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靠近山腳停下網游之天下無雙。籍羽開始令人找合適的地方扎營,稍作休息,等風雪過去。
幾輛馬車里升了火盆,牛油燈光如豆。
大雪紛揚,氣候嚴寒,難得能在曠野里看見這么大的商隊,附近幾名獵者目光中流露出欣喜,踟躕了一會,其中一個身形高大的漢子起身,縮著腦袋在風雪中走了過來。
那人距離還有兩丈時,不等商隊呵斥便頓住了腳步,大聲道,“哪位君子可主事?”
商隊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一下,籍羽上前兩步,道,“何事?”
“見過先生。”漢子向籍羽躬身行禮之后,才道,“某等在此獵白狐,不想遭遇雪狼,某的朋友被雪狼所傷,懇請先生讓商隊中的醫者救他二人性命,某以一只白狐答謝。”
商隊長途跋涉,多半會有醫者隨行,即便沒有醫者,也會有人略通醫術,藥材之類的自是不會缺。
白狐的內臟可以入藥,皮毛亦是不可多得,它們行動敏捷,極難捕捉,即便捉到也不是幼小便是衰老,狐貍皮還會難免有些損傷,所以絕品的壯年白狐貍毛有時候可以叫價上千金,但也都是有價無市。
漢子見籍羽意動,便連忙朝火堆那邊招手。
另外一個獵者連忙拎著一個布袋跑了過來校園全能高手。
漢子接過布袋,伸手將里面還在亂動的白狐掏出來,走上前雙手遞給籍羽。
似乎是一只還未成年的小雪狐,大約只有兩只手掌那么大,在雪地的微弱反光下,能看見這個圓毛的小東西四肢被布條捆起來。正在瑟瑟發抖,口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聽起來委屈極了。
“這是何物?”礱谷不妄在馬車上呆不住,便下來轉轉,看見了這個小東西。好奇的用手摸了摸。
漢子見礱谷不妄衣著華麗,立刻答道,“公子。這是雪狐,等再養大些,皮毛可換黃金。”
“這個我要了。籍……大哥。付賬吧。”礱谷不妄將雪狐接了過去。
礱谷氏是衛國巨富,礱谷不妄自小含著金湯匙,揮金如土毫不含糊。白狐貍皮他倒是有兩張,但還從未見過活的白狐,不禁嘀咕道,“我原以為是兇狠的猛獸,居然與小狗無甚區別。”
籍羽無奈的搖了搖頭,令人去請醫者。
“多謝先生。多謝公子。”漢子大喜。
籍羽接著微弱的光線仔細打量他,面上如野草般茂盛的絡腮胡子,只能看見濃密的劍眉。一雙眼睛炯然有神,體格是難得一見的魁梧健壯。心中暗贊了一句,拱手問道,“像諸位這般重情重義的漢子倒也難得,敢問高姓大名?哪國人士?”
“不敢當。”漢子連忙還禮,他見籍羽已經令人去請醫者,便放下心來,答道,“某叫池巨,原是楚國人,如今四海為家,靠狩獵為生。”
他話音方落,便聽一輛馬車里傳出一聲笑,接著便有個聲音接口道,“壯士以狩獵為生多久了?”
池巨聽著這個聲音十分年輕,但心想對方既然是坐在馬車里,怕也是貴人,便如實答道,“不過小半年。”
“怪不得。”車內的宋初一撫著榻上雪白的毛球,喃喃道。
“老師此話何意?”礱谷不妄問道。
宋初一笑道,“這可不是一只雪狐……”
“什么?”礱谷不妄倏地坐直身子,面露怒色,看樣子就要沖下去找人算賬。礱谷不妄買下這個東西送給宋初一做拜師禮,結果卻并不是雪狐,他那里丟過這樣的臉。
宋初一忙攔住他,“冷靜!這是一頭雪狼,喂養大了比雪狐也不差。”
“雪狼?”礱谷不妄怔了一下,把那只瑟瑟發抖的小東西拎起來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我就說嘛,這東西怎的長的像狗,一點也不威風。”
宋初一剛想夸他一句,便聽他緊接著道,“雪狐定然更兇猛。”
外面眾人憋著笑,籍羽干咳了兩聲,揮手讓池巨隨醫者過去。
宋初一額頭冒出三滴冷汗,“不妄啊,這是雪狼的幼崽。”
成年的雪狼體長半丈有余,體型巨大,比一般山地中生存的頭狼還要大許多,兇猛異常,且耐力特別好,每一次追擊獵物可長途跋涉四百里,一般動物即便不被它咬死,硬是拖也拖的累死了。
這五個人恐怕并非是偶然遭遇雪狼襲擊,而是他們經驗不足,把雪狼幼崽當做白狐抓了,母狼不肯罷休。
“籍羽!”宋初一揚聲道。
“在,先生有何事?”籍羽立刻走到馬車旁邊。
“注意附近動靜,防止雪狼突襲。”宋初一道。
“嗨!”短短一句話,卻讓籍羽緊張起來。在雪夜遇到雪狼,比遇到普通狼群還可怕,它們通體潔白與雪無異,行路悄無聲息,如果毫無戒備,說不定這百余人還不夠它撕咬。
宋初一看著榻上的小絨球無奈一笑,她這輩子與狼還挺有緣,出門便遇狼!
想到上次的狼群,宋初一便想起趙倚樓。
上輩子死在宋初一眼前的人多不勝數,連她能記住的都寥寥無幾,若說她喜歡好看的男人,前一世,她也見過不少英年早逝的美男子,但未必能記憶深刻,但此時她卻不得不承認,對趙倚樓的死耿耿于懷。
原因其實很簡單,宋初一很清楚。她是謀士,爾虞我詐,真真假假,真心難辨,但當她遭受一輩子最屈辱也最慘痛的失敗時,一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便是那個戒備心極強,卻又輕易將全部信任都交付的趙倚樓。她明白,那樣無所算計的交情,以后都很難再擁有了。
宋初一遺憾沒有對他赤誠相待,但如果時光再倒回,她依舊難以做到。
“老師!老師!”礱谷不妄兀自說了半晌,卻看宋初一在發呆,忍不住喊了兩聲。
宋初一回過神來,聽見床榻上的雪狼嗚咽了兩聲,一點一點的往角落里挪,最后靠著車廂的壁角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這東西當真很厲害?”礱谷不妄看著雪狼笨拙怯弱的動作,不可置信的問道。
“我估計,這只雪狼才不到兩個月大,恐怕都還沒斷奶,你從一個嬰孩身上,能看見他以后做將軍威風凜凜的模樣?”宋初一道。
礱谷不妄拱手道,“不妄受教。”
宋初一這不過是隨口一說的話,聽起來是有那么點道理而已,但時下尊師是衡量一個士人品德的重要指標,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母。可以在學說上辯駁,卻不可以忤逆師長。
“季渙。”宋初一靠著窗子喚道。
“在,先生。”季渙靠近等候吩咐。
宋初一道,“令人將方才那個漢子叫過來。”
“嗨!”季渙應了一聲,便命允弱去喚人。
不出片刻,宋初一便聽見池巨的聲音,“先生喚某有何吩咐?”
池巨原以為車內坐的也是個貴公子,他聽允弱他們都喚先生,便也改口。
“諸位遇見成年雪狼襲擊?煩請將詳細情形道來。”宋初一道。
池巨以為宋初一是不相信他,心里覺得受到侮辱,但轉念又想,方才那個主事吩咐下屬防備雪狼突襲,也不像是不信的樣子,所以便暫且壓住性子,道,“某等兩月前在此捉到一只白狐貍,拿到濮陽賣了大價錢,某見那只是個狐貍崽子,兄弟幾個便商量再來一趟,捉只大的,便可以歇一兩年了,某等在此尋摸了大半個月,終于發現狐貍的足跡……”
他們幾個人心中大喜,便隨著足跡去找,結果在一個巖石縫里發現一只“白狐”,可奇怪的是,這只白狐行動不像是第一只那樣快如閃電,反而呆呆的,動作很緩慢。
幾個人也都是做獵戶沒多久,雪狼的樣子的確三分像是放大的狐貍,暮色朦朧中,他們竟是沒分辨出來。他們怕“白狐”脫手,急急忙忙就塞進了布袋中,結果才走出三四十丈,便被一頭巨大的雪狼襲擊。
“虧得那頭狼似乎早已身負重傷,我們幾個才勉力支持下來。”池巨道。
宋初一仔細分析他的話,心知這就是事實。倘若不是那狼受傷,實力大減,他們五個就是再勇武,恐怕也難以阻擋。
“嗚――”
正此時,呼嘯的風帶來一生悲戚的嗚鳴聲。
壁角的小絨球立刻探出頭來,嗚嗚的叫了兩聲,爪子不斷的撓著墻壁,發現根本出不去,口中的嗚嗚聲漸漸變成像孩子一樣的嗚咽。
“季渙,告訴籍羽,如果雪狼過來,先莫要主動朝它動手。”宋初一道。
自從上次跟著宋初一辦事,季渙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因此便是收到這樣無理的吩咐,他也不曾有絲毫疑問。
“為何,老師,但凡野獸,就算我們不殺它,它也會主動襲擊人的!老師千萬莫要心軟。”礱谷不妄急道。
“這你倒是知道了?”宋初一笑道。
礱谷不妄雖然分不清狐貍還是狼,但多少還是了解猛獸的危險性。
“雪狼!”外面有低呼傳來。
宋初一將壁角正在撓墻的小絨球拎過來,抱在懷里,下了車便瞧見血液里一頭巨大的雪狼在雪霧之中緩緩走來。
礱谷不妄睜大眼睛,看著那頭狼,體格矯健,白色的毛在狂風中有些凌亂,優雅中帶著隨時隨時可能爆發的兇猛,比他想象的雪狐要漂亮的多。
“不許放箭。”宋初一朝著那頭狼走過去。
籍羽一把拉住她,急的口不擇言,“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