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毛嬙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你剛剛被人家哄走的,怎么又回來了?”
“你說是的他?”張飛一指隔壁劉修的房間,頓時矮了三分,湊到毛嬙對面,陪著小心問道:“姊姊,你……跟他有仇?”
“他也配?”毛嬙眼睛一翻。
“那是怎么回事?”張飛歪了歪嘴,心道你先是罵那人是騙子,現在又一提到他就發火,要是沒仇才怪了呢。對了,她說他是騙子,難道……
毛嬙一見張飛眼珠直轉,知道他沒往好處想,抬手就是一下,喝道:“不準亂猜。”
“唉,不猜,不猜。”張飛陪著笑,將一張請柬放在毛嬙面前。“姊姊,阿翁聽說姊姊來涿縣,卻住在驛亭里,非常不高興,讓我來請姊姊去家里吃酒。”
毛嬙皺了皺眉,有些猶豫。張飛一見,連忙又說道:“另外他還請姊姊出面邀請一下盧先生。他說剛才議事的時候,大家吵得厲害,他也沒聽清楚先生說些什么,想請先生到家里一敘,也好當面討教。”
毛嬙聽了,有些擔心的說道:“我擔心先生會不會有空。”
張飛笑道:“盧先生父子在桃谷精舍課徒,這次又和先生一起到涿縣來主張備戰胡人,如果姊姊都沒有面子,那涿縣還有誰能請得動他?”
毛嬙苦笑了一聲,卻沒有反駁。她想了想,整理了一下衣服,從案上拿起請柬,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道:“那好,我先過去問問,如果先生實在沒空,你也不要怪我。”
張飛連連點頭,趕緊又加了一句:“順便把他那兩個隨從也一起請上。”
已經走到門口的毛嬙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挑著眉梢看了張飛一眼,張飛連忙嘿嘿笑了兩聲,連連拱手:“這是阿翁吩咐的,說一并向他陪個罪,不管怎么說,總是我把人家給打了。”
毛嬙無奈的一笑,出門走到劉修他們的房間前,咳嗽了一聲。劉修一直在凝神細聽,早已經把隔壁兩人的話聽得分明,只是一直坐在那里沒動,現在聽到毛嬙的咳嗽聲,才起身走到門前。兩人隔著門檻站著,一里一外。
“毛姑娘,有事?”
毛嬙有些尷尬,又有些羞惱,剛剛沒給人家好臉色,現在卻要過來求人,心里真不是滋味。她雖然知道盧敏和那些大族談備戰的事并不太順利,但是盧敏畢竟是讀書人,而張家只是個有點臭錢的屠夫,連她毛家都不太愿意低就,盧敏是否愿意賞臉去吃這個飯還真是很難說。可是現在張家主動邀請盧敏去談事,對他們來說的確也是個機會,說不定真能就此打開局面。
她遞上請柬,把張飛的用意說了一遍,最后又特意提醒劉修,張家在涿縣雖然不算是實力最強的,可是也不容小視。劉修笑笑,點了點頭:“我去稟報先生。”轉身便走。
“唉——”毛嬙叫了一聲,伸手招了招,劉修又回過身來,不解的看著她:“姑娘還有什么話,一并說了吧。”
“那個……”毛嬙很為難的搓了搓手:“請足下……在先生面前美言幾句,張家雖然是屠夫出身,可是阿飛……卻是個有心向學的孩子,并不是那些眼中只有銅臭的人家。”
劉修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轉身進了內室,毛嬙見他臉色平靜,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為她向盧敏解釋,心里七上八下的,瞟了一眼躲在隔壁門外探頭向外看的張飛,咧了咧嘴角,強笑了一聲。
盧敏正在看書,外面的話他聽得很清楚,可是他卻沒有興趣去參加張家的宴請。一方面是因為張家是屠夫出身,身份卑賤,另一方面是張家在涿縣的影響力非常有限,就算贊成他的意見,只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平白惹了一身騷氣。
“說我有些累了。”盧敏連看都沒看一眼劉修遞過去的請柬,頭也不抬的對劉修說道。他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隔著一個屏風站在門外的毛嬙聽得清清楚楚,臉色頓時有些僵,無聲的嘆了口氣。
劉修頓了頓,沒有動身,過了一會兒,盧敏見他還不走,詫異的抬起頭:“還有事?”
“先生,我覺得……可以去看看。”劉修見盧敏有不悅之色,也不驚慌,壓低了聲音勸解道:“張家也許不能決定什么,但終究是涿縣的大戶,又是市井中人,如果能通過他們的嘴,把先生的良若用心傳遞到其他人的耳中,多少也有些助力啊。先生尚節自守,為國謀事,又何必在乎小節呢?成大事者,多少要做些讓步的。”
盧敏眉頭一皺,有所心動,放下了手中的書,思索了片刻,嘆了口氣道:“也罷,依你所說,去一趟便是了。”說完,提筆在請柬上寫了幾個字。
“喏。”劉修連忙行了一禮,返身出了內室,對毛嬙行了一禮,將盧敏批復過的請柬還給她:“姑娘,先生應了,準時赴約。”
毛嬙聽了盧敏剛才那句,心里已經涼了半截,只是見劉修沒有出來,心里多少還有些希望,但考慮到讀書人的傲氣,她并不指望劉修便能說到盧敏,而且劉修說話的聲音很低,她也聽不清楚,只是覺得希望渺茫,此刻聽劉修說盧敏已經應了,一時倒有些不敢相信,睜著眼睛看著劉修。
劉修吃驚的問道:“毛姑娘,你怎么?”
毛嬙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尷尬不已,有些慌亂的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背對著劉修,語氣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多謝了。”
劉修淡淡一笑:“不客氣,姑娘慢走。”
“那個……”毛嬙慢慢的轉過頭,目光低垂,看著旁邊的門框:“阿飛說,請你們二位也一起去。”
“這是自然。”劉修不卑不亢的說道:“先生到哪里,我們自然要陪到哪里。”
毛嬙沒再說什么,轉身回了屋,白了一眼一臉喜色的張飛,將請柬塞在他手里:“好了,回去告訴你阿翁,先生準時赴約。你們可以收拾妥當,不要讓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來,免得攪了先生的心情。”
“沒問題,沒問題。”張飛眉開眼笑,一個箭步沖到門外,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走到劉修門前,恭敬的施了一禮:“請先生安心在亭中休息,申時我便來接先生前往。”
劉備連忙起身,回了一禮,劉修卻坐著沒動,只是點了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那便有勞了。”然后再也不理眼光熱切的張飛,自顧自的翻看盧敏剛交給他的一些文書。
張飛見了,也不生氣,舔舔嘴唇,和劉備說了兩句客套話,喜滋滋的走了。劉備回到座位上,有些不解的看著劉修,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兄,你是怎么勸先生的?”
“我沒說什么,是先生自己的意思。”劉修淡淡的回了一句,低下頭繼續看公文。接下來要跟著盧敏做書佐,他必須要盡快熟悉漢代的公文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