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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邊關大寨數里之外,斐真依騎著胭脂獸,矗立在一座兩米余高的巨石上面,身后,是排列整齊的天機營將士,清一色的武士鎧,更遠處,則是費小白率領著一干盜匪,這部分人馬便顯得雜亂多了,身上的衣服五花八門,穿什么的都有,唯一讓人欣慰的是這些家伙至少都騎著馬,費小白收編天原上的盜匪有兩個前提條件,一個是忠心,另一個便是有馬,當然,必須都是底子還算清白的,如果手上沾了太多血腥,費小白也不會接收,他自認是要跟著斐真依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為自己增加麻煩。
周承嗣帶著一群隱門弟子站在另一側,雖然隱門弟子也沒有統一的戰甲,甚至有的人身上還穿著上面繡著金線的員外袍,但就散發出的氣勢來講,竟然比起天機營來也是不遑多讓。
斐真依的目光沒有看邊關大寨,而是遙遙望著遠處只能看到一個模糊輪廓的雁翎關,得知羅成準備刺殺林博遠后,斐真依第一個念頭是想要阻止羅成,根據以往的經驗,即使是大乘期強者,想要獨自一人對抗數千鐵騎,也是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雖然說羅成踏入了傳說中的大自在境界,但究竟強到何種程度,斐真依根本沒有具體的概念,只是下意識的覺得羅成的做法很危險。
但斐真依卻晚了一步,羅成已經在她做出反應之前潛入了雁翎關,斐真依這時還哪里顧得上哀慟了。接連發下命令,率領天機營的全部將士趕到了這里,就連費小白新近收編的盜匪也被斐真依調了過來,一副準備破釜沉舟的架勢。
如果羅成成功得手,隱門弟子便會在雁翎關中升起一道狼煙,如果狼煙出現了兩道或是三道,那便意味著羅成受傷。甚至身隕,所以斐真依一直在等,等待最終的結果。
時間過去了很久。費小白手下的盜匪已經有好些人開始打瞌睡了,斐真依卻還是腰背挺拔的端坐在馬背上,手中煌龍槍斜斜指向地面。握著槍柄的手,骨節處微微泛白,似乎用上了很大的力氣,顯示出她的內心其實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樣平靜。
突然,遠方有一股黑煙翻滾著沖上云霄,童真真歡呼一聲:“大哥成功了!”瑯山十八騎的其他人也紛紛面露喜色。
斐真依臉上也現出了激動的神色,不過還是沒動,她要確認狼煙究竟是不是只有一道。
十幾分鐘過去了,那道黑色的狼煙仍舊執拗的懸掛在天地之間,斐真依心口懸著的大石這才算徹底落下。心中多了一些羨慕與向往,不愧是大自在上師,于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竟如同探囊取物般簡單。
周承嗣捻須微笑:“上師出手,果然不凡。”
“大姐。計劃是不是可以發動了?”狄小憐驅馬來到斐真依身側,這些天來隱門中人出盡了風頭,讓狄小憐始終憋了一口氣,要知道從前在瑯山的時候,狄小憐掌握的八妙閣便是專職負責情報工作的,不過在天機營撤離瑯山后。林博遠大肆抓捕和天機營有瓜葛的人,狄小憐無奈,只能讓八妙閣的留守人員全部轉為地下,導致一些情報不能及時送出,就連斐達清的死訊,都要靠隱門弟子傳遞過來,這對狄小憐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恥辱。
不過眼下便有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瑯山十八騎畢竟在邊塞經營多年,光是潛藏起的力量便不容小視。
斐真依緩緩點頭,沉聲說道:“這次機會來之不易,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狄小憐一揚手,射出了一顆金屬圓球,圓球在空中爆開,綻放出一朵七彩的煙花。
邊關大寨里,副統領沈慕山恰好走出營帳,正看到天空中的七彩煙花,目光頓時一凝,這不是八妙閣的聯絡煙花么?天機營的人想要做什么?
這時有一個兵士指著雁翎關的方向:“沈統領,雁翎關里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沈慕山轉頭看去,一道接連天地的黑色狼煙正懸垂在那里,風吹不散,心下又是一驚,這絕對不會是巧合,八妙閣的煙花和雁翎關里的狼煙,兩者之間必然有著某種聯系。
就在沈慕山猶豫著要不要發布全營警戒的命令時,身旁一名親兵眼中突然閃過一抹決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稟告統領,林博遠已死。”
這句話就如同一聲驚雷般在沈慕山耳中炸響,沈慕山緩緩轉頭,雙眼瞇了起來,目光閃動中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芒,狠狠的盯著跪在地上的親兵:“你再說一遍?!”
親兵昂起頭,毫不畏懼的對上沈慕山的目光,大聲回道:“統領明鑒,林博遠倒行逆施,陷害忠良,軍中士卒無不恨之入骨,此番身死,正是統領撥亂反正的大好時機!”
沈慕山臉色陰沉得似乎能滴下水來:“天機營還真是好本事,連我身邊親兵都能收買,斐真依給了你什么好處?”
“啟稟統領,屬下在入軍之前,便在八妙閣門下行走。”親兵毫無懼色的回答道。
一旁的士卒全都為那親兵捏了把汗,沈慕山性情一向暴烈,如果是平日里有人敢這樣頂撞他,說不準會拔出刀來把那人一刀砍了,然而此刻的沈慕山卻仿佛換了個人般,盡管臉色陰晴不定,卻始終沒有做出動作。
良久之后,沈慕山才面無表情的淡淡開口:“自己去領二十軍棍。”
那親兵臉上一喜:“統領深明大義,屬下欽佩萬分……”作為沈慕山的貼身護衛,他自然清楚自己這位統領大人的性情,如果真的發怒,絕不會只是二十軍棍這么簡單。
“滾!”沈慕山沒好氣的喝道。一腳蹬在親兵的肩上,親兵靈巧的在地上打了個滾,飛也似的跑掉了。
沈慕山轉過身,遙遙的望著那道狼煙,久久不語,其實關于斐真依叛國一事,明眼人都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等到斐達清的死訊傳到邊寨,便更是讓人齒冷,你溫顏再怎么貪戀權勢。起碼吃相要文雅一些,先是逼走了自己的丈夫和小姑子,現在連公公都不放過。光是惡毒這兩個字,遠遠不足以形容這個冷血的女人。
之前沈慕山之所以保持了沉默,當然有他自己的顧慮,斐氏一族經受此等打擊,恐怕很難再回復往日榮光,沈慕山沒有理由只為了說幾句公道話,便拿自己的前途和生命做賭注。
但眼下情形卻是不同,如果林博遠真的死了,無疑顯示出了斐真依復仇的決心,以及她所掌握的力量。不是誰都有本事悄無聲息的潛入雁翎關,在諸多侍衛的拱衛下擊殺林博遠的,何況沈慕山聽說溫家三位大乘強者之一的龐寇今天也到了雁翎關,林博遠自身的武力也不低,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擊殺林博遠簡直是千難萬難,甚至到現在沈慕山還在懷疑這個消息是否真實。
狄小憐安插在軍中的人手紛紛作出了反應,林博遠被刺身亡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在軍營中不翼而飛,一時間暗潮涌動,軍營中四處都可以見到小聲議論的身影。以及一張張興奮的面孔。
都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但邊軍卻不是如此,有相當一部分邊軍都是世襲制的,也就是說,不但他們這一輩子都要守在這里,保衛帝國的邊陲,就連他們的子孫也要擔負起同樣的職責,在這些粗獷的漢子眼中,喜歡便是喜歡,厭惡便是厭惡,例如斐真依,邊軍中的大多數人都對這個天之驕女抱有很大的好感,首先斐真依心善,單是收容孤兒這一點,便足以讓人稱道,至少他們不需要擔心自己戰死沙場之后,留下來的孤兒寡母無人照料,其次斐真依的戰斗作風也頗得人心,這里本就是武力為尊的世界,軍營中這種風氣更重。
而林博遠恰好相反,諾大的軍營里就沒幾個人喜歡這個成天琢磨自己人的小白臉,雖然礙于軍令不敢當面給林博遠臉色看,卻免不了在背后啐上一口唾沫,暗地里使個絆子當然也是可以的,這也是林博遠下達的命令很少會得到徹底實施的根本原因。
聽到斐真依叛國的消息時,邊軍中一片嘩然,有些讀過幾天書的,還會滿臉不屑的說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種文縐縐的話。
邊陲漢子的目光是雪亮的,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自有他們自己的判斷,輕易不會為人左右,及至斐達清病逝的消息傳來,有些性情剛烈些的漢子已經忍不住破口大罵,帝國的第一強者、一代軍神怎么可能無聲無息的死在病榻上面,這鐵定是有人在中間做了手腳!
不過憤怒歸憤怒,這些漢子除了罵上幾句外,也做不了什么,至多是心中有些抑郁,替斐真依惋惜罷了,在這種情況下,聽到天機營的人在雁翎關當眾刺死了林博遠,這些漢子頓時覺得出了一口惡氣,胸中暢快無比。
“我就知道斐營主遲早都會殺回來,果然和老子猜的一樣!”一個老卒興奮的拍著大腿,口沫橫飛的述說著自己的先見之明。
“老哥,你想過沒有,斐營主要報仇,只能從咱們的邊軍大寨通過。”旁邊一個年輕士卒目含深意的說道,這一小撥人當中,林博遠被刺身亡的消息,就是他散布出來的。
“從咱們這過又怎么了?”老卒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都摸著自個的良心好好想想,斐營主的為人,誰能比咱們邊軍漢子更清楚?要說斐營主叛國,我老王第一個不信!”
年輕士卒嘆了口氣:“可上命難違啊,我就是擔心,萬一到時候上面下令讓我們阻攔斐營主怎么辦?”
“狗屁上命!”老卒不屑的一笑,繼而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們這幫娃娃懂什么,斐營主那是什么人物?就是咱們第一帝國的公主!帝都那幫殺千刀的雜碎混肴黑白,咱們邊軍漢子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再說了,林博遠那廝在的時候你們也不是沒看到,整個邊軍上下,誰拿他當個人物?你們就看著吧,沒準過不多久,咱們這邊軍便要改旗換幟了。”
年輕士卒有些吃驚,眼中流露出一抹笑意,營主的聲望還真是不淺,自己想說的話都沒來得及出口,便已經有人替自己說了。
同樣的情形在各個不同的地點上演著,這時沈慕山也得到了準確消息,林博遠和龐寇,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個年輕男子當街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