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龍拉了乙支文德的手,從大帳中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對乙支文德說道:“將軍回去之后,還需對高句麗王表述我大隋皇帝陛下的仁德,我大軍臨行之際,陛下便叮囑本官若是高句麗王有稱臣之心,便不可逼迫進擊,軍事進止本官身為監軍還是能做得了主的,只是將軍回去之后切不可多做耽擱,不然本官就算有心幫你,在宇文述大將軍那里我也不好說話。”
乙支文德表情誠摯的說道:“劉大人今日相助之情,我必銘記于心。大人放心,我心中早就向往大隋,多次勸說我王對大隋皇帝陛下稱臣,大隋皇帝陛下乃天下共主,是圣可汗,人人敬仰,這次回去之后必定勸得我王對大隋稱臣,兩國一衣帶水,本就不應刀兵相向。”
乙支文德的話聽起來真誠無比,只是正常人都應該知道他不過是在敷衍罷了,偏偏大隋的尚書右丞劉士龍劉大人聽了欣喜異常,還覺得自己即將完成陛下的交代,回去之后同僚面前也有了吹噓的資本,將來史書上也必然有他劉某人濃重的一筆。
于仲文攔不住劉士龍,急急忙忙的去找宇文述商議。可是到了宇文述的大帳外宇文述的親兵告知他,大將軍去了前面查看傷者去了。于仲文又追到了安置傷兵的地方,找了許久才找到正與荊元恒等人說話的宇文述。
“不好了!不好了!”
于仲文遠遠的就喊了起來,宇文述等人回頭看見是于仲文,聽到好了好了的喊聲,還以為他已經將乙支文德扣了下來,眾人相視大笑,宇文述指著遠處一路小跑而來的于仲文說道:“身為大將軍,看看他,成什么樣子。”
荊元恒道:“扣下了乙支文德,換做是我也會如此輕狂吧,哈哈。”
“不對!”
左武衛大將軍王仁恭皺了皺眉,側耳聽了聽隨即臉色一變:“他喊的是不好了!”
“不好了?”
宇文述一怔,心中立刻升起一股不詳的感覺,他快步迎著于仲文走了過去,遙遙大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于仲文跑得太急,氣喘吁吁的說不出來話,等到了宇文述身前彎下腰大口的喘氣,咳嗽了幾聲才一邊喘息一邊說道:“不好了,乙支文德跑了!”
宇文述大怒道:“讓你扣下他!你這國賊,為什么偏偏要放走了乙支文德!”
他一把抓著于仲文的前襟,因為用力關節處都微微泛白。
于仲文急切辯解道:“并不是我放走了他!”
宇文述怒道:“數十萬大軍之中,若不是你放他走,難不成他還能肋生雙翅自己飛走不成?于仲文!回軍之日,陛下面前我看你如何解釋!”
于仲文被他拉扯的急了,卻偏偏心虛解釋不清,越是這樣宇文述越是生氣,恨不得一老拳將他打翻在地。
荊元恒和王仁恭兩個人聽說走了乙支文德,也是覺得頭腦里轟得一下震驚的幾乎說不出話來,愣了片刻方才醒悟過來,荊元恒連忙上前拉開宇文述。急切的問于仲文道:“走了多久?還追不追的回?”
于仲文喘了口氣道:“不關我事,是劉士龍聽信了乙支文德的謊話,放他回去與高元商議稱臣之事。我阻攔,劉士龍以招降使和監軍的身份壓我,他拉了乙支文德的手親自護送出營去了,我便急急來尋你們,何故冤枉我?”
眾人皆是一愣,宇文述隨即破口大罵:“劉士龍這匹夫!匹夫誤國啊!”
王仁恭還冷靜些,他急急回頭召喚自己的親兵道:“速速往營外去追,見了高句麗人立刻拿下,就算是追到平壤城下也要追上他們!”
他手下數十名親兵立刻領命,急匆匆往營門外跑去。宇文述和荊元恒等人也立刻派親兵一同去追,只是耽擱了這么久,那乙支文德早就在劉士龍的護送下出了隋軍大營了。
出了大營之后,乙支文德對劉士龍深深施了一禮道:“今日多謝劉大人相助,最遲明日此間,便陪同我王前來大營,請大人放心,我乃誠實君子,定不負大人重托。”
他的漢語說的不倫不類,還厚著臉皮說自己是君子,只是此時劉士龍完全沉浸在即將立下不世功勞的喜悅中,哪里還在乎乙支文德的漢語說的怎么樣。不過此時他也還沒有完全糊涂,還不忘追著囑咐了一句:“將軍速去速回,且不可自誤!”
他這威脅,對于乙支文德來說毫無意義。
乙支文德出了大營之后,他帶來的數百名親兵便將他接了過去,翻身上馬之后,乙支文德低聲下令道:“速速回營!凡有人追來,盡皆殺之!”
他坐在馬背上對劉士龍抱了抱拳,剛要說句道別的話忽然看到隋軍大營中一陣混亂,似乎有不少人急匆匆的往營門這邊沖了過來。乙支文德臉色一變,知道是于仲文帶了兵來追,話也不說了,立刻撥馬便走。幾百名高句麗輕騎護在他的左右,打馬呼嘯而去。王仁恭帶著人最先追到營門,看著遠處還沒有消散的塵煙懊惱的罵了一句,他轉身問劉士龍:“為何放走了乙支文德!”
劉士龍捋了捋稀疏的胡須,昂然道:“此乃招降大事,憑什么告訴你知道?”
王仁恭氣得大聲喊道:“你這國賊,放走了乙支文德,還拿什么要挾高句麗人送糧食過來?你你你,你氣死我了!”
聽到糧食兩個字,劉士龍恍然大悟,立刻醒悟過來也是嚇得變了臉色。
“我……我……怎么忘了糧食?那,那怎么辦?”
他驚慌失措的問道。
王仁恭也不理他一擺手道:“來人,去尋馬,跟我追上去!”
他手下親兵連忙又去牽馬,此時乙支文德已經去的遠了。
二三里外,乙支文德一邊縱馬一邊放聲狂笑:“哈哈,那些隋人都是白癡,大大的白癡!高元是個白癡,沒想到隋人比他還要白癡無數倍!”
正狂笑間,忽然一支破甲錐冷不丁的從斜刺里飛了過來,噗得一聲正中他的胸口。這一箭力度奇大,竟然將乙支文德從馬背上撞得翻落了下去。數百名高句麗士兵立刻勒住戰馬,紛紛下馬去救乙支文德。有人將其扶起,發現這一箭竟然將乙支文德撞得昏了過去。只是乙支文德穿了三層皮甲,最里面在胸前還藏了一塊薄鐵板。這一箭射穿了三層皮甲,又射穿了薄鐵板依然刺進了乙支文德的肉里,只是有如此多的保護,那箭卻并不深入。
就在高句麗的士兵們忙著救乙支文德的時候,從側翼斜刺里殺出一隊騎兵直奔他們這邊而來。看那隊騎兵人數并不多,堪堪不足二十騎,但人強馬健,如蛟龍出海,如猛虎下山,卷動一股塵煙風一樣掠了過來。
“大隋騎兵!”
一個高句麗士兵驚慌失措的喊了一聲,立刻將高句麗人嚇得變了臉色,乙支文德帶來的人馬尚且還在三四里外等候,此時他身邊只有數百人而已。若是被大隋的騎兵追上,依然是死路一條。
恰在此時,乙支文德悠悠轉醒,正聽到那士兵高呼大隋騎兵四個字,嚇得他噌的一下子跳了起來,拉過一匹戰馬便跳了上去。
“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乙支文德大聲命令道,顧不得胸口上還搖搖擺擺的插著一只羽箭,拍馬向前沖了出去,只是他這一跑出了高句麗士兵的保護圈,七八十步外最前面那黑甲大隋騎兵拉弓又是一箭射了過來,那箭如一道流星般直直的飛了過去,噗的一聲正中乙支文德的后背。中了箭的乙支文德再次從馬背上跌落了下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又被自己的坐騎慌亂中一腳踩在他的小腿上,咔嚓一聲,竟是硬生生被那戰馬將小腿踩短。
遠處追來那十幾騎人馬,正是李閑!
先后兩箭皆是李閑而發,第一箭于一百二十步外射出,精準的找到了乙支文德的胸膛,若不是李閑誠心留他性命押回大營,這一箭稍稍放高一些即可要了他的命。只是李閑沒想到這乙支文德竟然如此小心,不但穿了三層皮甲,還在里面藏了一塊薄鐵板。第一箭只是震得乙支文德昏了過去,卻并沒有造成什么傷害。當乙支文德落馬的時候,李閑已經一箭將離著最近的那名高句麗騎兵射翻了下去,他本以為乙支文德再也爬不起來,誰想到只過了片刻,乙支文德竟然快速的爬上一匹戰馬甩開眾護衛獨自奔了出去。距離七十步左右,李閑如何還能放他走了?
第二箭射中乙支文德的后背,三層厚實的皮甲硬生生將羽箭阻擋了下來,只是沒了薄鐵板的阻攔,這一箭比之前一箭深入了不少。
“保護將軍!”
數百高句麗騎兵分出百余人沖向乙支文德,剩余的二百余騎調轉過來迎向李閑他們。
“別戀戰,殺穿過去!擒乙支文德!”
李閑大聲喊了一句,率先將面甲拉了下來。
特地攜帶了連弩,李閑將硬弓挎在背后,兩手平端連弩瞄準迎過來的高句麗騎兵,三十步距離外,手指扣動了機括。
突突突的聲音不絕于耳,十八只連弩在這個距離發威那些高句麗騎兵根本毫無辦法,只片刻,上百支弩箭便從弩匣中射了出去,最前面迎過來的三十四名高句麗騎兵被射翻了下去。沒有時間將連弩掛好,李閑隨手將連弩丟了出去從后背上將黑色直刀抽了出來。在落日的余暉下,那黑刀抽出的一瞬間,帶出一種幽暗的懾人魂魄般的色彩。
下一秒,這幽暗色彩中添了一抹血紅!
黑刀切開了一名高句麗騎兵的脖子,就好像切開一張白紙般輕而易舉。下一秒,黑刀旋過,一條握著環首刀的手臂飛上了半空。那黑甲的少年,如戰神臨塵般,殺入敵陣!十八騎,風卷殘云,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