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反復無常
古風城是一座山城,坐落在蒼莽山的余脈上,整個城池依山而建,城內的道路都有傾斜坡度。
穿過幽深的城門,眼前一條通衢大道,斜向上鋪去,盡頭是一個座有如宮殿城池般的府邸,雄踞整個古風城,比嘉平城的鷹狼衛所還要威風的多。
道路兩旁,各家各戶,全都張燈結彩,仿佛在迎接盛大的慶典,然而路上行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
錢容芷以鷹狼衛的身份歸來消息,飛速傳到那座宏偉的府邸中,然后像是觸動了某種機關,上百個勁裝漢子,嘩啦啦的涌出來,將大道上的人盡皆驅趕到兩旁小巷,十步一人,站在道路兩旁,目不斜視。
三人策馬而過時,漢子便鼓足了氣息喊道:“恭迎小姐回府!”雖然馬蹄,聲聲傳遞到府邸的門前。
錢容芷昂著頭,策馬走在最前頭,李青山和刁飛落后半個馬身,跟在他左右,就像是她的跟班護衛一樣。
這也是這些日子商量好的,要給錢容芷面子,ォ好打消錢家人的戒心,為了那一千顆凝氣丸,這種小事當然沒什么問題。但李青山感覺,錢容芷此刻的狀態,并不像是裝出來的,倒真有幾分衣錦還鄉的自得和驕傲。
府邸大門高達數丈,前面還有數十級臺階,越發顯得高門大戶,貴不可言。一對兒石獅子威風凜凜的望下來,李青山看來,總覺得有幾分兇惡。
朱紅大門轟然開啟,一個身穿華服的枯瘦老人,從門中走出,正是錢家家主錢延年,親自來迎接三人。
“家主,容芷幸不辱命,加入鷹狼衛。”錢容芷翻身下馬,盈盈下拜。還沒來得及拜下,就被一雙枯瘦的手把住手臂:“我不是說過了嗎?叫我爺爺就行了,你現在是官門中人,怎能向我這老朽下拜。”
李青山和刁飛相視一眼,錢延年那一閃身的動作,快的驚人,完全沒有老人的緩慢,雖然言語和氣,但身上自有一股逼人氣勢。這是強大煉氣士對于弱小煉氣士自然而然的壓迫。
錢延年道:“這兩位便是芷兒的同僚吧!”
刁飛拱手道:“正是,我們奉卓大人之名,陪容芷回鄉省親,恭賀錢老太爺一百三十二歲賀壽。”
李青山跟著拱手,微笑不言,只打量著這個此行的最大目標,錢延年白發稀疏,臉上一塊塊淡淡的老人斑,鼻子軟趴趴的,像是快要融化的橡膠垂下來,枯瘦的身軀撐著華服,像是一只老猴子穿著人類的衣服,有點滑稽,又有點惡心。
若非那一雙閃爍著精光的眼眸,以及方ォ迅若脫兔的動作,李青山幾乎要懷疑,這將死的老頭子,是否是此行最大的敵人。
修煉內功的一流高手,在沒有暗傷的前提下,壽元也不過百歲左右,一個五層煉氣士,也就只能再多出個幾十年,錢延年在這個年紀,修為已經開始衰退,錢容芷的這個訊息,確實不是假的。
看了一眼錢延年腰間的百寶囊,想著那里面是否有幾百顆凝氣,目光卻已越過他的肩膀,望向大門后的一群人,準確的說,是一群煉氣士,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書生有和尚,并非是錢家的人,而且前來賀壽的人,他們望著自己的目光,就沒那么熱情了,甚至有的帶著鄙夷和冷淡。
李青山想起周文賓所說的話,他們這群朝廷鷹犬,在整個修行界中,是很受排斥的,特別是那些門派中人。誰都喜歡自由自在,不受監督控制,而鷹狼衛偏偏是監督天下,維護律法的法家代言人。
錢延年大手一揮:“請!”
在一間密室中,錢延年臉上不見了在眾人面前的豪氣,而是雙眼發紅的望著錢容芷,“錢容名呢?”
錢容芷哀戚的道:“容名他,容名他,被人害死了。”
“什么!”錢延年緊緊抓住錢容芷的肩膀:“是誰,是誰干的?為什么你沒事?”錢容名不是被收養的外姓,而是他錢家真正的血脈,他大肆娶妻納妾,在上百個子孫中,找到的夠資質的后裔。
錢容芷道:“是李青山,就是今天跟我一起來的那個小子,是他害死的容名。”她竟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道了出來。
錢延年亦只能接受這個事實,惡狠狠的道:“若他不是鷹狼衛,我定要將他碎尸萬段。”然后用枯瘦的手,撫摸著錢容芷嬌嫩的臉頰道:“不過還好有你在。”眼中閃動著淫褻的光。
錢容芷道:“爺爺你肯放過他們,他們卻不肯放過你啊!”
“你說什么?”錢延年一驚。
“我們這次來,是奉了鷹狼衛的秘密任務,前來調查錢家的!”
“這怎么可能?我將古風城經營的鐵桶一般,該打點的也絕不吝惜,鷹狼衛怎么會盯上我!”錢延年眼中的銀光消失了,多了些驚慌,他們這些小家族,最怕的便是鷹狼衛,一旦被納入那群鷹犬的視線中,便是獵鷹撲殺,群狼分食的下場。
錢容芷道:“還是那李青山,他奪取了容名哥哥百寶囊,更起了貪心,又嫉恨著我,便對我們卓統領,說了錢家的壞話。”
錢延年道:“你就沒有替錢家分辨幾句?要你有什么用?賤人,難道你悖逆錢家了?”
錢容芷道:“怎么沒有分辨,但是,李青山在清河府城都有背景,他沒有比試,就加入了鷹狼衛,卓智伯也不敢得罪他,就命我們前來調查。容芷受錢家大恩,ォ有今日風光,沒有錢家,沒有爺爺,就沒有現在的容芷,怎么會背叛錢家?”說著說著,泫然欲泣,仿佛恨不得以死明志。
錢延年想著她以往的乖順,臉色稍和:“那現在要怎么辦?不然給他些賄賂,再不,你就替錢家犧牲一下。”
錢容芷道:“爺爺,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只要將錢家整個吞下去,怎是一根骨頭打法的了的?你若不信,仔細看他們兩個的反應就行了。”
錢延年道:“這要怎么辦?若不是聽了你的話,讓你們去做鷹狼衛,怎么會引來這樣的禍患。”
錢容芷面露狠色:“必不可讓他們,特別是那李青山,生離古風城。”
錢延年道:“你讓我謀殺鷹狼衛!?”
“李青山不除,錢家永無安寧,我會將他們的死栽贓到別的事上,爺爺,這都是為了錢家。”
許久之后,錢容芷走出密室大門,璀璨的陽光似乎驅散了她心中的幽暗,走出院落,一個中年男人擋在她的面前。
“大哥!”錢容芷恭敬的行禮道。
中年男人去摸她的臉頰,錢容芷偏頭躲開,“大哥,別這樣!”
這老頭是錢延年的長孫錢興偉,雖然沒有煉氣的資質,但也練出一身內功,是整個錢家的大管事。
錢興偉大怒,捏住錢容芷的下巴:“少給我裝模作樣,別以為做了鷹狼衛就能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只要你還是錢家的人,就得聽我的,別忘了錢家對你的大恩。”
錢容芷道:“是大哥,容芷不敢。”忽然幾個下人遠遠的過來,錢興偉ォ放開了她,命令道:“晚上到我房里來。”目送錢容芷遠去,呸了一口:“煉氣士又怎么樣!”
他看不到,錢容芷的臉上,陰森的笑容。
所有人都要付出代價。
夜幕落下,華燈初上。
廳堂中觥籌交錯,都是前來賀壽的重要賓客,雖然明天ォ是壽宴,但為了以示尊敬,大都會提前一天趕來。其中最為尊貴當然就是十幾個煉氣士,李青山和刁飛憑著鷹狼衛的身份坐在上座。
錢延年為眾人一一介紹,介紹到李青山時,便道:“這是鷹狼衛的少年英雄,李青山李大人!”
眾人不論心中怎么想,都說著“久仰”“佩服”之類的場面話。
“你叫李青山?”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李青山尋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書生箕踞而坐,頭發披散,一副狂放姿態,也是三層煉氣士,正目光不善的望過來。
李青山道:“正是,閣下又是什么人?”
“這位是江湖人稱‘狂生’公良白,來自寒楓書院。”錢延年先為二人介紹,然后公良白道:“怎么,你認得李大人。”
在這個知縣都是強大煉氣士的世界,書院這種地方,也不止是用來讀書的,和佛教道觀一樣,習武煉氣都是題中應有之義。
公良白看也不看錢延年,只盯著李青山道:“你認得魏丹東嗎?”
李青山道:“不認識。”
公良白道:“他卻認識你,如果我猜得不錯,你來自慶陽城吧?我那師弟,幾個月前,到過那里一趟,他從小身子骨就不太好,本想找個法子治一治,卻再也沒有回來。”
李青山豁然想起,在慶陽城時,那來奪取靈參的病書生,在風雪山神廟前,第一個死在他手中的一流高手,其他一流高手都是中年人,只有他是二十多歲,所以印象較為深刻些。
“好像見過幾面!”
公良白下意識的直起身子:“然后呢?”
李青山道:“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