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110章軍法不容
這一天的戰斗是這些天來最最慘烈的一天。///
李來亨的攻堅師變成了守城師，他們的鐵鍬和鐵鏟對著就要上城墻的敵人猛然砸去，一砸，敵人的腦袋就變成了砸爛的西瓜，血肉模糊，不成個形狀。
這對于后續部隊來說，具有極大的震撼作用，誰都知道，自己上去，下來時，腦袋也會成為爛西瓜，即使變成鬼了，祖宗也認他們不出來。可是，今天的軍官似乎發了瘋，在后督陣兇巴巴的，后退者格殺勿論。進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拼死向前。
這一仗，打得天昏地暗。
有一群人沒有參戰，他們靜候著申時的到來。天空，太陽被一層白云遮蓋了，它慢慢地向西邊移動。
李巖的組織能力是第一流的，他在城墻上鎮定自若地指揮著兵將們守城。往日，他們會讓敵人上城，然后又阻止后續部隊跟上，等殺光了城上一批再放下一批上來。今天，他們根本就不讓他們登上城墻。
賀人龍在兩百步遠的地方督戰，更遠處，就是孫傳庭了。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太近了，機弩的威力就可以發揮出來。
李巖的急刺能力也有一定的功底，一個游擊將軍就被他一劍刺死了。也許，這是李公子第一次殺人吧。殺人，第一次都是很恐懼的，但有了第一次以后，今后就沒這么恐怖了，到了后來，殺多了，殺人還可能成癮，對于有的人來說，殺人是件很刺激的事。
太陽偏西了，未時已過，申時到了。
突然，孫傳庭的后方殺聲震天！
怎么，哪來的軍隊？
賀人龍和孫傳庭回頭觀望，兩支彪悍的騎兵風卷殘云一般沖殺過來。兩支騎兵人數都在五千左右，聲勢浩大。
數個城門大開，里面滾滾而出的全是大隊軍馬。
賀人龍和孫傳庭不得不驚慌了，他們拼命收攏部隊，拼命抵抗，最后，他們見東北一方敵人較少，就拼命往東北方向殺出。
追殺潰兵是爽快的，潰敗的殘兵根本沒有戰斗力，他們腦子里只有逃命的概念。王四、羅虎的一萬騎兵沖殺，把敵人沖散了；李巖的部隊就像是收破爛的人，到處收拾那些逃散的兵將；李來亨的攻堅部隊也成了收拾殘局的隊伍，他們毫不費力就把一群群的官兵圈起來，把他們捉拿起來，成了俘虜。
“愿意參加義軍者，不殺！”
到處都在喊這句話。這是李巖的策略。這樣，大部分官兵放棄了抵抗。
王四、羅虎在追殺賀人龍的精銳騎兵。
李來亨的八百騎在追殺孫傳庭。這個狡猾的督師不知什么時候、換成了什么人的衣服，李來亨追出不久，就失去了他的蹤影。但是，他的標營是走不脫的，李來亨。
孫傳庭身邊還有十名彪悍的死士，他用大量金錢網羅的力士，這群人力大武藝高，在戰場上從沒懼色，他們喜愛戰場，喜愛殺人。他們混在敗兵之中往東逃去。
賀人龍也在尋找孫傳庭督師大人。他的親兵親將沒有殺散，緊緊地保衛著他。
由于賀人龍的部隊人數多，王四、羅虎的一萬騎兵驅趕著數萬官兵，一時間，誰也難找到賀人龍和孫傳庭本人。李來亨也淹沒在潰散的亂軍之中。
跑了二十多里，兩個時辰過去了，看看天色開始變暗，賀人龍看看左右，還有萬多殘兵跟隨，心想，只要天色再晚一點，追兵就該鳴鑼收兵了，等明天收攏部隊，也許還能剩得兩三萬人吧。
果然，追兵沒有繼續追來。他們截住了賀人龍的尾巴，收拾這條尾巴也不是件容易事，需要很大努力。
“賀大人，督師在這里。”十幾個穿著士兵服的騎兵在叫喚。他們找賀人龍容易，因為賀人龍仍然是將領裝束。賀人龍一看，果然有個年老的騎兵，憔悴、驚恐，他就是孫傳庭。
“孫大人啊，我到處找您，原來您在這里啊。好了，我們再往前走一陣，就安全了。”賀人龍說。
“唉！危險倒是沒有了，只是，唉，剩下的人馬只怕沒有一萬了吧？”孫傳庭說。
“明天會有一些沖散的歸隊，兩萬人應該沒問題。”賀人龍經歷過的大陣很多，知道戰場上的一般規律。他內心估計，三萬人應該是收得攏的。
“好，那我們還趕緊走段路，這里是山路了，敵人的騎兵不好追了，我們趕緊過了這片山林吧，前面離密縣不遠啦。”
孫傳庭才說完，突然樹林里喊聲四起，原來，這里還有一大隊的埋伏。
“殺呀！”
“殺呀！”
樹林里突然冒出漫山遍野的士兵來。
剛剛驚魂才定的賀人龍的這一萬多士兵這一驚，魂魄出外，他們四處尋找草叢鉆。可是，他們這樣就更該倒霉運了，因為，他們遇到的是李來亨專門用來進行山地戰的山地戰師，一萬人。在這種地形，這一萬人抵得上五萬普通的士兵。
下面的結果不說也清楚了，結局注定了，賀人龍和孫傳庭的部隊幾乎是全軍覆滅。
驚魂未定的孫傳庭終于逃脫了追殺，他的死士現在只有兩名還幸存了下來。
進入密縣，孫傳庭狼狽得就只剩他們三人，連縣令王大人都不敢相信他是大名鼎鼎的朝廷重臣孫傳庭。幸虧孫傳庭胸前掛著督師大印，否則會被王縣令亂棍打出縣衙。
賀人兩個落難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半晌，賀人龍才說：“督師大人，下一步該怎么辦？”
下一步怎么辦？兩支主力全軍覆滅，現在，孫傳庭手中總共合起來，也只有十萬人馬了，和李自成比，強弱發生逆轉。怎么辦？沒辦法，守住幾個重要城池，守住幾個重要關隘，把半個河南交給李自成，別讓他到處亂竄，其他的就只能是從長計議。
東，守住開封。南，守住襄陽。西，守住潼關。北，就是不讓李自成過黃河。
孫傳庭現在只能做到這一些。
大捷傳到得勝寨。
李自成高興得哈哈大笑。宋獻策由于預測到了結果，也有幾分得意，因此，他也很高興。
可是，劉宗敏臉色鐵青，他說：“勝仗，固然是好事，打這么一次打勝仗應該高興，可是，擅自采取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違反軍紀。李哥，你應該主持公道，功是功，過是過。絕不能因為一次偶然的勝利破壞了軍紀。”
李自成收斂了笑容，對牛金星說：“劉爺說的有道理，我們不能因為偶然的勝利亂了規矩，你看，應該給李來亨和李巖什么處罰？當然，他們的功勞是另一回事。”
牛金星沉思了片刻，說：“登封，李巖主持，所以，該罰的自然是李巖。我建議，他暫時不再兼任軍職，不再領兵，專管地方事務。至于李來亨將軍，他增援李巖，于情于理都應該褒獎。”
牛金星明白，李來亨大家都不愿意處罰他，他是闖營里長大的人，而李巖是新人，處罰他，才是目的。
他本以為此言一出會沒有什么異議，沒想到，劉宗敏不同意，他說，李巖是新來的，他沒這膽量違背軍令，違反軍令之人，應該是李來亨，所以，處罰的人，應該是李來亨。
李自成問：“總哨的意思是……？”
“撤銷李來亨軍團番號！”劉宗敏斬釘切鐵地說道。
“撤銷李來亨軍團番號？”
眾人大驚。
“撤銷李來亨軍團番號？”李自成半晌才反問，他這是驚訝不已。
“對。李來亨雖然功勛卓著，但是，他率領他的八百精銳作為機動更加適合，而讓他領導一個獨立的軍團，對其他將領來說，不公平。他的軍團才剛剛建立，他現在就敢這樣擅自行動，今后，他的軍團強大了，那還怎么管束？所以，我建議，取消李來亨軍團番號。”
劉宗敏所說，不是沒道理，最近，確實有些將領對李來亨獨自擁有一個軍團就有看法。其實，也就是農民狹隘的嫉妒心理所致。其中，也包括他說完，李來亨說話了。
“李來亨軍團不能撤！總哨，我李來亨不能因為打了勝仗撤銷我的軍團番號。上次，我反對攻打開封，我說對了，我們損兵折將，沒有人追究責任。這次，我們勝利了，反而要追究責任，不合道理。所以，我反對撤銷我李來亨的軍團番號。我可是說，從現在起，我的軍團才真正可以派上用場了。撤了，對闖王，對我們的事業不利，而對孫傳庭有利。”李來亨說得并不激烈。
良久，沒有人說話。
李自成也沉默不語。
劉宗敏幾次想說話，欲言又止，最后，他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知道，袁宗第是支持他的。
袁宗第本來是要說話的，但是，他也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因為，李來亨消滅孫傳庭的主力功勞太大。
李來亨見沒人開腔，接著說：“闖王，為了證實李來亨軍團是有價值的，讓我領著我的軍團獨戰孫傳庭吧，不拿孫傳庭人頭來，我就拿我的人頭來見你！”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駭然。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誰還會提撤銷李來亨軍團番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