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面色愁苦地坐在洞府,心中升起一股煩躁之氣。
就在今天早晨,張毅赫然發現,乾坤戒子中的那株三葉草長高了六寸左右,三枚橢圓形的葉面也變得更加寬大,這本來是件既驚又喜的好事。可是當他將三葉草從乾坤戒中拿出來后卻郁悶的發現,三葉草散發出的靈氣極其淡薄,甚至比放進去的時候更加微弱。
“乾坤戒只能增加植株的年份,卻不能增加靈草的靈氣,這樣的三葉草即使長上一萬年又能如何?其價值恐怕不增反減吧!”
憤怒之下,張毅狠狠地將這株又增加了三年的三葉草投擲到地上,還不解氣,又狠狠地踩了幾腳,直到一株三葉草完全變形才停止了發泄。
張毅靜下心來,驀然想到,三葉草可以在乾坤戒中自行生長,卻不能增加任何靈氣,可能是乾坤戒內沒有靈氣或者靈氣稀疏的原因。既然如此,那么是否可以用其他方法使乾坤戒增加靈氣呢?
帶著這個想法,張毅決定往乾坤戒內輸入自己體內的靈力。修仙者體內的靈力與外界靈氣多有不同,它們是經過修仙者本身不斷提煉壓縮而成形的精華,相比于外界,更加的純凈而濃郁,甚至比中品晶石蘊含的靈氣還要純凈得多。
一股股乳白色的靈力透過指尖緩緩流出,像是一股清澈的泉流,在張毅的刻意控制下往乾坤戒開口處流去。
當最先的一股靈力流到入口處時,放佛受到一股無形之力的牽引,不受張毅控制的流向一旁,竟然不能進入。
這有些出乎張毅的意料,平時想要放東西進入乾坤戒,還要經過靈力包裹才能順利放進去,可是純正的靈氣竟然被乾坤戒排斥了?張毅知道,乾坤戒的入口其實是一塊綠色的晶體狀物體,只有米粒大小,如果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應該就是這個晶狀物體發出的排斥之力。既然純正靈力不能夠成功,張毅只好再想別的辦法了。
只是皺眉思索了片刻,他就又有了主意。因為到目前為止,能夠被乾坤戒所容納的只有三樣東西:純凈的水、綠色的植物以及晶石。這三樣東西中能夠補充靈氣的只有晶石了。
張毅咬了咬牙,一口氣從儲物褡褳中拿出一個玉匣和五枚低品晶石,玉匣中盛放的仍舊是一株三葉草,只是這株三葉草卻已經有了四十五年的株齡,再過幾年就要晉級為二星靈草了,到時候這株三葉草的價值將會猛增十余倍。
若是試驗不成,損失掉這株靈草,即使是張毅也會心疼不已。可是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他已經豁出去了。
把三葉草放進去,張毅又將那五枚低品晶石按照一定規律分別排列到靈草的四周,位置控制的很好,可以保證每塊晶石散發的靈氣都能被三葉草吸收到。
做完這些,張毅額頭上因緊張而冒出了一層虛汗。他從辛童的儲物褡褳中一共只得到了四十三塊低品晶石和一塊中品晶石,一次性拿出五塊低品晶石,連張毅自己都感覺這一手筆也忒大了點。
張毅盤膝坐回床上,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憶著這兩天發生的一切,本來以為昨天辛老就要動手了,可是苦苦等了一天,只打探到一些靠近落英峰的藍袍弟子莫名其妙的死亡,到現在也不能證明是辛老的人下的手。
吐納了一個小周天,張毅感覺神清氣爽。正在這時,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他心中一驚,立刻跳下石床,拉開了石門。
石門外面站著兩個年輕的藍袍弟子,神色間似乎有一絲疲倦,正懶散的看向張毅。
“二位師兄,找在下不知所為何事?”張毅神色一凜,恭聲問道。
其中一個藍袍弟子拿出一枚玉簡,閉目查看一番,半天才張開眼睛,漫聲道:“張毅,王松師叔門下弟子,目前在藥園當值。”
張毅頓時明白,這人手里拿的正是自己入門時在徐麟那里登記的資料。他立刻說道:“不錯,在下正是張毅。”
那個藍袍弟子“嗯”了一聲,繼續道:“我們乃是宋宇門下的弟子魯矢和范翼,奉師尊之命查找辛童之死的線索,現在有幾個問題需要問你,你必須老實的回答。”
張毅神色一正,暗道:“果然來了。”他故意露出迷茫之色,似乎不假思索地道:“辛童是誰?在下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魯矢和范翼對視一眼,露出失望之色。魯矢輕咳一聲,解釋道:“辛童乃是我門師祖的親孫兒。昨日師祖發現他的本命符牌破碎,必然已遭毒手。師祖大怒之下,命我們這些弟子三日內抓到元兇。唉,我們也是不得已,有得罪之處還請師弟不要放在心上。雖然以師弟的修為來說,根本不可能殺得了凝氣二層的辛童,而且我們的師父又都是辛老門下的弟子,也算有些淵源,可是例行的手續卻不能免除。還望師弟把你前日的行蹤說上一遍,待我們核實無誤后才好回去復命。”
張毅心中好笑,他這時才終于發現,原來做王松的弟子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在這件事情可以輕松的擺脫嫌疑。如果辛老知道真正的兇手就這樣被他的門下弟子輕輕揭過,不知將作何感想。
他故意做出深思熟慮的模樣,良久方道:“前日晌午和下午在下一直在靈藥峰侍弄靈草,二位師兄有所不知,這幾日正是蹤香草花開時節,時常會有成群結隊的嗜香蟲偷食花粉。為了對付那些嗜香蟲,我可沒少浪費精力,直到今天都還沒想到好辦法。哦,對了,中午的時候我回來過一次,是為了拿幾枚聚云珠。聚云珠釋放的云霧可以阻礙嗜香蟲的視線,令他們的飛行大受影響,這樣也可以減少蹤香草的損失。若是師兄不信,可以盡管去調查,我回來的時候有不少白袍弟子看到,他們應該都可以為我作證。”
什么蹤香草、嗜香蟲,聽得這兩個藍袍弟子滿頭霧水。他們一直在煉器房做事,對于靈草之事幾乎一無所知,所以當張毅一口氣說出這么多“專業詞匯”的時候,頓時讓兩人都傻了眼。
最令二人郁悶的是,張毅還說得頭頭是道,令他們無從辯駁,而且他們也已經得知,前日靈藥峰上幾處地方確實煙霧彌漫,與張毅的話相互印證,更加顯得無懈可擊。
看著兩人相視苦笑的樣子,張毅眼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從前天晚上開始,他就想到了可能會有人詢問自己的情況,費了不少的心神才編造了這個謊言。
他相信,就算當初的藥園弟子慕辰在這里,也絕對不能看出絲毫的破綻,更別說那些門外漢了。
果然,聽著張毅的話,魯矢二人先是一臉茫然,然后就是苦笑連連,很快打斷了他的話。
魯矢連忙道:“好啦,好啦,張師弟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就不用再說了。”他生怕張毅再整出什么新鮮詞匯來,暴露了自己的無知,是以急急打斷了張毅的長篇大論。
張毅目光一閃,突然笑道:“兩人師兄脾氣溫和,是在下進入太谷門以來見過的最好相處的人,小弟不由自主的生出想要親近的感覺。我見二位師兄走得也累了,不如進入我的洞府內一敘如何?”
站在背后的范翼聞言頗為意動,說實話,他根本沒有把張毅當成兇手,這才一直讓魯矢出來說話。魯矢性子和順,對誰都是一樣的熱情,而范翼卻心思縝密,如果遇到行蹤可疑的人,范翼就會出言相問,保證三言兩語就能讓對方破綻百出。
魯矢看了范翼一眼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打擾了。”
張毅大喜,閃身讓出了一條通道,讓兩人進來。
在洞府正中央,原來壞了的石桌已經修復如處,石桌旁的三把椅子剛好夠三人就座。魯矢和范翼也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做了下來。平常都是白袍弟子巴結他們,很少有他們主動到白袍弟子的洞府中來,若不是這次的任務實在枯燥之極,他們也不會進來。
魯矢長相文秀,倒有些讀書人的書卷氣,而張毅在不久前還是一個純粹的書生,因此對魯矢頗有好感。倒是范翼沉默寡言,難得說幾句話,但是從他眼睛無意中射出的精芒,張毅判斷,此人必定是善于藏拙之人,這種人往往很難對付,一個應對失當就可能被對方抓住破綻。
剛一落座,張毅就不動聲色的問道:“二位師兄,今天想必很辛苦吧?”
魯矢立刻抱怨:“誰說不是呢?整個蒼穹峰所有藥園弟子何止上百,卻要讓我們十五人在三天內查詢完畢,若是碰上配合的還好說,若是一些仗著身份自以為是的弟子,我們還要出手擊殺。這一天下來,怕是就要兩手血腥了。”
張毅聽得悚然動容,以他們這種方法,那得死多少人啊?張毅知道,在太谷門那些師叔師伯和長老們都有自己的藥園,他們自然不會親自管理,于是就挑選一些白袍弟子替他們照看著。所以除了自己這個正牌的看管靈藥峰的弟子,其他地方的藥園弟子也有很多。
也不去管張毅驚駭欲絕的表情,魯矢自顧自的繼續道:“我們這還算輕松的,據說陳師叔和陸師叔的弟子更慘,負責的是人事弟子。在本門所有弟子中,人事弟子占了將近四成,而且各個都是有些人緣的人,想必他們那一組將會更加艱難。”
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張毅呼吸有點急促:“照師兄這樣說法,如此一番搜查下來,我們太谷門豈不損失慘重?雖然辛童是師祖的孫兒,可是這樣大張旗鼓的搜查元兇,也未免太勞師動眾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范翼翻了下白眼說道:“師弟你有所不知,據我觀察,師祖想必已經說服了其他長老,那些長老已經放下話,無論發生什么事其紫袍弟子都不得插手其中,這也是我們敢于大行其事的原因。不過執法長老想來與師祖不和,想必定然會橫插一腳,故而我們真正的考驗還在后面呢!”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長嘯,似乎急促異常,一聲緊似一聲。魯矢和范翼聞言同時色變,相視一眼同時說道:“果然出事了,我們馬上去看看。”
兩人二話不說騰身而起,轉瞬間就沖出了張毅的洞府。
張毅兩道淡眉漸漸糾結到了一起,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他突然目光一凝,騰身跟了上來。
不過,他可不不想參合進這種事里面,所以只是遠遠的綴在魯矢和范翼后面,跟著他們一路小跑,轉了幾個彎,長嘯之聲越來越清晰。
這時有不少藍袍弟子從他身旁迅疾掠過,沒有做任何停留。張毅凝目往遠處一望,兩群藍袍弟子涇渭分明,劍拔弩張的樣子。張毅身形一閃,躲到了一處青石后面,在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發生的一切,而且還不容易被下面的人發覺到,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張毅看到,魯矢和范翼停留在左邊一方的人群中,滿臉怒氣,似乎對對面的人極其不滿。這一方的為首之人是個方臉漢子,身材頎長,手里握著一個藍光瑩瑩的鋼環,而他的對面,則負手站著一個紫袍修士,眼睛悠閑的望向天際,看他如此雍容氣度,顯然沒將眼前的藍袍人放在心上。
方臉漢子面色鐵青,甕聲甕氣的拱手道:“王師叔,您難道真想對我們這些晚輩動手么?”
紫袍修士身手彈掉袖袍上的一粒微塵,嗤笑道:“李泰啊李泰,你怎么就這么不知好歹呢?竟然敢帶人殺我的門下弟子,你真以為太谷門沒人壓得住落英峰了嗎?如果你現在束手就擒,乖乖隨我上白露峰面見執法長老,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小命,否則,就別怪我辣手無情了。”
李泰握著鋼環的手不由緊了緊,白露峰的柳長老可是眼前這人的師父,若是把自己交到那里,哪里還有命在?如果拼命,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可是如果束手就縛,自己的小命就真的栽在這里了。
李泰心中焦急,剛才已經讓人發出了事先約定的信號,可是師叔輩的人一個都沒趕到,這令他有著頗多忌憚,不敢貿然動手,只好硬著頭皮迎上前面這人的目光,振振有詞地道:“弟子也是奉命行事。師祖下了嚴令,定要查出殺害辛童的元兇,許化緣師弟不僅不配合在下等人的詢查,還出言無狀,弟子迫于無奈才不得已……”
“夠了。我才是執法長老的門下弟子,追查元兇之事,還輪不到你們落英峰插手。既然你冥頑不化,就給我死吧!”
話音剛落,紫袍修士突然出手。一只白皙而修長的手掌化作刀狀,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切向李泰的頸脈。
李泰雖然早有準備,立刻揮起鋼環迎上,可是還是慢了一拍,僅來得及避開要害,被紫袍修士一掌切在胸口處,帶起一片血光。
李泰頓時滿目赤紅,仿佛受到刺激的猛虎,大吼道:“動手。”當先掐了一個法訣,喝了一聲“起”,祭起了鋼環。
只見那道鋼環突然化作一道藍色的光芒,在空中迎風見長,眨眼功夫就暴漲三倍不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紫袍修士當頭罩下。
紫袍修士目光如電,冷哼一聲道:“雕蟲小技。”他張口一吐,從口中飛出一把三寸長短的小劍,這把劍似乎有著靈性一般,停留在紫袍修士正前方。
紫袍修士伸出右手食指,在劍柄上輕輕一點,小劍陡然長成七寸大小,迎向向下擊落的鋼環。
兩件寶物剛一交手,高下立判。那把飛劍劍雖然看似短小,卻輕而易舉的破開了環繞在鋼環四周的光幕,然后勢頭不減,與鋼環撞擊在一起。
“叮當!!”寶物交接處傳來一聲悅耳的響聲,緊接著“啵!”地一聲,鋼環應聲而斷。
躲在遠處的張毅瞳孔猛然一縮,本來他以為就算李泰實力不濟,至少也能堅持一會兒,可是沒想到筑基期修士一擊竟然如此可怕,僅僅一個照面,就把李泰的法寶擊毀。
整個事情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當失去光澤的鋼環掉落在地的時候,李泰身后的那些藍袍弟子才反應過來,立刻開始祭出自己的法寶,與神態狼狽的李泰共同抵擋紫袍修士帶來的壓力。
紫袍修士臉上依舊淡然,輕輕一揮袖袍,對后面的藍袍弟子道:“還等什么?動手。”
一道道璀璨奪目的光華從兩方人馬中傳來,眼看著一場豪華戰斗就要開始,張毅的心也不由揪緊。他沒有絕對的立場,只是純粹為了看這一場好戲。要知道,高階修士的戰斗對他的修為的提升大有好處,如果機緣巧合,說不定一場戰斗就能讓他取得突破呢!
這時范翼已經和李泰并肩站在了一起。他手中是一把毫不起眼的錐子,目光幽冷,可是面對紫袍修士卻沒有一點懼色,反而顯出躍躍欲試的樣子。
李泰失去了鋼環,一拍儲物褡褳,拿出一條九尺余長的赤練,像一條長蛇般盤繞在四周,小心得戒備著。他的胸口處一片血紅,顯然紫袍修士的那一擊給了他不小的創傷。
“想靠人數的優勢取勝么?”紫袍修士陰柔一笑,面上帶有一絲不屑。
范翼雙目一緊,喝了聲:“去。”陡然祭出手中的錐子。
初時紫袍修士尚不在意,任憑范翼施為。對他來說,筑基期以下的修士根本不存在任何威脅,別說兩人,就算再多幾人他也能夠從容應付。雖然他只有筑基初期的修為,可是經過了五年多的祭煉,他的飛劍已經可以發揮出足以威脅筑基中期修士的威力,這才能一劍就破除了李泰的鋼環。
可是當那個不起眼的錐子升到空中的時候,突然發出一陣清幽的寒芒,接著一化為二,二化為四……頃刻間天空中出現了十六個一模一樣的錐子,而且都散發出攝人心魄的寒光。
到了這一刻,紫袍修士的臉上才出現了少有的凝重。他并沒有急于進攻,而是一拍儲物褡褳,從中取出一張巴掌大小的古銅色盾牌。他又一張口,吐了一口青氣在盾牌之上。
青氣在古銅色盾牌表面流轉一圈,就消失不見了,而盾牌卻突然漲大,形成一張一人多高的大盾阻擋在紫袍修士與十六道錐子之間。
雖然離得有些遠,但張毅依舊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張盾牌表面刻畫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狻猊猛獸,面目猙獰,仰天長嘯。
張毅被雙方層出不窮的法寶震驚的目瞪口呆。到現在他才知道,高階修士之間的戰斗竟然是這種情景,回想起自己與辛童戰斗的情形,張毅不由得感覺汗顏。自己當時除了一雙天蠶套外,連一件進攻的兵器都沒有,整個戰斗全是靠著最低級的火球術充當唯一的進攻手段,如今想來真是慶幸,如果當初辛童能有一件防御類法寶,恐怕自己就要喪生于碧落澗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的勝利也不是僥幸。憑辛童凝氣二層的修為,即使有威力驚人的防御類法寶也不一定能夠祭煉成功,更何況他連那把戒殺劍都沒有真正祭煉完成,只能發揮出極其微小的威力,更不要說其他了。
法寶多了雖然可以增加進攻手段,可是如果不能祭煉成熟,卻發揮不出其真正的威力。所謂“貪多嚼不爛”就是這個道理。
下面戰斗的雙方可沒心思理會張毅想些什么。就在紫袍修士祭出盾牌的時候,范翼的攻擊也已經到了。
只見十六個墨色的小錐子突然排成一條線,迅速向著紫袍修士擊落而下。
紫袍修士面色更加凝重,右手一抬,從手掌中形成一股無形之力,托著盾牌飛起,擋在了小錐子的必經之路上。
令他吃驚的是,當先的小錐子并沒有如他預料一般改變線路,而是以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繼續下擊。
“砰!”“砰”“砰”……數聲巨響響起,那些小錐子一個接一個的與盾牌交擊在了一起,秩序井然,居然沒有一個亂了次序,當真令人匪夷所思。
當第九個小錐子擊下之后,紫袍修士的盾牌已經出現了一絲龜裂。但是范翼顯然沒有留手的意思,后面的錐子接踵而至。下落到第十二個小錐子的時候,那道裂痕開始沿著盾牌上面的一道紋絡向外延伸,并迅速擴展到整個盾面。
隨著最后一個錐子落下,刻畫著金眼狻猊的盾牌再也承受不了接連的重擊,急促地閃爍了一陣青幽的光芒,陡然炸裂開來。無數古銅碎片散落激戰的人群,引起周圍人的一陣驚呼。
張毅猛然被爆炸聲驚醒,抬頭一看,十五個小錐子此時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一個散發著寒芒,對準了紫袍修士的額頭。
紫袍修士頭上青筋冒起,卻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彈,深怕自己的某個動作引動范翼的殺機,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不過,雖然身體不敢動,但他的意念卻不受限制。那把小劍懸浮在頭頂,仿佛長著一雙一眼一般,緊緊盯住那個不起眼的小錐子,做好了隨時反撲的準備。
范翼面色如常,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破掉了一位筑基期修士的法寶而有任何心境的變化,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冷眼看了一眼面露狂喜之色的李泰,范翼面無表情的道:“王師叔,今天的事情無論誰對誰錯,許化緣師弟畢竟已經死了。為了一個死了的白袍弟子而引起眾多藍袍弟子的血拼,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好處。我勸師叔最好及時收手,以免鑄成大錯。”
僅僅這片刻功夫,兩班人馬已經出現了不少的傷員。李泰一方畢竟有備而來,聚集在一起的藍袍弟子比紫袍修士一方多了不少。而對方完全仗著紫袍修士的強大修為才敢于挑起爭端,如今紫袍修士落敗,他們這一方唯一的一點優勢都沒有了,潰散也是早晚的事。
所幸雙方交戰時間不長,而且出手都還算克制,才沒有死亡一人。不過看兩班弟子疲憊的眼神,顯然都不想再進行這場無謂的廝殺。
范翼的話給紫袍修士留了幾分面子,沒有令他感到難堪。但是敗在一個只有凝氣九層的藍袍弟子手下,紫袍修士臉色灰敗,一雙眼睛滿是陰毒之色。不過他只是掃了一眼激戰的雙方,就立刻有了決斷。
紫袍修士沉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雙方人馬聞言俱是一喜,迅速分開,回到了各自的陣營。不過從他們戒備的眼神來看,只要雙方頭領一個點頭,肯定又要戰在一起。
李泰眉頭一挑,剛想說些什么。卻突然看到范翼在給自己使眼色,雖然眼中有一絲不解,不過范翼畢竟算是解了他的圍,而且雖然同是凝氣九層,但從范翼表現出來的實力來看,顯然比自己高了一籌,明白這一點后,李泰喉嚨起伏兩下,最終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紫袍修士看了李泰一眼,露出一抹不屑。不過他卻對范翼忌憚非常,尤其是那把對準自己的小錐子,令他很是不安。
后面一個弟子見雙方成了僵持之勢,有些迷糊,擠到紫袍修士背后問道:‘師叔,接下來我們……”
紫袍修士狠狠瞪了這個不開眼的弟子一眼,冷哼一聲道:“我們走。”
說完不顧身后弟子驚詫莫名的眼神,轉身而去。那些弟子一心撲在自己的對手身上,倒沒看到紫袍修士盾牌碎裂的一幕,所以才會心中疑惑。而一些一直觀察著紫袍修士一舉一動的弟子卻心知肚明,也不跟身后的人解釋,跟隨在了紫袍修士身后。
其余弟子見狀,雖然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不得不快速跟上。沒有紫袍修士撐腰,他們可不敢與李泰眾人死磕。
等紫袍修士的人走遠了,李泰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范師弟,剛才你為何不將那人一舉擊殺?那時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李泰還沒說完,本來面色平淡的范翼突然神情一變,“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污血來。
藏在人群中的魯矢似乎早有準備,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了上來,一把將搖搖欲墜的范翼扶住,并從儲物褡褳中翻手掏出一塊低品晶石,塞到范翼手中,扶著他坐到地上。
趁著范翼全力打坐之際,魯矢對李泰肅然道:“一口氣釋放出十六道流星錐,已經達到了范師兄的極限。最后范師兄完全是憑借著一口氣強行將流星錐定在了空中,若是王師叔再晚走片刻,恐怕不用他動手,范師兄自己就要倒下了。”
李泰等人恍然大悟,看向范翼的眼神不由多了一分敬服之色。李泰更是暗暗慶幸,幸虧當時自己反應及時,沒將準備羞辱王師叔的言語說出口,不然萬一對方發起狠來,自己這一方失去了范翼這個強大臂助,怕是要吃大虧了。
張毅深深望了閉目打坐的范翼一眼,悄無聲息的退回了洞府。就在張毅轉身之際,李泰等幾個修為達到凝氣九層的藍袍弟子似乎若有所覺,朝張毅的藏身之地望了一眼,卻沒有做下一步動作。對于他們來說,一個白袍弟子根本構不成威脅,更何況這還是在太谷門,偶爾出來幾個不怕死的白袍弟子,也不算奇怪。
經過剛才的一番觀戰,張毅對以后的修煉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雖然盧燕說的很對,修為的高深對戰斗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各類法寶的威力也不容小覷。就像范翼,雖然身穿藍袍,卻硬是仗著法寶之利毀掉了紫袍弟子的一件兵器,成為這場戰斗中最閃耀的亮點。
坐到石床上,張毅開始總結觀戰之后的心得。他站得位置極佳,可以一覽無余的觀察整個戰場,盡管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紫袍修士的身上,但是戰場其他地方偶爾出現的一些亮點也沒有逃過他的耳目。這些都是極其寶貴的經驗,如果能夠參悟透徹,將對修煉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李泰這邊只是太谷門內亂的一小部分,在蒼穹峰的其他地方,一些更為激烈的戰斗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蒼穹峰,韶華殿。
一群藍袍弟子正被一個神情俊冷的紫袍男子殺得節節敗退。在紫袍男子身后,有著七八名藍衣弟子擋住道路的各個方向,不讓那群弟子有奪路而逃的機會。
如果張毅在這里,一定會吃驚地發現,這個紫袍男子就是他的師父王松。
王松胸前飛舞著一把青色長劍,劍光所過之處,立刻騰起一蓬血霧。他出手竟然毫不手軟,每一次攻擊都是致命的殺招,總有一兩人躲不過去,或傷或死在青劍之下。
那群藍袍弟子顯然被王松殺得膽寒了,戰戰兢兢地竟然興不起一點抵抗的念頭,只是一味的躲避,若果有機會,便會立刻拋下同伴逃跑。
可惜在王松筑基期的強大修為之下,那些人很難逃出去。往往逃的越快,反而先迎來王松飛劍的攻擊,頃刻間便倒下了四五人。
一個左臉有一道清晰的刀疤的藍袍弟子突然神情一震,喜道:“我們大家都到韶華殿躲上一躲。韶華殿乃是長老們平時議事的地方,王松縱然心狠,也必然不敢在殿內殺人。”
其他人聞言大喜,萎靡的神情再次煥發了青春。在一線生機的指引下,這些人都紛紛祭出了自己的保命法寶,縱然拼著寶物受損,也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俗話說:“一人拼命,萬夫莫敵。”在這十幾個藍袍弟子拼死之下,原本牢不可破的防線竟然出現了一絲松動。這些身處絕境的弟子更加拼命,硬是在付出五人的代價后打開了一道突破口。
絕處逢生的藍袍弟子欣喜若狂,紛紛朝韶華殿涌去。
緊跟其后的王松目光陰冷,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韶華殿就能保住你們的性命么?真是不知死活。”
眼看著這些藍袍弟子跑向韶華殿,王松卻并不著急,反而放緩了攻勢。他伸手招來身后一個藍袍弟子,冷冷吩咐道:“帶人防守住韶華殿大門四周,我要讓他們全部死在韶華殿前。”
“是,師父。”這個藍袍弟子將王松的面部表情繼承下來,一樣的冷峻無情。
看到藍袍弟子將自己交代的吩咐下去,王松還有心情整了整道袍,并擦掉青劍上的血跡,這才背負雙手,緩緩向韶華殿走去。
那群藍袍弟子奔跑到韶華殿前,卻被一聲厲喝叫住:“韶華殿乃本門圣地,沒有長老手諭,任何人不得擅闖。”
為首一人神情一怔,心中生出一股怒火,可是對方是守殿弟子,如今自己一方有求于人,他也不便得罪。于是強自按下心中怒火,他拱手施了一禮,沉聲道:“在下玉澤峰葛長老門下弟子,如今被落英峰眾人追殺至此,還請這位師兄看在同門份上,允許我等進殿躲避一時。若是長老們問責起來,一切由我等承擔,必不敢連累了師兄。”
韶華殿門前并排站立著一群面色嚴峻的青年,身上的銀色袍服格外耀眼。在太谷門,也只有守護韶華殿的弟子才能穿銀色道袍,這是一種榮譽,也代表著一種權力。凡是銀袍弟子發現可疑之人,可以先斬后奏,不必報知執法長老,而直接對護閣長老負責。
護殿弟子中走出一個頭戴護盔的青年,淡淡地掃了這群人一眼。這些人幾乎沒有一個完整的,有的胳膊少了一根,血流如注,有的身上血跡斑斑,面如枯槁,想必能夠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
不過眾人的狼狽相顯然不能打動青年,只見他神色肅然,沉聲道:“我們接到護殿長老嚴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韶華殿,擅入者死。”
“可是人命關天,還請師兄通融啊!”
“我們命在旦夕,就算師兄不念同門之誼,也看在我們眾人可憐的份上,只需要躲避一炷香的時間,那些人自會退去……”
任憑這些人喊破了喉嚨,護殿弟子卻毫不動容,臉上甚至產生了深深的厭惡。
“既然護殿的諸位師兄為難,那我們就自己闖,到時候護殿長老怪罪起來,護殿師兄可以把責任全部推脫到我們身上。”不知誰喊了一句,立刻令這群陷入絕望的藍袍弟子產生了一絲希翼。在他們看來,這些護殿弟子必然是害怕承擔責任,才不敢放自己等人入內。若果自己等人給了他們推脫的借口,想必他們也不會將事情做絕吧!
有了這樣一層想法,所有人都拿出了法寶,準備與護殿弟子稍微認真的敷衍一下,就要沖進殿去。
誰知還沒等他們動手,護殿弟子中就傳來一聲冷喝:“所有護殿弟子聽令,結護殿劍陣,如有硬闖者,殺無赦。”
原本還躍躍欲試的十數名藍袍弟子突然神情一窒,僵在了原地,一股絕望的陰霾開始在人群中擴散,并迅速籠罩在所有人心頭。
前面,一把把利劍發出的冷芒照在這群藍袍弟子眼中,是那么的清冷,令他們心中結出一層寒冰。這時不知誰突然哭了起來,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幾乎所有人都痛哭出聲,這一刻,他們感覺自己被太谷門出賣了。
他們不知道,自己等人的性命其實只值一枚聚氣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