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風云(四下)
“我呸。”張松齡笑罵,“繞了半天,原來你是想拉我跟你一道去當馬賊。”
罵完之后,卻又不得不承認,黑鐵塔趙天龍說得很有道理,塞外地廣人稀的情況乃是他親眼所見,由東往西騎著馬狂奔一上午,都未必能遇到幾個大活人,而由北往南的話,到了漢人聚居地帶,則城市和村莊就會越來越密集。
眼下小鬼的攻略重點又在大武漢一帶,沒能力也沒心思在草原上配置更多的兵力,只要他不主動進城,被鬼抓到的機會就等同于零,如果執意要立刻返回關內,過了承德之后,就要面臨一道接一道的關卡,稍有不慎,就會被大批的鬼和偽軍給盯上,惡虎難敵群狼……
“怎么,你不愿意跟我搭伙,。”遲遲得不到張松齡的確定答復,趙天龍將眉毛豎了起來,氣呼呼地追問。
“怎么會呢,。”張松齡輕輕搖頭,“能跟趙大哥并肩殺敵,小弟我求之不得,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清楚,咱們做什么買賣能折騰出的動靜比較大,。”
“當然是搶日本人了,這有什么好想的。”趙天龍立刻轉怒為喜,聳聳肩,很不屑地回應,“牧民們都是苦哈哈,忙活一年也攢不下幾塊大洋,搶他們太缺德,那些蒙古王爺身邊又帶著太多護衛,咱們兩個很難找到出手機會,唯獨小日本兒,人沒幾個,又特別貪財,每個月都有成大車成大車的好東西往滿洲國那邊拉…….”
“汽車還是馬車,。”張松齡想了想,出言打斷。
“當然是馬車,偶爾還有牛車。”趙天龍笑著回答,“咱們這連條正經道路都沒有,汽車怎么可能跑得起來,。”
“車隊沒護衛么,咱們可就兩個人。”,張松齡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皺著眉頭繼續追問。
“這你就外行了吧。”趙天龍得意地笑,擺出一臉我是專家的姿態,“見過狼怎么吃牛沒有,狼怎么吃牛,咱們怎么折騰小鬼的車隊,保準一收拾一個準。”
“沒見過。”張松齡搖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
白做了媚眼給瞎看,趙天龍甭提有多難受了,笑容僵在臉上好一會兒,才換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解釋,“一頭公牛至少七百斤,一匹狼撐死了也就五十斤,單打獨斗,公牛一犄角,就能把狼給頂得腸穿肚爛,可兄弟你聽人說過狼吃牛,聽說過牛吃狼沒,。”
“沒。”張松齡點頭承認。
“其實道理很簡單,狼從來不拿自己的肚往牛犄角上送,它先在旁邊慢慢看著,抽冷咬一口,然后跑掉,再慢慢兜回來,抽冷再咬一口,再慢慢跑掉,這樣反復折騰下去,用不了幾下,牛的血就被放干凈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撲上去,一口咬斷喉嚨。”
“嘶。”張松齡配合地倒吸一口冷氣,仿佛看到一頭膘肥體壯的公牛,在野狼的牙齒下,發出最后的悲鳴。
“怎么樣,干不干。”趙天龍伸出一只手,繼續熱情相邀,“小鬼的車隊,個個肥得流油,多打掉幾支,既讓鬼弄不明白你到底想去哪,又把你的盤纏錢湊出來了。”
“干。”張松齡被說得熱血沸騰,伸出右手,在半空與趙天龍的手掌相拍,“趙大哥對這里的情況比我熟悉,具體怎么干,我全聽趙大哥的。”。
“這才有股男人勁兒。”趙天龍笑著點頭,“首先,我帶你去找個人,摸一摸最近有沒有小鬼的車隊從附近經過,其他的,咱們邊走邊說,“
“行。”張松齡牽過雪青馬,利落地跳上馬鞍。
二人放松了韁繩,讓胯下坐騎以小跑的速度不疾不徐地向西北方行進,一邊走,一邊商量具體的動手細節,大部分時間是趙天龍在說,張松齡瞪圓了眼睛聽,偶爾張松齡有疑問之處,只要提出來,趙天龍也是言無不盡。
“…….不瞞兄弟你說,今天看到你開了第一槍,我就相你這個人了。”介紹完了鬼運貨車隊的基本情況,趙天龍繼續解釋拉張松齡跟自己一起“發財”的理由,“盒炮射程太短,我自己干的話,每回都要沖到三十丈內才能開槍,而押車的小鬼們,人手一支三八大蓋兒,即便我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才很難從容撤下來,而有兄弟你在就不同了,可以提前在車隊必經之路上埋伏,抽冷地撂倒兩個鬼兵,立刻上馬走人!”
“他們不會騎著馬來追么。”張松齡沒有攔路搶劫的經驗,對一切可能情況都問得非常仔細。
“他們如果上馬來追你,就輪到老哥我出來了,不是當哥哥說嘴,這黑市寨附近方圓三百里內,你找不到在馬背上放槍,還比我有準頭的人。”趙天龍笑了笑,滿臉驕傲。
見識過對方一槍打斷馬刀的絕技,張松齡笑了笑,輕輕點頭,“趙大哥本事,小弟我當然信得過,但萬一他們追上來的人太多……”
“不會。”趙天龍笑著打斷,“如果追上來的人太多,車隊就更危險了,這草原上敢打日本人車隊主意的,可不止咱們兄弟倆,況且發現情況不妙,咱們兩個只管跑就是,小鬼不熟悉地形,怎么跑也跑不過咱們。”
“呵呵……”想到臨出塞前,趙二跟自己提及的那首順口溜,張松齡咧嘴而笑,黑胡,白胡,黃胡,紅胡,草原上馬賊何其多也,就是不知道自己今天剛剛結識的這位黑鐵塔是哪個,與幾位“胡先生”有沒有牽連。
“別笑,我跟你說正經的呢。”趙天龍看了他一眼,低聲抗議,“打不過就跑,沒什么可丟人的,有命在,才能把吃過的虧給撈回來,對了,你最遠能打到多遠,別老想著一槍奪命,能打到就算。”
張松齡很認真的想了想,報上了一個比較保守的數字,“大概二百來米吧,再遠就沒把握了。”
“嗯,那就是十丈。”趙天龍廢了點兒力氣,才將張松齡口的“米”,換成了自己的習慣的“丈”,“還能更遠些嗎,能沾邊就算,三槍能兩槍也行。”
“這個……”張松齡在心里反復考慮,小心翼翼地補充,“四百米,一百二十丈,在打獵時,也試過,如果有足夠時間瞄準的話,一槍命的概率有七成,但每次頂多開三槍的樣,再多,眼睛就模糊了。”
“你還跟這鐵蹄馬似的,跑一會兒就得休息。”趙天龍笑著調侃,然后輕輕點頭,“三槍就三槍,一百二十丈,每回打一槍就夠了,負責押車的小鬼,肯定不是什么好兵,那么遠的距離,他們估計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這么定了,咱們兩個動手之時,你在一百二十丈外開第一槍,不管打沒打,立刻上馬就走,斷后的事情全交給我,不管我遇到什么情況,你都不準回頭。”
“那怎么行…”張松齡將頭晃得象撥浪鼓,“說好了是兩個人一齊……”
一句話沒等說完,趙天龍忽然向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勒住了騎,瞪圓了眼睛四下張望,張松齡心里頭一緊,也連忙拉住了戰馬,抬起頭來掃視周圍的動靜,只見四下白云如雪,綠草如織,連個出來覓食的野兔都看不到,更甭說什么人影兒。
正欲問問趙天龍到底發現了什么,突然間,遠處傳來一聲槍響,“乒。”,經跟著,又是零星的數聲,“乒、乒、乒、乒……”
“那邊。”趙天龍掏出盒炮,朝前方不遠處指了指,然后策馬疾奔。
張松齡催動坐騎緊緊跟上,跑了大約有半里多路,腳下地形突變,憑空里有一塊巨大的洼地,橫亙在了他的眼前,洼地當,兩伙人正在騎著馬開槍互射,其一方只有三名女,明顯寡不敵眾,一邊打,一邊奪路狂奔。
另外一伙人緊追不舍,七個老爺們跨著大洋馬,象貓逗老鼠一樣,將彈盡數打在三名女的戰馬周圍,濺起一串串淡綠色的煙塵。
“白胡又出來糟蹋女人了。”趙天龍拉住馬韁繩,用盒炮指了指洼地里的追兵,大聲說道,“兄弟,你能不能把帶頭的那個家伙,給我一槍撩下來,。”
“我試試。”張松齡目測了一下雙方的距離,翻身下馬,一百七十米,對方又在高速移動,他根本沒多大把握,但不出手的話,那三名女今天肯定在劫難逃。
按照跟孟老漢學來的打獵要領,張松齡半蹲姿勢,將三八槍架上了肩膀,洼地里的白胡們顯然也看到了他和趙天龍兩個,嗚哩哇啦地大罵了幾聲,兵分兩路,其三人繼續追趕即將到手的“獵物”,另外四人撥轉馬頭,直撲了過來。
“找死。”趙天龍不肯在原地等著對方來砍,雙腿狠狠一敲馬鐙,附著身迎了上去,一對四,雙方在高速奔馳迅速靠近,距離從一百七十米,轉眼就拉到了八十米上下,四名灰眼睛的白俄匪徒搶先開槍,卻都因為戰馬的顛簸而打在了空處,又哇哇怪叫了兩聲,從腰間抽出了雪亮的馬刀。
“乒。”張松齡終于開了第一槍,打在一匹黑色大洋馬的脖上,將帶隊的匪徒頭目摔了出去,其余三名匪徒沒想到有人在如此遠的距離上,居然還能打到運動的目標,本能地拉了一下馬韁繩,就在這個瞬間,趙天龍的身體從馬鞍上挺直,手雙槍同時開火,“乒、乒、乓、乒、乒、乓…….”十幾顆彈呼嘯而出,將三名匪徒統統掃到了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