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口齒伶俐,這可的惹是逞強,哪里有一點大家女子的氣度?
傅五老爺氣得全身發抖。
“好,好,好!這就是解氏教出來的好女兒。”他指著大門吼道,“你給我滾!從我這里滾出去!”
父親的態度讓傅庭筠指尖發寒。
“放心,我見過了母親,自然會走,”她一面說,一面撩開了左室的簾子。
剛才傅少奶奶就是從那間房子走出來的。
那是件內室,黑漆架子床,大紅色團花紋杭綢坐墊,炕上還丟著一個拔浪鼓一個木雕的小鳥,竟然是傅少內室。
廳堂旁不是應該住著長輩的嗎?
傅庭筠微微一愣。
傅少奶奶已意識她的意圖,不由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傅五老爺也明白過來,大聲喝著:“你要干什么?”上前要去攔傅庭筠。
傅庭筠沒有理他,轉身就朝廳堂外跑去,一面跑,還一面大聲喊著:“娘,我是荃蕙,我來看您了!”
傅五老爺面如寒霜地追了出去,看見自己隨身的小廝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勃然大怒:“蠢貨,你還杵在那里做什么?還不趕快把她給我拖出去!”
小廝一個激靈,跑上前就要去拉傅庭筠,卻被微雨給攔腰抱住:“五老爺,您就讓小小見見夫人吧!小姐每次想起夫人都眼淚汪汪的……”
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也敢違抗他。
傅五老爺氣極敗壞,三步并做兩步,親自上前抓住了正要撩開旁邊屋子掛著的簾子的傅庭筠:“你給我滾!給我滾!”一面吼著,一邊使勁地把她往外拽。
傅庭筠心里涼颼颼的。
這樣鬧騰,母親卻始終不見人影。
難道母親也不想見她?
不會的。不會的……如果母親不想見她,金元寶將自己的銀鐲子送過來的時候,修竹家的為何還要四處打探她的消息。
這么一想。她又勇氣倍增。
“我見了母親,自然會走,”傅庭筠掙扎著。“用不著你多言。”
“這是我的宅子,我的家。”傅五老爺大力把傅庭筠往外拖,“還輪不到你說話。”
一時間,院子里又是嚷又是哭又是怒罵又是叫嚷,亂成了一片。
出身官宦世家的傅少奶奶生平未曾見過這樣的場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還是她的乳娘冬姑怕她有什么閃失,上前去攙她,她這才回過神來。
傅庭筠哪里比得上傅五老爺的力氣。雨微也不敵那小廝的孔武,主仆兩人一前一后被推出了傅家的大門。
傅庭筠不甘心地往里闖:“我見了母親自然就走!”
傅五老爺聞言臉色鐵青地攔在了大門口,抬眼看見隔壁戶部給事中周大人家門前停著輛官轎,周家的轎夫和隨行的小廝都伸長了脖子朝這邊張望。
此刻正是下衙的時候……怎么把這件事給忘了!
傅五老爺又惱怒了幾分,低聲道:“你要是不嫌丟臉,你就給我盡情的鬧好了。”
傅庭筠也看見了,她譏笑:“您住在這里都不嫌丟臉,我怕什么!”
“你……”傅五老爺怒視著傅庭筠,那模樣,狠不得要把傅庭筠吃了。
傅少奶奶卻怕他們繼續這樣鬧下去。忙上前拉住了傅庭筠:“你別這樣!總歸是父女倆,這樣鬧僵了,只會讓婆婆難過而已!”
傅庭筠抿了嘴。
傅五老爺冷冷地“哼”了一聲,氣勢驟然間弱了幾分。
傅少奶奶不由得松了口氣。小聲地勸著傅庭筠:“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們以后再說!”
傅五老爺看著兒媳那低聲下氣的樣子,怒火又冒了起來,大聲道:“以后,還有什么以后。她要是有本事,就從此再也別登我的門!”
傅庭筠忍不住要出言反擊,卻被傅少奶奶狠狠地捏了一下:“待我跟婆婆說……”
她聲音低沉而急促,目光中帶著不容錯識的哀求之意。
傅庭筠不由沉默,片刻后,捏了捏傅少手,示意她別忘了說過的話,然后喊了“雨微”:“我們走!”
雨微急急應喏,上前去攙傅庭筠。
傅庭筠卻一甩手,挺直了脊背,頭也不回地朝胡同口走去。
雨微一愣,望了望傅家的大門,又望了望漸漸遠去的傅庭筠,拔腿朝傅庭筠跑去。
傅五老爺望著漸行漸遠的女兒,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周家仆人竊竊的議論聲傳了過來。
他毅然地轉身,吩咐傅少奶奶:“給我關門!”
傅少奶奶慌忙應“是”,親自去關了大門。
身后卻傳來公公陰沉的聲音:“你少在你婆婆面前搬弄是非,否則,休怪我讓節之休了你。”
節之,是丈夫傅庭筀的字。
傅少奶奶不由打了個寒顫,忙轉過身去,卻看見公公已大步進了廳堂。
鄭三看見傅庭筠紅腫的半邊臉,不禁失聲:“您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此時,傅庭筠才露出幾分疲憊之然,“我累了,我們快回客棧去吧!”
雖然相處快兩年了,但傅庭筠和趙凌處處都透著幾分神秘,鄭三常有江湖走動,也看出些許,但傅庭筠和趙凌對他們一家卻是真心意地好,他在西安府和京都都有從前相熟的朋友,出于對傅庭筠和趙凌的尊重,他并沒有去打探兩人的來歷,反而有意無意地和從前的那些朋友都疏遠起來。
他沒有多問,待雨微扶著傅庭筠上了馬車,他跳坐在車轅上,默默地馳出了四喜胡同。
車廂里,雨微輕輕地用帕子沾著傅庭筠的臉:“小姐,你,您怎么樣了?”又道。“老爺他是無心的……”
傅庭筠吃痛,“嘶”地一聲別過臉去:“你不用幫他說好話。”
“小姐……”雨微忙拿開了手,“不管怎么說。畢竟是父女倆,您總不能仵逆老爺啊……”
傅庭筠沒有做聲,眉宇間卻一片峻然。
雨微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
回到客棧。呂老爺正好也從外面進來,看見傅庭筠的臉。他滿臉錯愕:“這是怎么了?”隨即面露怒色,“傅姑娘,您也不用息事寧人,我剛才和輔國公府的兩位管事一起去順天府辦了過戶文書,和順天府的幾位大人一起吃的酒,剛剛才散席……”
在京都,順天府算個什么?
傅庭筠笑了笑。眼角卻瞥見神色擔憂的鄭三,她不由得心中一暖。
“是些家務事,也不好找順天府的人幫忙。”她感激地望著呂老爺,“您也不用擔心,這件事我會解決的。”又笑道,“要是真解決不了,你再請了順天府的人幫忙也不遲。”
呂老爺聞言也不好深說,只是吩咐鄭三快去找個大夫來,和傅庭筠回客房,把辦好的文書一一交給她:“宅子有些大。雖然只是臨時住些日子,可要是不收拾,很快就會頹敗下去。我做主,托了隔壁鄰居的管事們幫著介紹兩個粗使的婆子。隔三岔五的過來打掃打掃,既然可以節省些工錢,也可以幫鄭三娘打打下手。”
“還是您考慮的周到。”
兩人說著,考慮到已經買了宅子,在客棧多住一天就多花一份錢,向客棧的掌柜借了黃歷,定下了二月十四搬遷,呂老爺趕著請道士看風水,請和尚安家神,鄭三找了師傅來粉墻,休整花木,鄭三娘則忙著打掃宅子,清洗鍋碗瓢盆,阿森則跑來跑去,或是幫著呂老爺到傅庭筠這里傳話,或是幫著鄭三到傅庭筠這里支銀子,或是幫著鄭三娘帶著臨春,都忙個不停,總算趕在二月十四日之前把諸事都準備妥當,放了兩串鞭炮,正式地搬了過去。
立刻就有人派了仆婦過來送恭賀:“我們是對面吳老爺家,奉了夫人之命,來恭賀……”她看著傅庭筠一副姑娘家的打扮,偏偏又是這宅子的當家人,一時竟然不知道怎樣稱呼好。
傅庭筠笑道:“我姓傅。”
那婆子也機靈,立刻笑稱“傅小姐”,道:“我們家老爺是熙平十七年的進士,如今在禮部任侍郎,浙江舟山人士。不知道傅小姐是哪里人士?怎么會移居京都?”委婉地打聽她的來歷。
“我們是從西安府來的。”傅庭筠含糊地道,“來京都走親戚,住在客棧太貴,就置了間宅子。”然后吩咐鄭三娘備了四色禮品給那婆子帶回去,“替我多謝你們家夫人,等安頓好了,再請你們家夫人過來喝杯薄酒。”賞了對四分的銀錁子。
那婆子回去稟了夫人:“說是做生意的,那位傅姑娘落落大方,不見絲毫的銅臭味,不像。要說是出仕的,一來沒有聽說這樣的人家,二來她含糊其辭,看著也不像。在史家胡同置宅子,應該也不是誰家的外室……”
石文彬夫人五十壽延,吳夫人正為送什么禮
犯愁,聞言不以為意地道:“我們的禮數到了就行了。以后你注意些,要是哪家的親眷,再來報了我也不遲。”
那婆子笑著應聲,退了下去。
傅庭筠這邊卻接二連三地接了左鄰右舍的恭賀,呂老爺建議選個好日子請左鄰右舍的夫人們過來喝杯薄禮,傅庭筠卻反對:“我一個孤身女子,卻不好請客。就是九爺來了,隔壁住的不是侍郎就是少聊,人家也未必愿意應酬,還是算了吧——我們過了夏天,也要回張掖了。”
呂老爺不再堅持。
傅庭筠心里卻惦記著四喜胡同,在心里嘀咕著:“說好了給母親報個信的,怎么卻沒有消息……”
因為燒得厲害,今天早上去醫院做了個檢查,中午打了針,下午睡著了,更新有點晚,抱歉……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