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覺聽了張衍這番話,神情微變。
他其實很想說微明一樣無法證明自己是不是造化之靈借托之身,可不也是占據了兩處造化之地么?為何你不去找尋其人?卻是反而來找他?
但他不可能真的如此說,這非但無益于他擺脫眼下困境,反而還得罪了微明。
他也很是明白,這不過是張衍的一個借口而已,其人就不是來和他說理的,除非他能有辦法證明自己不是造化之靈。
可是他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況且他的確和造化之靈有著一點牽扯,那歸來諸有就不是單純依靠自身的本事。
他哼了一聲,看向張衍,語帶質問道:“道友說我可能是造化之靈,不錯,我的確難以證實自身,可我也需問一下道友,縱然你是造化之精破碎之后才得以成就,可那時也有不少破碎造化之靈入到諸有之中,不定道友便是其中之一,若是如此,我將此地讓了出來,豈非更是不妥?”
張衍淡笑一下,道:“我若是造化之靈,豈會容你與微明道友存身此間?早把兩位吞奪了,現在也不會來與道友好言相商了,直接動手豈不更好?”
相覺心中也知張衍為造化之靈的可能不大,否則造化之靈也不必要與他勾連,并暗中把他送回到諸有之中了,只不過試著強辯一下。
他明白現在自己要么就是隱忍下去,答應張衍的條件,將造化之地讓了出來,要么就是干脆拒絕對方的提議,這里就有可能引發一場斗戰了。
只是他覺得沒有什么勝算,張衍統御有布須天和多處造化之地,除了自身法力之外還能調動此中偉力,正面對撞實在勝數不大。
可是再仔細一想,若是一言不發就這么讓了出去,卻是顯得自己心虛了,要是真被當作了造化之靈,那日后可就洗不脫了。
且這畢竟不是死戰,若是能順利按照自己設想來,其實還是有一定機會的。
即便失敗,說不定還能引起微明心中疑忌,因為張衍今次可來壓迫自己,那么下次就可去壓迫其人。
于是他沉聲言道:“要我如此退走,卻是絕無可能,我愿意向道友領教一二,若是不敵道友,那自是無話可說。”
張衍點首道:“既然道友有意論道,貧道自當奉陪。”
相覺面上忽然多出了幾分鄭重,道:“只是我與道友若是斗戰,則諸有難免有所動蕩,我有一個建言,不若你我各出一具法力等同之化身斗戰,以此定下勝負,而正身則以法力護持諸有,如此免得因你我之力侵害諸有,道友以為如何?”
他覺得張衍偉力比自家高出不少,要是放開來斗戰,他覺得勝望不大,而分身便就不同了,力量有其所限,布須天及諸多造化之地的偉力自是無法調用了,這就有一定取勝之望,而且這般即便輸了,也能保留一些顏面。
當然,這里首先要張衍答應才行,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張衍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道:“也好,道友尚有不少偉力被困阻于劫力之中,并不能拿出全力,貧道若這般勝你,怕你也是不服,就依此言。”
其實這對他來說無甚區別,他氣、力雙身相合,自氣道成就大德之后,力道之身在未曾大成之前,暫且只能起到從旁相輔的作用,而在實力受限之下,反而更能發揮出力道之身的手段來。
至于布須天與造化之地這等偉力,只對付相覺一個人,他本來也沒打算動用。
相覺聽他答應,心下略略一松,精神也是振奮了不少,這般自己還是有少許勝算的,于是他心意一動,把偉力放出,化一道分身出來,同時正身也是緩緩隱去。
張衍亦是往后退去,同時留了一具分身,隨即身影沒入了虛寂之中。
場中只留了兩人分身站在那里,只是尚未接觸,在外偉力已是相互碰撞激蕩,并朝外宣泄。
所幸雙方用來凝就分身的偉力對于大德來說都是極其微弱的一縷,即便彼此對抗,只要不是長久持續下去,導致偉力無限拔升,那不至于瞬間就將諸有傾滅。
同樣,因為雙方所用偉力都是完全一致的,所以這一戰全看各自斗戰手段了。
微明在張衍找上相覺之時,亦是有所注意,見兩人似要動手,也是尤為關注,如相覺所想,他也忌憚張衍實力,要不然也不會接受后者先前提議,只是他認為兩人合力也沒有什么用,目前仍需保持忍讓。
而另一邊,紫衣道人察覺到這里變動后,心中一驚。
他自前身崩滅后,他對張衍就警惕萬分,因為不知雙方談話內容,他生怕此事是因自己與相覺勾連被張衍察覺到了,故是不敢多看,只是一眼之后,就往虛寂更深處退去。
而在布須天中,一眾煉神修士的注意力卻是不由自主被吸引過來,只是雙方偉力波蕩之處自然而然排斥外力,令眾人感覺斗戰之地十分模糊。
唯有青圣、神常、簪元等內求之輩,卻是投入了全副心神前去感應,好似生怕錯過了。
先前張衍曾經將那偉力寄托之形震散,讓他們這等觀戰之人得益匪淺,可那只是大德偉力,不是大德本身,而這一次,卻是真正大德之間的斗戰,這等場面極其少見,若能見得,不知能獲益多少。
此刻兩具分身對峙之地,相覺打一個稽首,道:“上門是客,便請道友先行出手吧。”
張衍微微點了下首,這里誰先誰后各有優劣,既然對方讓他先行出招,那他自也不會客氣,于是緩緩抬手,張開五指對著相覺就是一拿。
大德各是執拿大道一部,簡簡單單一個手段,都是大道妙理顯化,所以兩名大德之間的對抗,便就猶如對弈。在雙方偉力持平的情形下,就看誰人對道法解悟更深,看誰更能通過演化大道之法將對方逼入死局之中。
相覺見那大手拿來,立刻設法推演,欲以自身對道法之理解將這一攻勢化去,于是一抬手,向外輕輕一推,霎時有無常之力引動,對著那遮蔽所有一切感應的大手就是輕輕一撥。
本來依照他推算,可以輕而易舉將這一招化解了去,而后通過自己解悟到對方道法變化,尋找疏漏發動攻襲,便就能上來占據一定優勢了。
然而張衍這一擊不僅有氣道之法,卻還有力道之力蘊藏其中,他力道之身做為定世之基,立根于諸有之中,不是純靠道法之解就可輕易撼動的,必須以足夠偉力用以承托,方能接住。
所以相覺這一托上去,立刻發現到了不對,哪還不知是自己判斷失差。
大德斗戰,若攻守之中出了差錯,那幾無半途扭轉之可能,只能靠自身承受,那己身之道立時會被對方削去一層。
大德之力與道同存,道若失去些許,那么自身力量也就失去了一部分,雖在事后可以找了回來,可在斗戰之中顯是無此機會的。
而放在弈棋之中,這就等若上來便先失一子。
他并不想交手之初就承受這等惡果,這必然對后續戰局不利,所以這時需有物事替他承擔,于是心意一引,一朵金燦燦得寶蓮現于眼前,便將那大手生生托住。
張衍笑了一笑,只是起意一召,身外亦是有寶蓮化出,只是一個搖晃,光華一灑,其上亦有無邊偉力傾壓過來,
相覺心中一凜,對付寶蓮偉力,沒有什么取巧辦法,只能將自身法力分出相抗,不過這樣一來,自然也就不及還手了。
張衍并不打算和他久持下去,心意引動之間,一枚寶珠憑空生誕出來,云煙渺渺,仙霧環繞,甫一出現,已然轟擊在了相覺偉力之上。
轟然震動之中,相覺頓覺有些持守不住,他知道自己一時失機,已是陷入了極度被動之中,以張衍的本事,一定不會給予自己反手一擊的機會,那還不如早點認輸,至少場面不會那么難看。
于是他干脆把偉力一撤,任得這一具分身散去。
片刻之后,他正身自虛無之中走了出來,也是將寶蓮收了回來。
這時他一皺眉,似是覺得寶蓮少缺了什么,但好似又什么都未少,這可能是方才與張衍斗戰有關,因他有部分法力未曾完滿,這寶蓮也非是真正完滿,而且此刻也未曾感應到什么兇險,所以沒有繼續追究
他打一個稽首,嘆道:“此一戰乃是道友贏了,我當遵從言諾,自此造化之地中退走。”
張衍意念一轉,場中寶蓮及太一神珠都是消失無蹤,他道:“貧道先前之言仍是作數,只要道友能證明自身,貧道自會將此處還了道友。”
相覺沒有再多說什么,身形轉眼就沒入虛寂之中。
張衍見他離去,便留了一具分身去往這造化之地,隨后心意使動,已然回到了清寰宮中。
在玉臺之上坐定之后,他一拂袖,便有一縷造化寶蓮氣機飄散出來。
此番目的主要就為得了取拿到這寶蓮氣機,其余之事只是附帶,現在已然功成,那么下來當可以此推算力道之身攀升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