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在龍泉參加一個活動,今天剛回來,所以番外的更新有些延誤,以后會盡量定時在晚上7點左右更新,
男人身邊站著個比小丫頭皮膚更黑些的少女,背負劍匣,腰懸雙劍,后腰還橫系著一柄長劍,這么一看,少女全然不像是個志在劍道登頂的劍客,倒像是個恨不得全身掛滿劍的賣劍姑娘。
下巴擱在她爹腦袋上的小女孩抹了把他的臉龐,嘿嘿笑道:“爹,比你本人英俊多了。”
男人用頗為無奈的語氣輕聲道:“沒良心的閨女。”
最少扛了七八把劍的少女嫣然一笑。
小丫頭雙手啪啦一下按在她爹的腦袋上,“呦呵!姓徐的,造反了!看我不跟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七八九娘告狀去,我就說你在外頭又勾搭仙子女俠了,看她們信小地瓜還是信你!”
男人嘆了口氣道:“小地瓜,哪來的什么五六七八九,再說了,這種玩笑萬萬開不得,到時候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跪個三天三夜的搓衣板,你不心疼啊?”
綽號小地瓜的丫頭雙手疊放,望向那一線潮,長吁短嘆道:“爹,我有些想念咱們老家了,矮冬瓜哥哥,還有李彥超叔叔,還有燕爺爺顧爺爺,最喜歡小地瓜了!尤其是爺爺們都不樂意瞧見你,唯獨喜歡小地瓜!”
男人笑著點頭,不敢反駁。
小地瓜也嘆了口氣,憂心忡忡道:“爹,咱們是不是再也不回老家了,小地瓜是不是再也看不到那座大湖了?”
不等男人回答,小丫頭又重重嘆了口氣,“咱們家的湖吧,叫聽潮湖,看過了這廣陵江大潮水,我就當回過老家啦!”
男人笑瞇瞇柔聲道:“真懂事。”
小地瓜放低嗓音道:“那我能不能跟爹一起去武帝城,不要匆匆忙忙跟著童哥哥他們回家啊?”
男人沒好氣道:“行啊,大不了到時候爹陪著你一起遭罪,你被你娘親打板子,爹就跪在一旁,咱倆有難同當,咋樣?”
小丫頭權衡利弊了一番,最終還是作罷。反正以后每年都能跟著爹出來玩,她其實已經有些想念娘親了,至于那些二娘三娘四娘等等,想是也想的,就是不如想她親娘那么多而已。
一線潮已經過去,遮天蔽日的水霧撲面而來,男人沒有刻意阻擋,小丫頭伸出雙手張牙舞爪,好不歡快。
男人輕笑道:“小地瓜,爹經常跟你提起的那個羊皮裘老頭兒,當年你爹跟他老人家一起在這里并肩作戰,他一劍破甲兩千六,別忘了,那可是一氣一劍!說實話,在爹看來,除了呂祖再世,恐怕就再沒有誰能夠做到了。”
小地瓜好奇問道:“連爹都做不到嗎?”
男人想了想,“氣機是夠,可是用在劍上,就很勉強了,遠不如羊皮裘老頭兒那般寫意風流,你是沒瞧見那一劍……”
小地瓜靜待下文。
男人稍作猶豫,感嘆道:“那一劍啊,人間只此一劍而已。可惜以后注定再也見不到了。”
男人伸出一只手,指向江面,“更早之前,那老頭大概跟你爹一般年輕英俊的時候,曾經御劍過大江,比神仙還神仙。”
小地瓜突然伸出大拇指,“李老爺爺,了不得!”
戴了一張生根面pi的徐鳳年瞇眼遠望,自言自語道:“有他在的江湖,不用管什么江湖大年小年,也不用管什么四大宗師十大高手,連宗門幫派都不用去理睬,你好像只需要看他一人青衫仗劍就夠了。”
小地瓜驚訝地咦了一聲,“原來爹你也有佩服的人啊?”
徐鳳年笑道:“我佩服的人多了去,以后慢慢告訴你。”
然后徐鳳年小聲提醒道:“雖然你馬術不錯了,但是騎馬還是要小心些,這次跟著童貫他們一起回家,沒有爹在你身邊,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不要火急火燎地意氣用事。記得遇見悲慘事,先起惻隱心,然后就要好好思量思量,須知世上可憐人未必沒有可恨之處。遇見可恨人,亦要有善心,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有可憐之處。但是不管如何,記得不要胡亂寬恕,毫無原則的寬恕別人,會害人害己。也不要毫無底線地施與恩惠,要知道升米恩斗米仇,大恩如大仇。總之,赤子之心最可貴,這是人之根祗,如僧人之佛法常駐心田,又如讀書人心懷浩然氣……”
徐鳳年不厭其煩地說了一大通,也顧不得小丫頭是不是馬上就能理解。
“爹,你叨叨叨講大道理的時候,最最最瀟灑了!”
“呵,擱在以往,爹講道理的時候,哪次不是你娘親發火要抽你小屁股蛋的時候?能不瀟灑嗎?”
“對了,爹,那個宋玉樹在哪兒,我能瞧見不?哼哼,當年敢跟爹搶二娘,小地瓜要一拳打得他像呵呵小姨養的那頭大貓一樣。”
“那家伙啊,就在咱們身后遠處的那座小坡上,揍他就算了,爹的手下敗將而已。”
“爹,等咱們分別之后,你可真別勾搭姑娘了啊,到時候我可不替你說話的,別忘了你還有好幾筆糊涂賬沒擺平呢,雖說我娘親是無所謂的,但是……”
“知道啦知道啦。”
“不過倒馬關的許姨,你可別錯過,我最喜歡她了,笑起來的時候最溫柔啦,還有啊,許姨胸脯大大的,軟軟的……”
“打住!”
江畔人潮漸漸散去,一陣頭大的徐鳳年便帶著小地瓜和徒弟王生,一起跟隨人流離開。
一位充當馬夫的獨臂少年安靜等待已久,徐鳳年彎腰后,小地瓜迅速落地,小跑向那個自打她記事起就熟識的童貫哥哥,后者掏出油紙包裹尚且溫熱的羊肉餅,小地瓜接過后狠狠咬了口,歪著腦袋問道:“童貫哥哥,你餓不?”
少年笑著搖頭。
徐鳳年走到這個出身北莽敦煌城的少年宦官身邊,猶豫了一下,雙手攏袖,笑問道:“把小地瓜送回家后,想不想跟我去見一個人?”
童貫雖然年少,卻極為老成持重,看了眼小地瓜后,搖頭道:“恩公,還是算了。”
徐鳳年笑了笑,“不急,等小地瓜大一些再說,否則估計你也不舍得,小地瓜更不舍得。”
小地瓜皺了皺鼻子,“童貫哥哥,你是我的大恩人,你就是我爹的恩人,你喊他姓徐的就行。”
已無喉結的童貫連忙擺手,漲紅了臉,“使不得使不得!”
徐鳳年揉了揉這個少年的腦袋,柔聲道:“有什么使不得的,小地瓜本來就沒說錯。”
少年紅著眼睛沙啞道:“恩公。”
徐鳳年無可奈何,“好好好,不趕你走。這一路上,記得別任由小地瓜放開肚子吃糖葫蘆,尤其是別讓她偷偷喝酒!還有記得少食多餐,再就是這里不比北涼和草原,入秋天涼得悄無聲息,你們都穿得厚實些,別等到感覺冷了再加衣服,有些事別聽小地瓜她娘的,天底下的小閨女,富養準沒錯,苦兮兮的多不像話,遇見了胭脂鋪子,別不舍得銀子,瞧見喜歡的盡管放開手腳買下便是,對了,記得幫小地瓜給她娘和那些……嗯,總之,多買胭脂水粉和討巧物件……”
聽著這個男人的絮絮叨叨,小地瓜唉聲嘆氣,有些憂郁啊,她爹怎么就是這么一個碎碎念的男人呢,一點都不英雄氣概嘛。倒是少年宦官從頭到尾豎起耳朵,聽得認真仔細,一個字都不敢落下。
在小地瓜跳上馬車后,徐鳳年對少年低聲說道:“記住,你也可以長生久視,明白了沒有?”
童貫使勁點頭,咧嘴一笑,依稀可見當年的憨厚淳樸。
小地瓜在掀起簾子的時候,轉頭語重心長道:“爹,真不能再帶個娘親回家了啊,小心娶了你當媳婦的白狐兒臉,一氣之下就給你唰唰兩刀,一刀春雷!一刀繡冬!”
最后小丫頭對王生偷偷眨了眨眼睛,后者只得回了一個我盡力的眼神。
徐鳳年和徒弟王生站在原地,目送馬車在官道上漸漸遠去。
王生輕聲問道:“師父,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徐鳳年微笑道:“先去最近的徽山龍虎山,然后去東海武帝城找呂云長,之后是去東越劍池看看,我欠柴青山一個人情,怎么還都還不上的人情。去過了東越劍池就一直往北,去趟吳家劍冢,吃過了天底下最好吃的酸菜面,再折回去幽燕山莊,之后去哪里,看著辦吧。中途你要是想離開,想要獨自行走江湖的話,也可以。”
少女咬著嘴唇,低頭且搖頭道:“不會的!”
徐鳳年不置可否,轉頭回望一眼廣陵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