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人的觀念,與后世不太一樣,平民百姓家的父母,倘若女兒有些姿色,是愿意讓她們受雇于大戶人家,當上三年五年的侍女。貧窮人家是為了能為女兒攢份像樣的嫁妝。而像阿香這樣小康之家,卻是為了給女兒提升品質。
所謂‘富貴三代、穿衣吃飯’,在大戶人家待過的女子,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與沒見過市面的傻丫頭截然不同。是鄉鄰爭娶的對象。
而在很多人看來,做妾要比當侍女舒坦多了,收入也高、賞賜也多。與其伺候人,不如被人伺候,如果能做妾,是不愿意做侍女的。三年后回來,因為是當過‘少奶奶’的,比當過丫鬟的還要搶手。
在二程還沒考上進士,朱子他媽還沒生出來的北宋中葉,于宋代平民百姓看來,所謂的貞操,遠遠不如生活本身來得重要。
汴梁人這種開放的態度,倒把陳恪這個兩世為人的家伙給驚住了……這種受法律保護的合同制二奶,似乎要比后世那種非法包二奶,從各方面都要強很多。
大宋,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啊!當然前提是,你至少有錢或者能考上進士……
正那阿香丫頭愉快的交談著,陳恪的目光突然一凝,他感覺到有幾道不友好的目光,在暗中窺伺自己。
陳恪心說果然來了……王府侍衛剛一撤,就有人盯上自己。
他一面與阿香若無其事的說話,一面裝作不經意的四下轉頭,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最少有五個閑漢模樣的家伙,在不懷好意的打量著他。與他的目光一接觸,又馬上轉過臉去。欲蓋彌彰,更說明他們有問題。
陳恪不敢再吃喝了,不然跑都跑不動,他問阿香道:“你會唱曲么?”
“會的,但不好聽。”
“沒事,我就愛聽你唱。”
“好嘞……”阿香喜不自勝道:“你想聽什么。”
“唱個拿手的。”
“嗯……”阿香想一想,便清清嗓子,微閉雙目、心里打著拍子唱起最流行的柳詞來:
“薄衾小枕天氣,乍覺別離滋味。
展轉數寒更,起了還重睡。
畢竟不成眠,一夜長如歲。
也擬待,卻回征轡。
又爭奈,已成行計。
萬種思量,多方開解,只憑寂寞厭厭地。
系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
唱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含情脈脈的望向陳恪,卻見那俊朗的大官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只有擱在桌上的一角銀子……
“他跳墻了,別讓他跑了!”尖銳的叫喊聲響起來。
陳恪見對方人多,不愿蠻干,便借著到后院上廁所的機會,翻墻跳了出去。誰知道那些人很是專業,竟有人專門守著后頭,他一跳下來,就被人發現了。
兩人喊完之后,抱著手臂冷笑道:“識相的,乖乖別動,少受一番……”
‘皮肉之苦’四個字還沒說出來,陳恪便已經欺身近前,一拳朝左邊那個捶去,見他拳勢如風,左邊那個連忙躲開。卻聽‘哎呦’一聲,右邊那個冷不防被陳恪踹倒在地上。
見閃開空當,陳恪也不戀戰,立刻閃人。
左邊那個趕緊拔出腰間的哨棒,大喊著追了出去。
跑到巷子口上,陳恪辨明位置,朝著最近的巡鋪方向奔去……這是前世打架的經驗,寡不敵眾的時候,往派出所門口跑,總能化險為夷。
但他前世,顯然沒惹過黑社會老大,當他甩開追兵,一口氣跑到巡鋪前時,便見四五個手持哨棒的閑漢,一臉冷笑的攔在街上。
一站住腳,后面的四五個人也追上來了,手里也提著哨棒,形成前后包夾之勢。
街上擺攤的市民,連東西也顧不上收拾,躲進兩邊店鋪里,以免被殃及池魚。
一個頭目打聲唿哨,兩邊的打手便一哄而上。
陳恪雖然一直示弱,卻還真不怕等閑三五個漢子,他返身跑向左邊一個,順手從一旁的攤子上,撈起一顆香瓜,便擲了過去。
那漢子趕緊掄起哨棒,正中目標,登時四分五裂、汁水四濺……下一刻,他自己也被陳恪直接撞飛。
來不及穩住身形,陳恪便奪路而逃。
“追啊,別讓他跑了!”打手們想不到,這書生打扮的大個子,居然是個打架高手,才讓他兩次逃脫。但這只能刺激他們,招呼更多的同伴,加入到對陳恪的追擊中。
這些人都是地頭蛇,他們知道不能讓陳恪去什么地方,所以總有人在前面擋住他的去路。陳恪不停的改變路線,卻始終無法擺脫這些家伙的追蹤,眼看著身后的追兵越來越多,前面又有人阻截。
既然如此,陳恪不僅不緊張,反是心中一定,打起全部心神,操起方才搶過來的一根哨棒,一咬牙的沖了過去。十多年的苦功夫在此刻展現,他將根短棍耍將起來,呼呼的棍風擋住數根短棍,堪堪抵擋兩三個回合,重重的一記,劈在其中一人手腕上,那人慘叫一聲,當即撒手倒地。
另外幾人的哨棒捶過來,陳恪趕緊撤棒格擋。只聽咔嚓一聲,他手里的哨棒也應聲而斷,靠,什么質量!陳恪趕緊一個跳步,躲開這幾棍子。
這時追兵也上來了,把他團團圍在中央,這下是跑不掉了,陳恪不禁暗暗苦笑。他的手搭上了腰間,這其實是一把軟劍……早年從杭州買的,據說是波斯出產,吹毛斷發,鋒利無比。
只是《宋刑統》上,持械傷人和打架斗毆,完全不是一碼事……所以不到萬不得不,陳恪不想在這汴梁城的大街上,亮出明晃晃的兵刃來。
但現在已是萬不得已了,束手就擒還不知什么下場,被做成人肉包子也說不定!
他剛要按搭扣取下軟劍,突然聽到一聲急促的馬蹄聲,還有一聲嬌叱:“讓開!”
話音未落,一團火紅色的影子便沖到了近前,竟然是一匹奔馳中的駿馬。
那些打手紛紛屁滾尿流地躲避,陳恪也想躲,卻見那馬上女子伸出了手。
心有所覺,他也伸出了手,被女子一把拉上了馬背,疾馳而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那些打手只是一閃身,人便被搶走了。他們望著那駿馬載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不由愣怔在那里。
陳恪又一次見到了鬧市飆車,車還是那輛車,司機也是那個司機,唯一不同的是,他坐在了副駕上。
那女子車技極為高超,在障礙頗多的街道上,竟能疾馳如飛。這可苦了坐在馬屁股上的陳恪,本來就顛簸地厲害,她又不停的變相,一次險些被甩下馬背,他便下意識的摟住了她的腰。
我靠,好纖細、一點贅肉都沒有……
女子明顯嬌軀一震,怒叱道:“放手!”
陳恪只好改為抓住馬鞍,卻又觸到女子的臀部,我靠,彈性好驚人……
女子要氣瘋了,誰知一走神,棗紅馬險些撞上人,她趕緊專心駕馭,盡量把身子往前貼,不要被那雙賊手碰到。
跑車就是快,轉眼便出了南熏門,女子顯然很了解地形,拐下了官道,又行了片刻,便來到一處沒有人跡的僻靜處。
她猛地一勒馬韁,棗紅馬便恢恢叫著人立起來……九成九,后面的乘客會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在地上。
陳恪卻沒有猝不及防。女子一拐上僻靜處,他便警覺起來,再見她一勒馬韁,他想也不想,便使勁抱住她的腰。這下可好,連帶著女子一起摔落馬下。
‘哦……’一聲悶哼,陳恪的屁股險些摔成了八瓣。緊接著又是慘叫,女子一肘頂在他的小腹上。
陳恪痛得像只蝦子蜷縮起來,女子卻站了起來。她穿一身純藍色的武士袍,雖近男裝,卻裁剪得體,顯得腿長驚人,腰細肩削,一副標準的模特身材。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是憤怒之色,面頰又有一抹暈紅,顯出她此刻羞惱的心情。
陳恪撐著腰,從地上爬起來,一身的狼狽,滿臉的郁悶道:“沒摔死,險些被你一肘子打死……”話音未落,便見那女子飛起一腳。陳恪下意識的閃躲,卻沒閃開,再次被踹倒在地。
雖然不是很重,卻很沒面子啊。他惱火的爬起來道:“你發什么瘋?”
“……”女子也不答話,又是一腳,同一個部位,同樣的力度,陳恪還是沒閃開,再次趴倒在地。
上一次,可以說是意外,這次,卻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小娘皮是個高手……或者說是高腳。
他干脆不站起來了,坐在地上怒道:“雖然你救我一次,但如此折辱于我,還是要把你屁股揍開花的!”
“……”回答他的,還是一腳。這次陳恪早有準備,加之是坐在地上,女子踢起來要更困難。被他覷得了機會,一個擒拿,緊緊箍住了踝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