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一月,陳驀與張素素喬裝成普通百姓,扮作夫婦混入了雒陽,在隨后的幾日中,張白騎、周倉、裴元紹以及眾多黃巾信徒相繼趕來。
按理來說汜水關的防守必然是相當森嚴,而張素素的模樣又被繪圖卷天下通緝,哪里會那么輕松就讓陳驀二人通過呢?
但是張素素卻略施小計,用障眼法騙過了收關的將士,輕輕送松就通過了汜水關,在那之后,陳驀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為什么天下各地到處通緝張素素,她卻來去自如,安然無恙在滎陽住了整整兩個月。
混入了雒陽之后,陳驀與張素素住在她早就安排好的小宅子中,每日苦學墨子劍法,靜觀雒陽變故,等待時機。
到開春的時候,因為沒有發現張素素的行蹤,以至于雒陽的守衛稍稍放松了些,而這時的陳驀也算是粗粗掌握了墨子劍法的招式。
于是,在隨后的日子里,陳驀白天以王越的身份挑戰雒陽城內各大武士行館,一方面鍛煉自己的武藝,一方面打探城內虛實。
而張素素卻如同新婚小婦人般安安分分地呆在宅子中,與街坊鄰居混了個臉熟,當然,她可不是以自己原本的模樣明目張膽地在大街出現,而是運用了障眼法改變了自己的容貌。
短短兩個月,且不說張素素,至少雒陽城內大小武士行館幾乎都認識了陳驀,不,應該是劍客王越。
中平二年的雒陽城,猶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了兩個人物,一時間成為上至官宦世家、下至平民百姓茶余飯后的話料。
一個是[劍客王越],擅使一柄重劍,招式大開大合、剛猛異常,又兼臂力驚人、仿佛天生神力,再加上那一身驚人的戰氣,普通人根本就不是對手,只有習武十余年的老師傅能夠將他擊敗。
但是令那些武士行館郁悶的是,前一天才將這廝打得重傷、趕出館外,結果沒過兩天,這廝又回來了,而且指名找行館中打敗他的老師傅過手,要知道與他打斗的老師傅到現在還沒喘過氣來呢!
天曉得這廝哪里來的這副好身體,這傷勢恢復的速度也太過于驚人了吧?
日子久了,那些武館的武人都不太愿意和這廝打交道,年長地拉不下臉,年幼的又打不過,漸漸地,[劍客王越]倒是混了一個雒陽劍師的美名,當然了,這個稱號還有很多水分,畢竟實力強大的武人哪里會選擇呆在武館?諸如孫堅這樣的萬人敵,哪個不是選擇從軍,上陣殺敵以獲軍功。
而另外一個,便是[潁川黃巾陳驀],提起此人,雒陽城內大小武將、武官皆是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了此人。
[潁川黃巾陳驀],那是一名刺客,潛伏在雒陽城中,專門刺殺剿黃巾有功的武將,短短三個月,遭受此人刺殺的武將竟然不下于百人,而且都是都統級以上的武將。
一時間,雒陽城內風聲鶴唳,都尉劉田、執金吾劉安,司隸校尉何颙、黃門侍郎荀攸聯名上書,帶兩千禁衛滿城搜捕此人,鬧地不可開交。
結果幾乎將整個雒陽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此人,而居住在雒陽城內的武將卻仍然陸續遭受刺殺。
于是城內百姓中流言頓起,將[潁川黃巾陳驀]說成了死去黃巾逆賊的冤魂前來復仇,說地有鼻子有眼,加上了諸多佐料,說什么潁川黃巾渠帥波才身邊的侍衛啊,還有什么戰死的猛將等等,不一而足,臨末還給添了一個稱呼,鬼將!
黃巾士卒的冤魂,殺死活人復仇,那不就是鬼將么,倒是蠻貼切。
也難怪,誰叫古時神鬼之說太過于深入人心呢,但是在有見識的武人眼中可不是這樣。
他們認為,[潁川黃巾陳驀],那是一名武藝相當了得的刺客,很有可能是長社一役中活下來的武將,或許是為了替波才報仇,或許是相應妖女張素素的號召,潛伏在雒陽城內,攪地城內雞犬不寧。
但即便是挨家挨戶地找,也始終無法找到此人的行蹤,仿佛真如閻羅殿中的鬼將那般詭異。
但是還別說,這名刺客只殺要殺的目標,從來不對其他人下殺手,不管是在街上巡邏的衛士,還是守在那名目標身旁的侍衛,那名刺客都僅僅是打暈他們,卻不傷他們分毫。
更詭異的是,有時候那些被打暈的侍衛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莫名其妙地就被打暈了,清晨醒過來一看,得,要保護的人別說氣息了,連尸體都冰涼了。
一時間,雒陽城內的武將人心惶惶,尤其是剿黃巾立功,官職又在都統以上的武將,幾乎每夜都要抱著利劍才能入睡。
中平二年三月五日,中郎將盧植徹底剿滅了冀州、河北等地的殘余黃巾,遣副將宗員先行一步來雒陽向當今天子復命,而他自己,則待就地犒賞全軍后再歸雒陽。
那宗員可是一員良將,可以說是盧植的左膀右臂,沒有他,或許盧植便無法在廣宗壓制張梁。
理所當然,宗員很榮幸地登上了張素素的黑名單。
當夜四更,從城內黃巾細作口中了解到副將宗員住處的陳驀摸黑來到了他的府邸。
作為盧植的副將,宗員身旁自然不缺心腹護衛保護,只可能他們在明,陳驀在暗,別說那些普通士卒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陳驀的氣息,哪怕其中有些人從陳驀那濃重的戾氣中感受到了殺意,一枚普普通通的小石子就足以叫他們在地上昏迷幾個時辰。
說到底,華佗將記載著人體穴位圖解的竹策交給陳驀的本意,是讓他了解人體的穴位以及他們各自的功效,配合那套能強身健體、增壽延年的調息口訣,讓陽壽大損的陳驀能盡可能地維持自己僅剩的那一小段生命。
但是說真的,那卷人體穴位圖解對于陳驀來說,無疑是如虎添翼,配合他在后世無聊時所練成的飛鏢絕技,再加上他如今過人的眼力,飛石打穴,打中那些侍衛的氣穴,讓他們暫時昏迷一陣子那簡直是太輕松了。
僅僅一兩分力,就足以叫那些侍衛昏睡到天明。
倒是尋找宗員的房間有些費力,畢竟府邸很大,而陳驀只有一個人,找了足足半個時辰,他才找到宗員的所在。
那時宗員仍在自家府邸書房中掌燈看書,忽然看到燭火連晃,還以為是房門被風吹開了,一抬頭,卻愕然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穿著黑色衣衫,臉上蒙著黑色綢布,一雙犀利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
刺客?!
宗員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抄起斜靠在桌案旁的寶劍,沉聲問道,“閣下何人?如此深夜到我府內,所為何事?”
只見那人用低沉的聲音回道,“潁川黃巾,陳驀!你可是中郎將盧植麾下副將宗員?”
難道此人就是攪地雒陽雞犬不寧的潁川鬼將?
宗員面色微變,在回到雒陽的時候,他也聽說這幾個月中陸陸續續有不少剿黃巾有功的武將被刺殺,那時他心中還有些不以為然,一方面是自持勇武,一方面是此人殺的大多都是一些都統級的武將。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才到雒陽一日,對方就有這個膽量找上門來。
原先宗員還對那人云亦云的道聽途說不以為然,認為那是市井百姓信口胡言,瞎編亂造,但是現在一看對方周身那濃厚的戾氣,宗員卻絲毫輕松不起來。
“我便是宗員,”宗員這才一開口,便感到對方眼中泛起濃濃殺機,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拔出寶劍,沉聲說道,“宗某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可是要殺宗某?”說著,他的目光不時地撇向屋外,希望府內留守的侍衛能夠發現這里的情況。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望著眼下如臨大敵的宗員,其實陳驀心中也不是滋味,他并不是一個濫殺的人,只是……
一個人的價值,體現在他是否被別人所需要,而在這個時代,只有張素素需要他,不,那是半年間,而如今,是依賴!
兩人的關系,是依賴是被依賴的關系,因為半年間的生死與共,張素素已經習慣了深深依賴著他,信任著他,而陳驀,雖然不想過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卻也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
或許,兩人之間除了依賴的羈絆外,還產生了一些別樣的情絮。
有些男人,愿意為女人沾滿鮮血!
有些男人,愿意一怒為紅顏,與天下為敵!
沉默了一下,陳驀低下頭,深深抱一抱拳,低聲說道,“對不住了!”說罷,他猛地抬起頭,抽出腰間寶劍,幾步竄向宗員。
宗員一聽到那對不住了四個字,心中早已便有了戒備。
“鏘!”一聲金戈之響,陳驀身形絲毫不動,而宗員卻是連連退了三步。
好強的臂力!
一手扶住桌案穩住身形,宗員心中又驚又怒,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忽然,他瞥見陳驀手中寒光一閃,下意識地一撇腦袋,隱約間瞥見一柄短劍如銀龍般劃過他臉龐,堪堪擦過,深深沒入墻壁,劍柄猶自顫抖不已。
這?!
逃過一劫的宗員心中大駭,他哪里見過這種招數,一分神間,忽然瞥見陳驀手中又亮出一柄短劍,他卻也來不及躲避,被鋒利的短劍如勁風催枯般貫穿右肩。
要知道宗員也是一位掌握著氣的武將啊,但是在陳驀驚人的戾氣前,卻顯得那樣的微薄,起不到任何作用。
“鏘!鏘!噗……”
又是連續三柄短劍,呈品字形射向宗員,宗員慌忙間只來地及打飛兩柄,卻被最后一柄正中胸口氣門,手中動作不由一滯,待他意識到不妙時,陳驀的利劍早已高懸他的面前。
宗員下意識地舉劍抵擋,只聽“崩”地一聲,他手中長劍被一劍劈斷,余勁未消的劍刃狠狠劃過他的胸口,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劍痕。
“噗!”宗員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茫然地望向手中的斷劍,隨即又望了一眼陳驀手中那纏繞著黑色霧狀氣息的寶劍,喃喃說道,“附武……戰氣附武……足下絕對不是普通的潁川黃巾!”說罷,他慘慘一笑,丟了手中斷劍,望著陳驀搖頭說道,“如此武藝,卻甘心為賊所驅,助紂為虐,惜哉,嘆哉,悲哉!”
話音剛落,就見陳驀一揮手中利刃,準確無誤地劃過宗員喉嚨,但見宗員喉嚨冒出幾分血色的氣泡,隨即緩緩地倒了下去,腦袋一歪,氣絕而亡。
將射出的數柄短劍悉數收回插入腰后劍套,陳驀默默地望著倒在墻角的宗員,重重抱了抱拳,隨即轉身竄出屋外,趁著夜深人靜,消失在大街深處。
中平二年三月五日,中郎將盧植副將宗員回雒陽復命,當夜,在一百余名護衛保護中被刺殺,至此,首次出現了副將級的犧牲者。
皇帝劉宏聽聞此事勃然大怒,調禁衛營四千將士全城搜捕[潁川黃巾陳驀]三日,卻終究無法找出此人下落,最終因為此舉過于擾民而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