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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此時局面對陳清平不利之人,并不止張衍一個,似荀懷英、霍軒、周煌等輩自是也能判斷得出。
天下間無論什么神通手段,若是提前知曉了其功候深淺,都是有辦法設法回避抵擋,甚或以妙法克制,是以修士如不遇上生死之戰,輕易并不愿暴露自家底細。
方才高若望一番試探,就是為了找出陳清平身上的漏洞破綻。
然而陳清平身為還真觀此一輩弟子中的翹楚,并非察覺不到這一點,不過他卻絲毫不懼。
他這法袍之上所藏這頭貔獸,乃是借開派祖師所繪靈獸圖形而化,用還真觀道法朝夕祭拜,日夜聚念,歷百年方得以凝練出來,可以驅邪辟災,吞食魔頭,稍有邪祟接近,不用吩咐,即會自飛出來抵御,實是堪比玄器。
只要此物不破,他便立于不敗之地。
由于宗門法術之故,還真觀這數千年來所殺邪魔宗派之人,遠多于其余九派,對血魄宗所練功法也遠比他派修士來得更為熟悉,是以信心十足。
破了“借物代形”之法后,他把手一抓,欲要把那枚落在地上的符詔攝來。
只是就在此時,空中卻浮出一個淡淡虛影,再由虛轉實,竟是那高若望現身出來。他一把抓住了那符詔,隨后對他微微而笑,道:“此物卻不能任由道友取了去。”
陳清平起指一抹雙目,啟了法眼一看,見此人雖與高若望外貌一般無二,但不過仍是一頭血魄罷了,不過這般凝實,定是祭煉了許久,不似適才那些被他隨手滅殺的貨色可比。
血魄宗修士入了化丹境之后,便很少將真身暴露人前,只是將部分神魂附著血魄之上,藉此出外游蕩,就算被人滅殺,也傷不到性命。
若是到了元嬰境中,更是能將血魄發去數百里外,殺戮生靈,捕拿魔頭,反哺己身。
功行深厚者,以一頭主魄便能馭使上百血魄,折損了一頭,只消殺得一命,轉瞬之間又可補了回來。
但若能將那頭主魄內中神魂滅殺,也可將此人重創,短時間內必定無法再與人相爭。
想到此處,陳清平不覺把精神抖擻起來,抬手抓起一道罡雷,就扔了過去。
高若望大笑一聲,倏爾化一道血光飛去。
因其無有實質軀殼,挪動移轉之時,快若疾風,只見血影一道,接連幾道罡雷下去,都是落在空處,根本追之不及。
陳清平神色一沉,他探手入袖,拿了一面銅鏡出來,往頭頂一祭,再起手一指,鏡面之上立時放出道百余爍金光來,對著四周來回照耀,此鏡也是一樁寶貝,只要是無形之物,一旦被這鏡光照住,便就無法動彈了。
高若望見鏡光極多,無法躲避,就在那光華到來之前,把身軀一抖,立時散了開開,化作萬條細細長長血線,扭在空中,看去似亂線一般,密密麻麻,隨后往下一降,往陳清平奔來。
陳清平臉色微變,他認得這是由血元功中化出的血線蟲,能污穢法寶,吸食血肉,就算他沾上一點也是抵擋不住,忙一運玄功,將護身寶光祭出。
只此他還不放心,同時又拿了一只魚形法器出來,稍一催動,立時有一道虹光升起,繞遍周身,血蟲投來,如入烈焰之中,發出嗤嗤之聲,入得數尺便即消融化去。得無
然而這些血蟲卻仿佛無窮無盡,圍在四周,嘶嘶呼嘯,他視界之中,俱是血紅一片,不免心驚不已,忙又把玄功催上一層去。
可是他守了足有半刻,卻也不見其再攻來,心頭不覺生疑,運起法眼一察,怒罵道:“障眼法也來欺我?”
他把胸口一拍,那頭貔獸撲出,仰天一聲咆哮,轟的一聲,漫天血云,盡皆散去,天地間重回一片清朗。
然而待看見此間場中情形時,他卻是胸口一悶。
那頭血魄卻是趁他防備之時,居然再次把那百余名修士制住,在四角之上擺出了一個個奇形方位,當中一面血旗搖動,似在匯聚靈氣,倒似是禁陣一般。
他稍一辨認,面色一變,道:“不好!”
這門法訣他也是識得,名為“血靈解形法”,卻是以一面靈旗為靈樞,犧牲活人性命發動的魔道術法,而以這百余名修士相祭,其威力決計不會令他好受。
他此時可以選擇抽身飛退,設法避開,但這百名修士必會死在此處,且高若望布下此陣,也定然不會讓他輕易走脫,只是放出方才那些血線蟲,就能將他留在原地,就算把貔獸放出來,也不見得能立刻闖了出去。
現如今,唯有將那面還在蓄勢的令旗先行毀去。
他念頭只是一轉,便不再猶豫,當機立斷灑了一把青竹雷符出來,
只是那頭血魄忽然一指,飄出了一大片法箓出來,迎向那竹符,眨眼便沒入其中不見。
陳清平認出又是借物代形之法,不由暗罵了一句,“該死!”
知是就算再引動雷符,也毀不了那法旗了,至多炸死一二人,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一拍胸口,再度把那頭貔獸又放了出來。
那頭血魄看見此獸,忽然把身一抖,霎時化作百數頭,呼嘯連聲,主動往那貔獸撲去。
那靈獸狀極興奮,自是來者不拒,來得一頭血魄便吞下一頭去,可它吞得起勁,卻不覺漸漸竟被引了開去,偏離了其主放他出來的初衷。
陳清平頓覺有些不妙了,心慌之下,忙一掐法訣,想要把這頭貅獸喚了回來,可是血魄不絕飛來,引得這頭靈獸不停張口吞吃,因此回來不免耽誤了片刻。
這時那面陣旗忽然一震,不再搖擺,那頭血魄忽然一笑,把手一指,那百余名修士身軀一顫,轟隆一聲,竟是一起爆開,化作無數血霧,再倏爾匯聚一道,合聚為一道血箭,陡然竄去,生生撞在那陳清平祭出的那道虹光之上。
陳清平悶哼一聲,手中魚形法器咔嚓碎裂,從指縫中粉落而下,然而血箭余勢不絕,竟一氣穿破他護身寶光,重重撞在他衣衫之上,撲哧扎了一個窟窿,其上禁制頓被破去。
那頭貔獸此時已被喚回,但因失了寄托之所,只能在半空中盤旋,身形漸漸變得黯淡。
陳清平大驚,連連掐動法訣,想要把貔獸收回。
只是高若望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在他馭使之下,不斷有血魄沖上來,撞擊他的護身寶光,使得他根本無暇他顧。
十幾息過去,那頭貔獸哀鳴一聲,終于消散而去。
見得此景,那百余頭血魄齊聲大笑,聲震四野,隨即笑聲一斂,忽然飛起,如利矢射出,化作百余血影,自四面八方一齊向陳清平沖來
陳清平面色蒼白,明白自己失了貔獸之后,再也無法抵擋此等攻勢了,若是不認輸,下場必是被這名大敵吞了肉身元靈去,他忽然大笑起來,道:“高若望,我豈能令你如意?”
他慘然一笑。從懷里摸出一枚晶瑩璀璨的玉牌。
“封魔絕陽祭儀?”
還真觀那處峰頭之上,一名長身玉立的少年忽然驚呼道:“師兄不可!”
可是已然晚了,陳清平大喝一聲,把這枚玉牌往空中一祭,一道刺目金光迸發而出,再一閃而逝,竟然強行把那百余頭血魄拉入其中,再一聲清鳴,收了動靜,落在地下。
陳清平見其正巧掉在那枚符詔跟前,神情略顯遺憾之色,他把頭略略側過,似是想要再看同門一眼,只是才轉過一半,一陣微風吹來,整個人已然化作塵土飛去。
半空魔之云中觀戰的幾名魔宗長老個個吃驚,這封魔印式威能之大且不去說,發動之時居然這般奇快無倫,以往竟是從未聽說過,若是他們在場,也是躲避不開,心中都是暗暗警惕,若是日后將還真觀弟子逼入死地,當要小心。
要不是高若望真身遠在他處,只用血魄出來迎戰,怕也一樣要被封禁起來。
還真觀此來四名元嬰長老互相對視一眼,俱是搖了搖頭。
陳清平若是當眾承認敗北,他們便有理由出手了,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可這名弟子性格剛愎,寧折不彎,對邪魔深惡痛絕,寧可陪上自家性命,也不愿退縮半分。
一名長老來看了看站在崖邊怔怔不動的少年,勸慰道:“于師侄莫哀,此來斗劍之前,陳師侄已把一縷神魂寄托在祖師堂中,還不至于魂飛魄散。”
那名少年搖頭嘆道:“一縷殘魂罷了,師兄再也回不來了。”
這名長老默然不語。
擎丹峰上,贏涯老道面色如常,雖是折去了一人,但他并不擔憂。
此來玄門十派弟子,除卻瑤陰、廣源兩派之外,共有二十一人,而魔宗不過六人而已,對比人數,己方實是大占上風,哪怕損折幾人也無有什么大礙。
可魔宗只要去了一人,那就是實力大減。
他暗中算過,高若望方才一戰,至少損去了百十頭血魄,其中一頭似還是祭煉許久主魄,怕是實力折損許多,再想出戰,可能不大了,因此在大局上卻是對玄門極為有利。
就在他思忖之時,忽然自平都教那峰頭上竄下一道遁光,直往那符詔所在飛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