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里,聽到余靖失蹤的消息,狄青和陳希亮面面相覷。//Ww、q5.C0m\
別人以為是意外,他們卻明白,這定是陳恪幾個小子干的……早些時候,陳恪問過狄青,你真打算殺人?狄青說,不殺不足以明軍紀、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讓官家出了這口氣。
陳恪便沒再問,和他三兄弟離開了軍營,半天之后,便傳來橋塌人亡的情報……而陳恪他們幾個,至今都未歸來。
“三郎他們幾個,不在營里的消息,”狄青看看狄詠道:“是最高機密,走漏者,斬!”
“喏!”狄詠抱拳行禮退下。其實他真想跟陳三郎他們一起去,無奈軍職在身,擅離軍營乃是死罪。”
待狄詠退下,大帳里便只剩下狄青和陳希亮,后者面帶憂色道:“這幾個孩子,實在是膽大包天。探大牢、闖官衙、劫王子……如今直接發展到,對一代名臣下手。唉,早晚要惹出潑天大禍……”
“某卻覺著這幾個小子,一點都不莽撞,”狄青卻不這樣看,他呵呵笑道:“現在是戰爭時期,人命賤如草。從四月到現在,死去的文武已達二百多人,余靖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朝廷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去調查他的死因。最多戰后算作忠烈,給其哀榮罷了。”頓一下,面無表情道:“西北鏖戰的時候,不知多少人就這么被陰死了,也沒見有秋后算賬的。”
“……”陳希亮聽得毛骨悚然,戰場,果然是沒王法的地方。
一場驚心動魄的大事,就這樣過去了。血淋淋的人頭懸在轅門,軍營中比往日更加肅靜。之前西北軍的悍卒們,只是表面上遵守軍紀,現在,他們卻從骨子里畏懼軍法了。
賞罰分明,才能號令三軍、如臂使指,古來名將不外如是。
但狄青肩上的壓力更重了,他很清楚,自己殺人立威的消息,還有余靖的死訊傳到京城,必將掀起軒然大波。京里的大人們,肯定說啥得都有,什么狄漢臣殘暴不仁啊、順昌逆亡啦……這還是輕的,就怕有人往擁兵自重,圖謀不軌上攀扯。
官家的心事用不著多說,賦予自己前所未有的權力,一是絕對的信任,二是無非是急著想打好這一仗,以此來穩定四方。如果自己能速勝,自然不必多說,這一仗要是拖得久了,怕是再堅定的信任也會動搖。到時候,自己的處境就危險了,這場戰爭也會生出許多變數。
夜已很深了,狄青還在帳外踱步,他要借這秋夜的涼風,幫助自己清醒一下紛亂的思緒,慎重的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這首戰的戰場,究竟放在哪里?何時開戰?
見贊畫帳篷中還有亮光,狄青走了進去,便見是陳希亮在燭下伏案疾書。他感到有些奇怪,便悄悄地走上前去看他在寫什么。
陳希亮還是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忙擱下筆,要起身道:“大帥。”
“坐。”狄青把他按回折凳上,自己坐了一把胡床,輕聲地問:“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
“回稟大帥,明日軍議,”陳希亮不好意思的笑道:“明日又是軍議,為了避免上次那樣兩眼一抹黑,下官向陳參軍討要來卷宗,提前做些功課。”
“哦……”狄青十分客氣道:“能讓在下看一下嗎?”
“大帥言重了。”陳希亮趕緊呈給他道:“胡亂寫給自己看的,讓大帥見笑了。”
狄青微笑接過來,湊在燭臺前,先對那方正有力的一筆字贊不絕口,然后才被他寫的內容吸引住。這是一本詳細的軍事日記,對軍隊每一天的行動,都進行了詳細的記錄,具體到了扎營的樁數,營地的尺寸、地形、布防、士兵的身體、伙食、情緒……為將者,僅憑這本日記,就能對軍隊的狀況了若指掌,自能防微杜漸,或者對癥下藥。
“好、好!你有心了。”狄青一邊看一邊贊賞,翻到了陳希亮正在寫的一篇,這是對明天會議的準備。雖然談不上多精到,但一些話還是讓狄青眼前一亮。他指著其中一句笑道:“為什么說‘首戰定勝負’?這也太著急了吧。”
“屬下自然是外行,說出來貽笑大方。”陳希亮不好意思道:“我只是覺著,儂智高自起兵以來,除了在廣州城下,攻城損失不小外;其余十余戰,仗仗大勝。其士氣正盛、心氣正高,所以首戰他一定會盡全力。”
“不錯。”狄青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儂智高見官軍勢大,便毫不猶豫的放棄兩廣,縮回進可攻、退可守的邕州,這說明他性情謹慎,重實力不重地盤,”陳希亮接著道:“這樣的敵人,如果不能一戰而滅,則必會棄邕州,退回山林,絕不會給我們甕中捉鱉的機會。”
“說得好,”狄青拊掌贊道:“公弼很睿智啊!”
“大人謬贊了。”陳希亮誠實道:“這是我與三郎他們討論出來的。”
“這是事實。”狄青頷首道:“不錯,我們只有一戰的機會,如果不能全勝,被他逃進十萬大山,清剿起來不僅曠日持久,效果也不會好。”說著嘆口氣道:“我大軍勞師遠征,時間一久,自己就把自己拖垮了。”
“那這一仗,可真要慎之又慎了。”
“是的。”狄青看完了,遞還給他道:“再不用多久,你就是個合格的贊畫了。”說著嘿然一笑道:“但是,你還不夠敏銳,最為扎眼的一件事,你卻沒有注意到。”
“請大帥執教。”這一點不丟人,陳希亮虛心道。
“陳曙戰敗的地點。”狄青淡淡笑道。
“在金城,怎么了?”
“這地方,太不可思議了。”狄青站起身,端起一盞燭臺道:“你來看。”
兩人端著盞燭臺,走到帳中的沙盤邊,雖然已經夸了這玩意好幾次,但狄青還是忍不住贊道:“這沙盤比地圖好,地形一目了然,也不知三郎是怎么想出來的。”
“他從小就有些奇思怪想,”陳希亮跟了過來:“習慣就好了。”
“呵呵……”狄青笑笑,拿起根木棍,一指金城所在的位置道:“看出來了么?”
陳希亮趕忙盯著看,也沒看出什么。
狄青畫了個圈,示意他把視野放大點。
陳希亮便看到,賓州在北,邕州在南,中間隔了一道昆侖關,而金城,則在昆侖關以南。他終于發現哪里不對勁了:“既然在金城接戰,為何戰報上,只字未提攻克昆侖關之戰呢?”
“這就是問題所在。”狄青笑起來道:“某向參戰士兵求證過了,儂智高居然沒有在昆侖關上設防。”
這簡直讓人無語。要知道,狄青一路上最費心思的,就是如何攻克昆侖關——昆侖關是邕州的門戶,好比食道之咽喉,扼守南北往來之要塞,素有‘雄關獨峙鎮南天’之譽,實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天險
這樣的雄關,不是光靠人海戰術就能拿下的,必須要出奇謀!就在狄青苦思良計之時,卻發現那里沒人把守,真叫他萬幸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哪有這樣打仗的啊?
思來想去,應該是儂智高壓根沒把邕州當老巢,隨時準備閃人,所以才沒有分兵……畢竟,從邕州城到昆侖關,也有百里之遙呢,駐軍的話,各方面都是麻煩。對于采取敵進我退游擊戰術的儂智高來說,可能實在沒有吸引力。
若大軍能安然越過昆侖關,勝利的天平必會向宋軍傾斜。但可恨的是,陳曙上次的冒然出擊,必然已經提醒了儂智高。經歷一次風險,只要稍有些軍事常識的人,都會及時彌補漏洞的吧……
從陳曙戰敗到現在,已經過去七天時間,只要有心,足夠亡羊補牢了。
巨大的誘惑就在眼前,但狄青沒理由說服自己行險,身為大軍統帥,怎能把賭注壓在對方的失誤上呢?
苦思之后,第二天,狄青取消了會議,只命后勤官征調十天的糧草。
這對后勤強大的宋朝來說,根本毫無難度。人們都在猜測,這位大帥到底想干什么?
難道想十天之內就打完收工?開什么玩笑?那可是橫掃兩廣、戰無不勝的儂智高啊!
好吧,就算你天神下凡,一戰而勝。可儂智高滑不留手,他是會逃的!這可是十萬大山的廣西啊,你能跑過山里長大原住民?那時候沒有糧草,讓軍隊餓著肚子追?
所以不太費力,大家便得出共識,大軍肯定是要先行休整,再作計較。果然,第二條帥令又發出來……征調廣西境內的醫生,前來營中效力。
怪不得呢,大家恍然大悟……都是北方士兵,萬里跋涉來到這瘴毒彌漫的嶺南之地,不生病才怪呢啊!
看來戰爭,短時間內不會爆發了。
得知這個消息后,儂智高和他的漢奸謀士們,也是這樣想的。
欠得補上。今天再寫三章沒問題。我發現一個規律,只要前一天寫了四章,第二天就只能寫三章……反之亦然。
正文夠了,看到大家書評區里的留言,說幾句題外話:
對一個人物的評價,不要以百度百科為準。大家要知道,現在是名人經濟時代,那些名人的百科都是他們家鄉人編寫的,肯定要粉飾,甚至顛倒黑白的。余靖的那條就是例子,不信我復制一段,奇文共賞之:
知人善用:
狄青是行伍出身的大將,頗立戰功。曾委任為獨當一路的涇原帥,兼知渭州。余靖連續寫了四個的奏本,認為他雖是“剛悍之夫”,但性品粗暴,臨事不主精詳。如專統一路兵馬,未能服眾。應當選派才望素著者狄青分工合作,各司其事。最后余靖不惜舍官以諫。后來狄青有感,折節讀書,熟讀歷代兵法。當廣西儂智高起事反宋時,余靖受命經制廣南西路經略安撫使、知桂州,后在狄青統屬之下;狄青節制嶺南各路軍馬,在昆侖關外大破儂智高。儂高的母、子、弟主人均為余靖遣人擒獲,可見余的知人善任。
看了這條,范公哭了,狄青哭了,連孫沔也哭了……就是的yy小說,也沒有這樣寫的吧?
和尚雖然不能保證,對每個人的評價都客觀,但至少是盡力去做,更不會隨意扭曲哪位。每個主要人物,我都會找十余種資料相互印證……沒辦法,誰讓宋朝的史料昏亂到讓人發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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