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早春(七中)
一邊說著話,三人一邊往集市外邊走。路過一個賣木炭的攤子,趙天龍蹲停住腳步,拎起距離自己最近的半袋子木炭在手里估了估重量,笑著詢問:“禿子,多少錢?這半袋子我全要了!”
“龍哥您拿去用好了,什么錢不錢的!”禿頭小販仰起頭,滿臉媚笑。不等趙天龍搖頭拒絕,又迅速換了口風,“當然,如果您真要給的話,這些算您一塊二,袋子也歸您了,算作添頭!”
這廝作死!聞聽此言,張壽齡第一個變了臉色。作為經常到塞外販貨的老行商,草原上木炭應該是什么價錢,他心里清清楚楚。眼看著都快立夏了,哪有馬上就要砸在手里的木炭,反而賣出冬天時兩倍價錢的道理?!
果然,趙天龍被小販子的奸詐行為激怒,晃著拳頭大聲威脅,“好你個孫禿子,皮癢了是吧?!這玩意冬天時才賣五分錢一斤,總才共十來斤的東西,你竟敢要我一塊二!”
令人更驚詫的是,小販子卻一點也不畏懼趙天龍的拳頭。向后躲了躲,嬉皮笑臉的解釋道:“龍哥,龍哥,您不知道啊!這幾天在野地里起伙的人特別多,這木碳都快供不上趟了!所以價錢才一漲再漲!不信?不信你去別人家問問,要是有誰的價錢低于八分,我這袋子碳就白送您!”
“那你賣得也太貴了!這么一點兒碳,哪可能有十五斤沉!”趙天龍收起拳頭,繼續不顧身份地跟賣木炭的小販子討價還價。
站在他旁邊的張壽齡聽了,少不得把眼珠子又瞪了個溜圓。先前小販子敢故意拿趙天龍當冤大頭宰,已經令他驚詫無比。而大名鼎鼎的入云龍居然耐著性子跟小販子討價還價,更是徹底顛覆了他先前的認知。傳說中的大俠,不是該扔下幾塊大洋,拎著東西就走么?怎么連幾毛錢的帳也要算個清楚?莫非他這個入云龍是假冒的?可弟弟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他,又怎么可能隨手就拉出一個人來就敢冒充入云龍?!
正迷茫間,又聽那禿頭小販子笑著說道:“我的碳都是上好的柏木燒的,當然要比他們都貴一點兒了!不信您拿一塊出來聞聞,是不是帶著一股子柏樹特有的香!”
“柏木怎么的,老子就不信,這都快立夏了,木炭反而比冬天時還值錢!你自己留著燒暖炕吧,老子找別人去問!”趙天龍終于失去了繼續跟小販糾纏耐心,拔腿作勢欲走。
“龍爺,龍爺!”禿頭小販趕緊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低聲賠罪,“別走,別走啊,這樣,我給您打個七折,八毛錢!八毛錢,袋子也歸您了成不?!”
“這還差不多!”趙天龍的“計謀”得逞,笑呵呵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塊大洋,丟在對方懷里,“剩下的兩毛也換成木炭,你給管理處里頭的小家伙們送過去。到了晚上值班時,也好讓他們點個火盆!麻利著啊!敢短斤少兩的話,仔細我揭你的皮!”
“哎!哎!我這就去,這就去!”禿頭小販點頭哈腰地答應著,收起大洋。又用簸萁從另外一個袋子里鏟了滿滿一簸萁木炭,笑呵呵地送到管理處去了。
“這孫禿子,做買賣最是奸猾,你要稍不留神,就得被他給坑了!”趙天龍沖著對方的背影又數落了一句,拎著半袋子木炭,繼續將客人往湖畔方向領。
路上遇到賣酒的攤子,他又順手買了兩大壇子燒酒。討價還價之時,還沒忘了將攤子老板招呼客人品酒粗瓷碗借了幾個。然后又在賣熟食的攤位買了醬肉、奶酪、炒米和奶嚼口,順便花錢租了人家煮東西的大鐵鍋。將所有吃食都裝在鍋里,讓張松齡用手端著走。
張壽齡在旁邊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陣波瀾翻滾。弟弟這是究竟交了一群什么樣的朋友啊?怎么跟自己想象中沒有半點兒相同!他們好歹也是個扛槍的啊,這自古以來,只有扛槍的敲詐小販子的道理,誰見過小販子去主動去糊弄扛槍的啊?難道在當地商販眼里,八路軍游擊隊,就和普通人一樣可以隨便糊弄么?如果這樣的話,游擊隊的威信何在?誰又愿意冒著隨時被子彈打死的危險,跑到游擊隊里頭來當兵扛槍?!
這個問題太復雜,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透。迷迷糊糊地跟被趙天龍和張松齡兩個身后走,迷迷糊糊地來到了月牙湖畔。趙天龍找了個視野開闊的位置停住腳步來,然后在湖邊尋了幾塊淡紅色的大石頭,信手搭成了灶臺狀。
張松齡顯然也是輕車熟路,把木炭往灶臺里一倒,就蹲下來用在路上隨便收集的干草引火。借著木炭還沒燒透的功夫,趙天龍跳到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上,雙手攏在嘴邊,沖著更遠處的草地上喊道:“喂!那是誰家的羊啊!撿肉厚的送一頭過來!老子今天要招待客人!”
“知道了——!”草地上騎著馬的牧羊人扯開嗓子回應,彎腰抄起一頭綿羊,夾在腋窩下,朝著湖邊飛奔。
湖面上幾個操船的百姓聽見了,也紛紛靠到岸邊,大聲替自家招攬生意,“要魚么——龍哥?我這里有剛打上來的,還在船艙里頭撲騰呢!”
“你們自己比比誰的大,撿最大個的送一條過來!”趙天龍點點頭,豪爽地答應,順口又追加了一句,“誰船上帶著野蔥,也給我送一把過來!還有花椒和大料,都算做添頭,我就不另外給錢了!”
“瞧您說的,一把花椒大料誰還好意思要錢!”船家們答應著,取了一條近三尺長的草魚,連同野蔥、花椒等燒魚必不可少的調料,一并送上了岸。
趙天龍從口袋里拿出錢,跟羊和魚的主人挨個結清了帳。然后從腰間摸出隨身攜帶的匕首,開始宰羊殺魚。他的動作非常利索,一看就知道是擺弄這些吃食的行家。轉眼間,一只剝掉了皮,去除了內臟,并且用湖水洗得干干凈凈的綿羊,就架在了通紅的炭火上。
酒徒注:感冒,頭疼得厲害。今天就少更些,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