顱,要是司馬權在這里,便能認出,此分明就是鄧真君首級。
公常隨意撇過一眼,向那頭顱問道:“你所言那玉壺藏身之地,便是此處么?”
那頭顱點了點頭。
公常又追再問了幾句,可這頭顱開始還能簡單回得數語,可不過一會兒,卻又耷拉下眼皮,全無聲息了。他一見此景,揮手道:“拿了下去,補些靈機,本王下來還要話要問,莫讓它壞了。”
旁側侍從稱一聲是,將那頭顱捧起,放在一只玉匣之中,倒退著出去了。
公常道:“可惜了,若是將那鄧某人法身擒住,而不是只捉得其肉身,我這‘諸良之術’就能問出更多線索。“
座下一名身著朱紅道袍的修士站起,稽首道:“君上,是弟子無能,未能將此人擒來奉獻駕前。”
這時對面有一位道人起身為他說話,道:“君上,怪不得師弟,那鄧某人一身神通詭異莫測,居然還有舍身逃遁之法,能保下這一刻頭顱已是不易了。”
公常道:“本王并未責怪你等,只是惋惜而已,聽聞跟在饒散人身側的,還有一名全瞑道人,不曾找過么?”
那道人欠身回道:“此人行蹤詭奇莫測,奸狡異常,可能還有變化潛隱之神通,弟子等難以尋到他下落。”
公常摸著下巴短短一層髭須,道:“或許此人知曉更多,不過既到此處,就暫不去管他了,先把躲藏在這里的玉壺給我找了出來。”
眾弟子齊聲稱是,又下去督促弟子,仔細搜尋這片天域。
然而令人未曾想到的是,這一找,就是十余載。
盡管用了如許長久的時日,可是什么收獲也未曾得到,這難免使得眾人心氣受挫。
某日有弟子進言道:“君上,這里偌大地域,要找到一只玉壺何其之難,眼下一些族人弟子已是神氣疲憊,不如暫且撤去?“
公肖神情很是堅決,道:“成帝命鏡未碎,顯是未曾身死,本王是必要找到他的,”
那弟子苦勸道:“聽聞昌帝、安帝兩位這些年俱是在虛天之中采攝清靈,得此補益,到時與九洲修士交手,很可能會壓君上一頭。”
公肖道:“我豈不知這些事,但我與成帝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他不得解脫,我在玉梁教中也不好過。”
公肖與他乃是同族,又是一同飛升而來,功行相近不說,萬余年來又彼此幫襯扶持,任誰也少不得對方,要是真是折損在這里,只余他一人面對孔贏,到時怕底氣再不如以前那般充足。
還有不能明說的一點,在原先公肖所占據的伯還天域之中,有其七千載積蓄下來紫清靈機和諸多外藥,在征伐之前其若還未出現,那么他敢肯定,教中定是會想方設法將這些收了去的,這讓他又如何甘愿?
見他如此言說,眾弟子知道不得結果恐是難以回去,只得加大氣力搜尋,很快又是三載過去。
許也是運數到了,某日間,一名弟子正在四處觀望時,無意間一瞥,卻見一只白玉壺飄蕩在外,但此物似是有靈,才一暴露人前,就一個躍遁,跳去虛空不見。
那弟子一急,指著大喊道:“君上!”
公肖稍稍辨了辨,哼了一聲,下一刻,身軀也是從法駕之中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是回到座上,他手中卻是多了一只玉壺,只是一直在那里跳動,似乎要逃脫出去。
他目中放光,喜道:“終是找到此物了,”一抬頭,高聲囑咐,“不必再待在此處了,傳令下去,著眾人快些轉回見陽天域。”
晨澤天域,觀明地星。
司馬權坐在一塊山石之上,冷眼看著天外一痕痕流光劃過。
在他眼中,鈞塵界內處處靈機旺盛,蓬勃興發,放眼諸方天域,修道人數目更是九洲修士的千百倍,正是處在上升勢頭中,若無真陽大能威脅,也不至于棄了此處,轉去尋覓他界存身。
只是山海界既已為九洲修士所占有,他身為其中一員,那就絕不可讓對方如愿。
目光往天穹一處瞧去,那里有一道彩光自地表上升起,直直沖入虛空深處。
十余年下來,他接連在五處陣道上下了布置,而眼前這處,已是最后一個目標了。
只待做完此事,再遣一分身,將通天晷攜至合適地點,等得九洲諸位上真到來,便就大功告成。
只是月前前到了這里,他一番查探下來,卻發現事情有些棘手。
這里本是昌帝顧從戎駐駕所在,雖此人十多年前便去了天外采攝靈機,但因這里陣道連接了十幾處天域所在,可以說是六個陣道之中最為緊要的一處,守御之森嚴,著實超乎想象,常年有三位真君在此坐鎮,想在其等眼底之下做手腳,可謂困難異常。
就算他以魔氣侵襲,也未必可以成功,因這三人極可能都是吞過識玉的,似真君一流,身軀之內一有什么變故,怕是極可能會引起孔贏注目,他是萬萬不敢如此做得。
不但如此,每過三年,便會有陣師過來修補一次,這意味著即便真的把劍丸埋,也很可能被搜檢了出來。
要是可以,他寧愿慢慢等待機會,但是他這個身份還不能長久在此處不動。
幾番思索下來,他也是想出了一個計策。
這守御陣道之人百多年來從未曾變過,既然無法以魔氣侵占其身,那不妨先將之設法換了下來,若是替繼之人不曾吞識玉,那他便有機會了,畢竟大部分真君都不曾服下此物。
至于如何做到此事,對他而言很是容易,不管誰人都有門人弟子,要是宗派之中出得一些變故,不難將其引開。
為了確保成功,他不單單是針對一人,而是對同時對二名真君背后族眾弟子下手。
就在幾天之前,他收得消息,有一名看守真君已是辭去了職守,匆匆離去。如今只要知道誰是接任此職,再針對下手便可。
正等待結果時,他卻是心下一凜,卻見天中有一道清光降下,而后有一道符詔飄飄而落,
此分明是教中傳諭符詔,他目光閃爍幾下,上前接過,然而打開一看,卻是露出古怪之色。
符詔之上卻是告知他,因鎮守陣道的英寒真人族中有事,察得他恰好經過此處,故是命他代為守御三月,門中可記他一功,原來職司,可稍緩再為。
司馬權事先也未想到,對方居然會找到自己頭上。不過一想之下,卻是明白了,鎮守這處地星的真君自有職責,無法擅離,那么只能從別處找人了,而如今各處都缺人手,從他處調遣不知要等到什么時候,而就近挑選無疑是最為合適的。
想來很可能是那英寒在先知道有他這么一人后,才放心離去。
他把符詔一收,嘿然一笑,這卻是意外之喜,雖說只有三月,可那英寒在要是回來之時死在半途之中,那么他就可以一直把持著位置。
事不宜遲,他正要乘空而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感得藏在袖中的通天晷一陣靈機波蕩,再過得片刻,卻又是一震,旋又消去,如此三回之后,方才無了聲息。
他神情一震,不由自主往天中看去,這是各派上真與他約定之訊,有此動靜,就說明其等已是到了。
鈞塵界天地關門外,一頭大鯤橫在虛空元海之中,張衍與幾位凡蛻真人靜靜看著下方。他們在等一個合適時機,一旦司馬權在界中引動了那通天晷,那他們立時便會撞破天地關門,殺入鈞塵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