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里條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目光縮成一線,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可是入目之下,盡是一片藍色霧氣,遮掩住了下方的一切,以他的目力,竟然無法看清下方隱藏之人。
“閣下是何人,怎么知道在下的身份?”白里條終于不敢再顯出狂傲之色,強忍著心中的驚怒,沉聲道。
“我的身份,也是你能知道的?”那說話之人似乎比他更狂,居然冷笑一聲,說出這樣的話來。
白里條原本煞白的臉色,頓時浮現出一抹潮紅,憤怒之情溢于言表。
他大喝道:“不管你是何人,但在我龍墓大軍面前,只有覆亡一途。好,既然不肯出來,我就搗了你的大陣。”
他一揮手,身后的兩名紅甲老者同時動手。其中一人張口一噴,吐出一道紅霞,在空中一轉后,便化為了數百丈的火云,烈焰蒸騰的朝下方落去,氣勢好不驚人;另一人更是了得,兩只手臂在空中一陣揮舞后,竟化為了兩只巨翅,扇動之下,一股高約百丈,粗如小山的風柱形成,滾滾而落。
此二人剛一出手,頓時讓整個柜山方圓數十里化為了一片火海、風淵,下方的樹木焚毀無數,更有數百名躲避不及的升龍教徒葬身火中。一時間,眾魔修驚慌失措,紛紛大叫著向后退卻。
處于這片火海籠罩范圍內的升龍教長老是一名方臉修士,約莫四十五六的年紀,背負紫劍,手中執著張毅交給他的一柄蒼麻神劍。
由于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他根本來不及躲避,就被大火所焚燒。不過,幸虧他修為達到了元嬰中期,而那大火與風柱的威力,又被大陣化解了大半,這才僥幸撿了一命。可是全身的道袍早已被燒的七零八落。
他大呼一聲:“救命。”
接著,雙手抱著蒼麻神劍,化為一道青虹直接朝柜山腳下竄去。他早已被嚇破了膽,臉色青紫一片。
白里條望見那方臉修士的遁光,目光中閃過一道殺氣,喝道:“哪里走?”
手中一抖,一桿銀槍如平地騰空的蛟龍,化為一道銀光,狠狠朝那方臉修士刺去。以他出竅后期的修為,對付一名區區元嬰期,自然是手到擒來。因此,當銀光將方臉修士籠罩之時,他終于露出了冷笑。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那方臉修士手中的青劍,突然一彈,竟直接脫離了其本人的控制,自行朝那桿銀槍斬去。
“鏗鏘”一聲金鐵交鳴,那桿不知什么等級的銀槍,竟直接被一分為二,靈性迅速流失。
方臉修士感覺背后壓力頓消,長出一口氣,暗呼僥幸。于是,他再也不肯停頓,一閃落入了下方的藍霧中。
白里條臉色難看異常,略可是那口青劍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罷休,而是在空中一閃,接著消失不見。
沒有人能看清,那青劍究竟是如何到了白里條的背后。當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白里條的胸口已經被青劍洞穿,整個人的生機迅速流逝。接著,怦然一聲,他就直接從天空墜落了下去。
一名出竅后期修士,竟被如此輕易的斬殺,自始自終對方都不曾露面,如此恐怖的情形,頓時讓那兩名紅甲老者驚呆了。
但他們畢竟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雖然吃驚,可卻仍沒有失去正確的判斷。二人相視一眼,一聲不吭的扭頭便走。
不過,他們還未走出藍霧的籠罩,就悶哼一聲,雙雙一頭栽下云頭。
至此,統領群妖的三大出竅期修士,就這樣不明不白的隕落了。而到死,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死于何人之手。
如此一來,群妖無首,立刻驚慌失措起來。原本一些悍不畏死的妖修,也都開始朝大陣外逃去。
但他們卻不知,只要進了大陣,除非己方的修為能破開此陣,否則是根本逃不掉漫天劍光的追殺的。
而這座大陣雖然失去了一個偽陣眼,可是畢竟還是七個偽陣眼加一個主陣眼未失,威力依舊極大,想要滅殺這些闖入大陣的妖修,實在是容易的很。更何況,此陣根本不受數量的限制。
張毅從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陣中掙扎的妖修們,自從那兩名紅甲老者被袁夢瑤與鞠子墨分別擊殺后,他就徹底失去了興趣。
不過,他并未立刻收回目光,而是盯著大陣,露出沉思之色。
因為這座九劍空靈陣是他第一次用來對敵,大陣的每一個變化,對他來說,都顯得十分重要。
而他的識海中,則在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推衍著九劍空靈陣的運行,并一點點的將其完善。
這一戰,前后共持續了將近三天。別看時間極短,可是留在柜山上的妖獸尸體,可是數以萬計的。而且,其中還包括不少化形期的妖修。甚至連升龍教徒,傷亡都達到了千余,可見其中的慘烈。
張毅在這一戰中,一共只親自出手了一次,可是如果沒有他,恐怕整個雞黍州都將面臨前所未有的浩劫。
來自萬妖之海的威脅被擊退,相信有了這次的教訓后,群妖不會再輕易發動攻擊。至少對于雞黍州的凡人來說,可以再多活上幾年了。而這其中,最為高興的,自然要數升龍教上下了。
自從此戰后,他們全宗都沉浸在死而復生的一種極大喜悅中。而就連普通的教眾,在畏懼之外,都對張毅多了幾分敬重。
原本,張毅是打算在又安排了一下升龍教之事,并將整個九劍空靈陣留在柜山上后,張毅便與鞠子墨、付玉雪以及袁夢瑤一同離開了雞黍州,朝荒西的方向進發。雞黍州距離荒西,何止十萬里?故此,他們這一路上,又走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當然,他們的目的地,并不是真的荒西,而是靠近荒西的兩大魔宗的地盤。盡管魔道聯盟與萬妖之海結盟之事,在張毅的設計下,并未成功。可是魔道聯盟卻趁修仙諸派全力應對萬妖之海的進攻,無力他顧時,接連占領了中域西部的七座大州。
如此一來,整個魔道氣勢狂漲。
當發現下方的魔道修士越來越多時,在天空中飛遁的張毅知道,自己已經踏入了魔修的地盤。
饒是他心志堅毅,此刻也不禁有些緊張了起來。
說實話,自己一個修仙者,雖然也曾修煉過一些魔道功法,不過也只是皮毛而已。憑他的身份,進入魔修重地,其中的危險性不言而喻。更何況,當年他在佛宗秘境,還親手破壞了兩大魔宗的好事。
這一行,吉兇未卜。
但他如果不來,整個中域都有被摧毀的危險。到了這一刻,修行什么功法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要想保住人類的根基,魔仙兩道,就必須聯合。這是張毅思忖多日,想到的唯一辦法。
而在另一邊,風易欣已經得到了他的指示,去說服仙道諸派。以此女的身份,相對來說容易一些。即便失敗了,也不致于有性命之憂。不像張毅,需要用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孤注一擲。
當然,張毅也不是沒有自保的手段。
在靠近九幽魔宗的一座大山前,張毅等人停了下來。
“這里有一枚傳音符,你將此物交給你們盟主,剩下的事,就不用你們管了。”張毅翻手拿出一枚傳音符,遞給了鞠子墨。
那鞠子墨面露詫異,不解的望了一眼張毅,忍不住問道:“前輩不直接隨晚輩等人進入盟中么?”
張毅輕輕一笑,搖頭道:“直接進去?豈不是沒什么身份?我要讓你們盟主親自來此地接我。”
鞠子墨與付玉雪睜大眼睛,很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盟主是何等身份,即便這位前輩修為高深莫測,可在已經擁有了魔蓮真身的盟主面前,也不過只是螻蟻而已。對方的這口氣,未免也太大了。
可是二人也不敢多問,心知言多必失。所以悶著頭答應一聲,慌忙起身離開了此山,朝西方而去。
張毅之所以會這樣做,倒不是他托大,而是如果自己貿然前往,被對方瞧破身他與袁夢瑤就這樣守株待兔,等著對方送上門來。
而在一日后,整個魔道聯盟都轟動了。
因為他們從盟主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當年曾經在圣駝山之戰大放異彩的一名叫做張毅的仙修,竟然要來魔道聯盟,親自拜會盟主。要知道,他們二人,可因為當年之事,結下了積怨的。
這叫張毅的人,一定是瘋了,不然怎會做出這種羊入虎口的幼稚之舉?
要知道,即便是當年不可一世的昆侖仙派最強者青元道君,也不敢單獨一人闖蕩兩大魔宗的。
而魔道聯盟的實力,是集合了各大魔宗最強之人,其實力自然遠在兩大魔宗之上的。
即便是讓這些魔修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對方來此地的目的。可是他們每個人,都在聽到這一消息后,舔了舔嗜血的嘴唇,按捺不住心頭的興奮。
要知道,當初在圣駝山,連盟主都被此人擊退了。因此,這人的名字,在整個魔道聯盟可謂是流傳甚廣。
如果此人敗在自己手上,定會使自己的威望前所未有的提高。到時候,整個魔道聯盟的最高層,都將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他們是有這個機會的,因為當初這個叫張毅的擊退盟主,是利用了萬佛朝宗大陣的緣故,而此刻對方孤身前來,顯然沒有時間去布置這樣龐大的一個陣法。
尤其是一些中型魔宗的宗主,面對這樣的誘惑,更加動心。因為他們一直都被暗魔谷、九幽魔宗與陰姹宗壓著,抬不起頭來。如果這一戰成名,使自己宗門成為繼這三大魔宗之外的第四大魔宗,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可是很快,他們這樣的念頭就落空了。
因為魔道聯盟盟主陸俊的下一個命令,就是任何一個魔修都不得擅自去見張毅,而他要親自前往。
其實他心中,也猜不透張毅的來意。而張毅給他的傳音符中,只說了一句話:“散修張毅,前來拜訪陸俊前輩。”
對于張毅這個名字,自從圣駝山之戰后,陸俊就一直牢牢記掛在心上。所以在聽了鞠子墨的稟報又看了其帶來的影像后,他第一時間斷定,此人就是曾令自己吃過大虧的那個家伙。
不過,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前幾日陰姹宗的弟子周敏從柳州城回來,說這張毅在萬妖之海的地位,似乎也非比尋常。他一個區區人類修士,怎么會進入萬妖之海?而如果對方真的是萬妖之海的什么統領,為何又要幫助升龍教抵御群妖的進攻?如此錯綜復雜的關系,即便陸俊心思縝密,也被弄得大為糊涂。
所以他盡管如果單論身份的話,他是根本不需要這樣做的。
張毅自然想不到,自己的舉動,會在整個魔道聯盟引起這么大的轟動。他之所以認定陸俊會親自前來,只是因為當初對方派人前往柳州城,自己曾經身為群妖之首接見了周敏等人,或許對方會誤認為,自己這一次是作為萬妖之海派過來的使者。盡管他出手滅殺了對方派來的使者,可是區區幾名元嬰、化神期修士,想必不會放在陸俊心上。
在張毅等待的第五天,他正在盤膝打坐,恢復著這一路上消耗的靈力,而他的頭頂上方,毫無征兆的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巨大漩渦,一大片驚人的魔氣噴薄而出,連他周身聚集而成的靈氣,都一陣蕩漾的潰散而去。
張毅吃驚之極,仰頭望去,只見在那片漩渦深處,突然出現了一朵烏色的巨大魔蓮,滴溜溜的旋轉著,緩慢飄出。
魔光一頓,紛紛翻滾著融入到魔蓮之內。接著,一陣晃動間,從那魔蓮中踏出一名披散著齊肩長發的黑袍男子,目光深邃,抬手沖著魔蓮一點,那魔蓮迅速縮小,融入他的胸口處消失不見。
“呵呵,原來是陸俊前輩到了,晚輩有失遠迎,還請莫怪。”張毅一眼就認出,此人就是那魔道聯盟之主陸俊。
當日,他在柳州城,僅僅是看了一眼其幻化成的虛影,就感到了一陣心悸。如今見到了他本人,才駭然發現,此人身上氣息之恐怖,簡直駭人聽聞。或許,這與其修煉的是魔功有一定關系。
因為張毅可以判斷出,落霞仙子的修為,一定在此魔之上,可是此女卻并未給他這樣強烈的驚悚感。
一旁的袁夢瑤立刻站了起來,看了看陸俊,櫻唇微啟,向張毅傳音道:“此魔修為在培靈中期,不過想來是突破不久,雖然比一般的偽培靈中期強大不少,可是卻絕不是落霞仙子的對手。”
聞言,張毅稍稍心安。
他明白,此魔之所以能達到真正的培靈中期,而不是偽培靈中期,多半與那具魔蓮之體有關。
但袁夢瑤此女,也達到了培靈初期的地步,雖然未必是此魔對手,但拖延一段時間應該還不是問題。
“嘖嘖,你身邊竟跟隨著一名達到培靈初期的女妖,真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陸俊目中精光一閃,一眼就看穿了袁夢瑤的身份,露出了一絲詫異之色。
此魔以前就曾是暗魔谷的供奉,而暗魔谷存在數萬年,自然對上界的一些資料,有所保存的。所以此魔知道上界的實力劃分,也就不足為奇了。可是,他卻十分驚訝,因為眼前的這么女子,分明是切切實實的培靈初期,難道此女是從上界下來的么?
“呵呵,前輩能親自前來迎接晚輩,晚輩實在是榮幸之至。這位袁道友,乃是我機緣巧合之下,結交的一位摯友。她此次前來,不過是想湊湊熱鬧罷了。”張毅輕笑一聲,神色恢復了從容。
“湊熱鬧?”陸俊眉頭不經意的一挑,這種鬼話,他自然不會相信,扭頭沉聲道,“閣下一名仙修,來到我魔修之地,究竟有何目的?嘿嘿,你如果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想要離開,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陸俊充滿戲謔的望著張毅,語氣中多了幾分威脅。他對當年之事,依舊耿耿于懷,見面之后,就顯得有些氣勢凌人。
張毅深吸一口氣,開門見山的道:“不瞞前輩,我這次前來,只是想做一名說客。”
“說客?龍宮殿的說客?你們前幾日,滅殺了我派過去的使者,難道現在后悔了,打算與我魔道聯盟結盟?”陸俊一拂袖袍,冷冷的道。
“前輩錯了,在下可不是什么龍宮殿的說客。”張毅大搖其頭。
“那是什么的說客?”陸俊眼中閃過一抹訝色。
“仙道聯盟。”張毅淡淡的說出了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