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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大急,剛要哄勸,小家伙卻抱住了胳膊,哼哼唧唧地耍賴,揚言說,要是臭大哥還敢偷跑,她還要追去的。薛向拍拍她的小腦袋,心中嘆氣,一家子,就是這小煩人精最難料理。又轉念一想,帶小家伙去也未嘗不可,反正現下,還是暑假,許她到了蕭山縣的窮鄉僻壤呆幾天就膩味了,那時再送她回來也不遲。
反而不帶她走,她小人兒的傷口還沒好全,又哭又鬧的,別又出了漏子,想通此節,薛向便有了計較,當下,便下了保證,小家伙這才喜笑顏開,沖薛向招招手,薛向知她何意,揉揉她的小腦袋,沒理她,熟料小家伙自個兒掙起身來,親了他一下。末了,又開始攛掇小意和她一道去,小意倒是躍躍欲試,可一想到還有一堆課業,以及和班里同學們約定好的足球比賽,便搖頭婉拒了,弄得小家伙老大不諧心,哼了一聲,悶頭看起書來。
雖是在醫院的病房內,和小家伙擠一床,薛向依舊是一夜好睡。一來,這是單間病房,乃是特供有數高干的,雖然布置未必奢華,可一張大床甚是舒服,且房間又設在頂層,夜風清涼,酷暑全消,最助人眠;二來,薛某人昨個兒罰站一天,鐵打的身子也倦了,這一沾枕頭就著了。
卻說薛向生物鐘極準,如無晚睡和意外,卯時三刻,也就是早晨五點四十左右,必然轉醒。薛向醒來。在床上伸個懶腰,大夏天的,自然用不著賴被窩,跳下床來,穿上衣服,簡單洗漱一番,便在屋內。擺起拳架子來,一趟架子擺完,東方已然全白。
薛向舉目望去。但見云海深處的紅暈猛然撕裂,一縷一縷地綻開,忽然。這綻開處,現出幾個紅亮小片,密接起來,溶合起來,飛躍而出,原來是太陽出來了。
紅日初生,晶亮耀眼,火一般鮮紅,火一般強烈,不知不覺。竟放出萬億豪芒,照亮了整個世界。
薛向是七月十五離的京,這回他薛某人報到可就有點兒凄慘的意思了,除了一個背囊,外加小家伙這拖油瓶。連個陪送的人也無,相比之下,上回好歹有小胡子照應,一應吃住接待,可謂安排得井井有條,而這回。薛老三可就沒這福利嘍。好在薛家人財大氣粗,一路錢先生開道,倒也沒受什么委屈,只是這報道一事就麻煩得多。
因為他薛某人是持了振華首長的便條下來赴任,中組部沒通知,更沒招呼,而他也是被振華首長的三日之期硬逼下來的,連個介紹信都沒有,叫他如何上任。思來想去,薛某人覺得直趨花原地委,乃至蕭山縣都有些不妥當,畢竟這便條乃是振華首長所書,而他貿然拿去地委乃至縣委,恐怕都要被送回省委確認,不如干脆就下省委組織部,要是那邊不認,那他薛某人干脆就潛回四九城去,痛快玩兒上幾月,反正到時振華首長喝罵,他也有話說。
誰成想薛老三這陰暗的臆想,剛下火車站便被打了個粉碎。原來,遼陽火車站站臺處拉了老大一條橫幅,點名是接京城來的薛向同志,當時,就把薛老三嚇了一跳,幾乎以為遼東的同志有鬼神莫測之機,算到他薛某人幾時離京,幾時到站。心中惴惴之余,薛向尋了站臺一處報亭,一問之下,才知這條幅已然掛了個把星期了,這下才明白,人家這是在守株待兔啊。
遼東省省委組織部部長辦公室內,寬敞明亮,窗明幾凈,屋內陳設大氣簡約,極具氣象。
上午十點,薛向便被留守遼陽車站的省委組織部的干事小王接到后,便直接引來了此處,薛向在部長辦公室內,待了約摸一個鐘頭,滿面紅光的省委組織部部長馮京就跨進門來,未待薛向開口,便先笑開了,哈哈,薛向同志,你可是讓我們好等,中辦的夏廳長一周前,就給鄧書記通了電話,說是要下來個刺兒頭,讓鄧書記費點心力給磨平嘍,這不,鄧書記就下了指示,叫我接人,我這邊是一等不來,二等不來,可是惹得鄧書記拍了桌子,薛向同志,你可做好心理準備喲......
馮京五十出頭,大耳圓臉,滿面紅光,按面相學講,乃是十足的福像,進門就是這么一通子暖人心窩的話,顯得親切熱乎至極。而他方才話中的鄧書記,薛向已猜到是遼東省正印省委書記鄧永加。不過,薛向知道,中辦的夏廳長給鄧書記通話,可能是真,而鄧書記堵著他馮部長要人,那絕對是無稽之談,恐怕還是馮京的客氣話。
至于,馮京一省之要員為何和他薛某人這般客氣,薛向也猜得到。
一者,是他手中這張振華首長寫就的便條幫著撐出來的門面,二者,他薛某人的過往事跡,在省一級大佬面前,可能還是隱隱綽綽,畢竟履歷上就一個靠山屯隊長足以引人瞎想,而他的那三篇文章傾社稷,在省一級,恐怕還是秘聞,畢竟那絕頂高層的博弈,薛向這當事之人都看不真切,更不提這遠離京畿的方面大員了,至于《大國崛起》更是用筆名著的,外人自然更無從得知。但有這靠山屯的履歷便夠了,要知道現下的靠山屯可謂是共和國改革的橋頭堡和樣板工程,不單是在農業改革上有巨大影響,便是許多社科院的課題研究,也選在那處,足見其影響的廣泛性。
有這二者,或者說,但使此二者居一,馮京就不會小視于他,更何況他二者皆備。
薛向笑著應承幾句,馮京又拉著他說了會兒家常,還招來秘書給小家伙上了果盤,談笑間,親切和藹,宛若鄰家大伯,可話里話外,總引著薛向說振華首長的趣事傳聞,似乎想套出他薛某人和振華首長的遠近與根角來。
然而薛向早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對這種官場應酬,已然能應付得得心應手,于是左接右擋,接了個滴水不漏,卻又溫文有禮,叫馮京挑不出差漏來。
馮京試探片刻,見薛向遮應周全,心中氣餒,便打消了試探的心思,直問薛向想何時下去,他好安排人陪送。話至此處,先前的鄧書記拍桌子找他要人,自然就不證而證了。馮京如此相詢,薛向自然是說越快越好,如此便定了下來,讓薛向先在食堂用午餐,下午就派人送他上任。
部長,怎么樣?
薛向剛和小家伙出了大門,方才遞送果盤的馮京秘書,便溜進門來。
口風很緊,溫潤圓滑,再觀之靠山屯的作為,是個絕好的苗子。馮京輕輕抿了口茶。
不見得吧,如果真有本事,怎么會在靠山屯弄出那么大家業,最后讓人摘了桃兒呢。馮京的秘書陳波濤是真真的體己人,二者還有隱秘的姻親關系,二人談話,從來不見外。
波濤,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好勝。馮京知道自己這個內侄的毛病,那就是見不得同齡人中有超過自己的,現下的薛向年不過二十,已然到了常委副縣長,陳波濤犯老毛病,也在情理之中。
陳波濤訕訕,轉移話題道:部長,您說這小子會不會是振華首長的親屬,要真是,那真是一棵好苗子,您的事兒,沒準兒還得著落在他身上......
馮京擺擺手,你呀,整天就想些不著邊際的,振華首長何等樣人,這點避諱都不知道?正是他拿了振華首長的條子,我才斷準他和振華首長沒關聯,頂多是振華首長賞識他在靠山屯的作為,你也知道振華首長有多重視靠山屯的試點效應....行啦,雖是一棵好苗子,終究對咱們沒用,還得使力啊,這段時間,你多我京里跑跑,我就不信找不到縫兒。
陳波濤點點頭,又替馮京續上茶水,又給機關食堂打起了電話,通知準備馮部長的午餐接待。
薛向剛牽著小家伙,跟著引他來此的干事員小王出了組織部的大樓,沒行幾步,便聽見有人喚自己,是薛向吧?
薛向真是奇了,還有這般打招呼的?扭頭一看,但見大院的西南方向十數米處,停著一輛綠皮吉普,駕駛倉里探出個青年的腦袋來,面目甚至英俊。那青年見薛向停了步,猜到是叫對人了,吉普一發動,數息功夫,就到了近前。
你就是薛向?
青年一身綠皮軍裝,面目英俊成熟,只是變聲期的公鴨嗓子出賣了他的年齒。
人家二次發問,薛向雖然不識,卻也不得不點頭應是。
確定薛向身份后,那軍裝青年探出車窗,伸出大手,把吉普車的大門打開了,上車!
這直挺挺地,且語氣中夾了三分不客氣的接人方式,頗讓薛向難以適應,正要作色,那軍裝青年又發話了,怎么磨磨唧唧像個娘們兒,還能害你不成,要不是老爺子非要讓我來,我才懶得往這兒疙瘩湊合了,忘了告訴你,我叫李奇,我爺讓我管你叫叔,我先跟你小子打聲招呼,門兒都沒有,你最好在老爺子面前,主動推了,別弄到最后,大伙兒面上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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