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里,段明月將陳恪秘密送出了大理城。葉子悠悠
為了不引人察覺,陳恪僅帶了幾名護衛,王韶、玄玉、宋端平等人悉數留在了大理城。死乞白賴的,他把柳月娥留在身邊,擔任自己的貼身護衛。
此時,他站在南下洱河的快船上,回望著越來越模糊的城池,那張總是掛著壞笑的臉上,寫滿了凝重之色。雖然在所有人面前,表現得信心滿滿,但對于能否說動朝廷出兵,他并沒有多少把握……
柳月娥一身男裝,英姿颯爽的立在陳恪身邊,凝望他半晌,終究忍不住道:“我不明白,伱為什么要折騰?”
“呵呵,”陳恪轉頭望著她,笑道:“這源于一個賭約。”
“什么賭約?”
“保密。”陳恪神秘的笑笑,正色道:“好吧,我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心里總有些狗屎的責任感。最看不得的就是天賜良機擺在嘴邊,卻瞎子一樣白白錯過,這樣會讓我寢食難安。”頓一下,他接著道:“比如這次,大理人鬧內訌,正是我大宋插足的良機。若是再過幾年,待他們重新建立秩序,我大宋想征服他們,可就千難萬難了。”
清冷的月色浸泡著茫茫的湖水,陳恪的目光,如這夜空一般深邃,柳月娥只聽他沉聲道:“這個國家上下,都對大宋充滿了向往和敬服,我們若能善用這種魅力,左手玫瑰右手刀劍,一定可以用最小的代價征服他們。相信我,取得大理。將是大宋歷史的轉折點!”
“會讓我們戰勝遼國和西夏么?”柳月娥輕聲問道。
“會的……”陳恪點點頭。
“伱真有信心么?”柳月娥不信道:“連范文正公那樣的圣人。慶歷新政都是失敗了。我爺爺說,以后再也不會有那樣的君子了。[]”
“君子于救國無益。”陳恪搖搖頭道:“其實,這個時代不乏立志中興的英才,只是沒有人為他們指明方向。他們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最后走錯了路,把國家帶向了毀滅,把民族帶向了浩劫。我想,我應該盡力讓他們看到。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說著撓頭一笑道:“我怎么說開這個了?伱當我抽風好了,其實我這人還是喜好酒色財氣的。”
“好男兒本就應該建功立業,青史留名,”柳月娥卻輕聲道:“何必把自己說得這么不堪呢?”
“月娥,伱覺著我是好男兒么?”陳恪欣喜道:“想不到伱這樣有眼光呢。”
“少在這兒自戀……”柳月娥剛剛升起的一點崇拜,登時化為烏有道:“還有,不要叫我月娥,我現在可是男裝。”
“知道了,月娥。”陳恪點點頭。
“……”柳月娥徹底無奈了,轉個話題道:“就憑我們幾個人。可走不出大理去。”
“我做事伱放心,”陳恪笑道:“等到了明日,便知道了。”
柳月娥點點頭,不再問。
“天色不早。我們進去睡吧。”陳恪掀開門簾,回頭只見柳月娥一臉黑線。
“伱要是再敢口花花占我便宜,”柳月娥可不像明月公主那樣好欺負,冷冷的丟下一句:“我就把伱扔到洱海里去。”說完便盤腿坐在艙門外。
望著她的背影,陳恪苦笑道:“伱別忘了,自己可是男裝。”
“我的身份。是伱的保鏢。”柳月娥看都不看他,頓一下幽幽道:“睡不著時,不妨想一想,伱的所作所為,對得起蘇小妹么?”
“……”陳恪一下無語了。
第二天一早,船到大理國都城的南方門戶——下關。[看小說就到葉子悠悠]當年南詔王皮邏閣統一六詔,建南詔國。定都大理城,在蒼山洱海間的狹長通道兩端筑關。北稱上關,南稱下關,兩關相距百里,互為犄角,拱衛都城。段氏之所以能在如此惡劣的處境下,依然可以掌握都城,皆因為上關、下關乃段氏子弟世代守衛。若非大理內訌,僅這兩個萬夫莫開的關口,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此處的風四季少變,冬春吹西風,夏秋吹西南風,四季呼嘯,晝夜不停,人在大街上走,常被吹得睜不開眼。便是所謂的‘下關風’,卻也是大理四景中,最不討人喜歡的一種。
下關碼頭上,看到陳恪高大的身影,從昨日就等在這里的張俞和侯義,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兩人快速把陳恪一行人,迎上停在碼頭的馬車里。
坐定后,陳恪使勁搓搓臉道:“這鬼地方,能把人臉皮刮掉了。”
“這是大理城的風口。得虧是夏天呢,要趕上春天吹西風時,跟刀子刮在臉上似的。”張俞笑道:“說來也怪,離開這里不到十里,就沒風了。”
“大理這地方就是邪性。”陳恪笑道:“咱們去的繕闡府,據說四季如春,沒有冬夏秋。”
“一點不夸張。”張俞點頭道:“一年四季開滿了花,美得讓人想常住下。”頓一下道:“那里也是段氏在大理城之外,最后的地盤了。而且這些年在高氏的蠶食下,已經縮小到原先的一半,真讓人唏噓。”
侯義跟著陳恪一路南下,到了大理城,就被踢到了張俞身邊,跟他走了一些地方,對云南也有了大體的了解,此刻卻不解道:“想離開大理,要么往北要么往東南,咱們去正東的繕闡作甚?”
“繕闡這地方可不簡單,”陳恪笑道:“我喜歡把那里叫做昆明,這處段家的老巢,對我們來說,就意味著一切。”
侯義苦笑道:“大人把我喚來大理,說什么考察蜀身毒道,原來都是誑人的。”
“我不虧伱。”陳恪搖頭笑道:“蜀身毒道那種肩扛馬馱、跋山涉水的小道,還是留給辛苦人掙辛苦錢吧。咱們侯老板是要做大事的!”其實這一路上,他都在暗中觀察侯義,因為未來要做的事情,是需要堅韌不拔的毅力,才有可能成功的。現在看來,侯老板不愧是闖過西北的,那份子堅毅忍耐,絕非李簡等天府之國出來的蜀商可比。
“能做什么大事?”侯義這回不受他忽悠了,定定問道。
“我隨便告訴伱三點,第一,我們魂牽夢縈的超級銅礦,就距離繕闡城不足二百里;第二,鄯闡城畔有個滇池,是金沙江支流普渡河的源頭。通過金沙江與長江相連;第三,距離鄯闡城不足六十里,有一條南盤江,是珠江的正源,可以直通廣州。”只聽陳恪淡淡道。
“真的么?”侯義難以置信道:“難道老天爺真會這么安排?”
“廢話。”陳恪白他一眼道:“老天爺就是這么安排的。”
“我終于明白,大人一直說的,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是什么意思了。”侯義使勁咽口吐沫道:“這簡直就是給大宋準備的美餐啊!”說著便不可自拔的陷入了幻想:“我大宋先出兵繕闡,再征調民夫挖礦,然后從金沙江運到長江,從此便再無錢荒了……”他侯大官人也將因此,而成為大宋最舉足輕重的商人。
“擦干伱的口水吧,”張俞哂笑一聲道:“第一,那個礦區,已經不在段家手里了,現在屬于高家的地盤。第二,金沙江水勢兇猛,險灘無數。沒有十年大修,沒法用來運銅。相較而言,還是珠江水道更加靠譜一些,船到廣州后,再換海船北上,雖然路是繞了許多,可時間和成本上節省了不少。”
“那也值得去冒險。”侯義卻咬牙切齒道:“還能沒有困難么,克服了就成!”
“說得好!”陳恪拊掌笑道:“要的就是侯老板這股心勁兒。這次咱們返京,就是走珠江水道一路東去,實地考察一下,這條水道到底能不能用。”
馬車離了下關,在一百余名商團保鏢的護衛下,日夜兼程向五百里外的繕闡城進發。
一路無話,三日后抵達了鄯善,隊伍并不入城,而是徑直行到南盤江上的渡口。在那里,一艘堅固的快船早已等候多日了。
登上快船,陳恪等人便由此順流而下兩千余里行向廣州。
起先的航程平穩而舒適,對于陳恪他們的座船來說,實在是美妙的旅程,不過若換成載重十萬斤的銅船,水深還是有所欠缺。
“可以仿照秦始皇修筑靈渠的方式,在這條江修筑許多水壩,以提高水位,讓珠江上游可以通行大船。”陳恪對此并不為難,道:“而且秦皇筑堤壩是單純花錢,咱們筑堤壩,卻可以利用水能碎礦石、冶煉鼓風,甚至紡紗織布。每一個堤壩都是一處工場,到時候有利潤產出,自然不用朝廷再掏錢維護了。”
但是船到了南盤江與北盤江匯流之處,水量增加了一倍,水流陡然湍急起來,河水也變成了紅色。
“兩江匯流成了這條一千里長的紅水河,這是一條黃金水道,也是我們最大的挑戰,如果能讓銅船順利通航,便可直下廣州,走海路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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